夜深人静,鸦雀无声,唯沙漏沙沙作响,不知过去多久,忽听里间淮王的声音抖抖索索,“去,把小文叫来这里。” 瘦头陀一滞,“文公子?”夜里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再叫一个公子是什么意思? 淮王不知在做些甚么,忽尔极响地倒 口凉气,声音越发急切,“叫小文过来,聋了么?” 瘦头陀被他一嗓子唬得一个哆嗦,忙往外走,吩咐从人去找南院另一当红公子——文雪臣。 不多时文雪臣扶着个小丫头过来,边走还边打着呵欠,口中指桑骂槐,“白 问过王上要不要我伺候,你们不是叫我离远些?如今怎样?” 瘦头陀委实受不了小倌儿这妖调劲儿,奈何淮王喜 ,只得忍了,上前一顿搜身,连头发都打散看了,方才点头,“王上传公子,丫环在楼下相候。” 文雪臣本就被他搜得火冒三丈,闻声大怒,“自来我侍候王上,都带 芽伺候汤水,拦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瘦头陀一滞,正待发怒,院内掌事拉他袖子,又是挤眼又是摇头——便明白这小倌儿说的不错。只得叹一口气,引着二人上楼。 两个人往雕花阁一转,便不见踪影。 隔一时听文雪臣在内小声道,“王上,雪臣带着 芽儿来伺候。” 却不闻淮王回应,只 帐“吱嘎”之声断续传来,竟不知在里面忙些什么。 好一个烂急 鬼! 瘦头陀暗翻白眼,掉头出去,一路走一路琢磨——难怪师兄寻个由头溜了,自己回去也要严正声明,以后绝不伺候淮王 宵之事。 文雪臣避在帷幕之后,听着瘦头陀去远,才道,“这便是引凤阁,姑娘总该给我解药了吧。” 芽道,“多谢。” 文雪臣心下一松,正待去看王上与阮倾臣在帐中做甚么光景,忽觉脑后锐痛,眼前一黑,一声不吭便昏死过去。 叫/ 芽的小丫头是舒念所扮。她一掌劈昏文雪臣,大步入内,掀开帐子,便见一个油腻腻的中年胖子一/丝/不/挂躺在帐中,喉骨尽碎,双目圆睁,已经死得透了。 正是如今祸 天下的江南霸主——淮王。 却不见崔述踪影。 舒念不敢出声呼唤,屏息凝气搜寻一时,忽见窗边帷幕后隐约 一角白 衣襟,蹑手蹑脚过去,掀开帷幕,幕后一人倚墙而坐,一只白若霜雪的手上持一支烛台,银尖险险对着自己—— 舒念倒笑了起来,悄声呼唤,“小吴侯。” 崔述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厉声道,“什么人?” “祖宗,小点声。”舒念蹲身下去,指了指楼下,“正易教高手有二十多个在外面。” 烛台一抖,银尖凉沁沁顶在舒念喉间,“什么人?” 舒念一手揭下易容,“是我。” 崔述眨了眨眼,嘴 抖了半 ,迟疑道,“念念?”手腕一沉,烛台垂直落下。 舒念险险接在手中,才没砸在地上,龇牙咧嘴道,“小心点儿啊……是我。” 崔述听清“是我”二字,心下一松,一时 力,歪歪靠在墙上,“已经得手了,叫秦叔带你出去。” 舒念看这光景便知怎么回事,“那碗药你还是喝了?” “嗯。” 舒念一时恼怒,“不是给了你试毒银环?” “我知道那碗药是什么东西……”崔述仰面,轻轻吐气,“我若不喝,老贼必然生疑,怎能引老贼来此?” “今 不来,总有来 ,万一,万一……”舒念越想越是后怕,“你简直疯了。” 崔述微笑,“我这不是得手了么?” 舒念懒怠理他,一把抓住手腕诊了一时,惊道,“你,你,你——” “溶肌丸药力都被我封在下盘,不然哪里来的气力捏死老贼……”崔述小声道,“我此时动不得,你快走。” 舒念恶毒道,“小吴侯死在引凤阁这种香 地方,不怕后世茶话本子胡 编排你?” “死不了,等一时药效退尽,我从此间杀出去便是。” “只怕外边的头陀等不了小吴侯。”舒念气道,跑去妆台边上,将脂粉盒子搬过来,蹲在崔述身前,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斥道,“闭眼。” 崔述抿 ,忽一时叹了口气,依言闭目, 觉她一双温热的手在自己面上不住抚 ……自打昨 入了引凤阁便绷着的一颗心忽尔松驰下来—— 平生有此一刻便无遗憾,从此生死俱非挂碍,来去皆得 喜。 不知几时, 觉她在自己颊上轻轻一拍,“好了,睁开吧。” 一时 离开目,眼前一面铜镜,镜中映出一个人,眉目陌生,又隐约见过—— “文……文……” “文雪臣。”舒念放下铜镜,轻轻笑道,“总算你听了我的话,设法命淮王传文雪臣,否则咱们只能血战一场,杀出去了。” “杀不出去。”崔述淡道,“正易教二十高手在外,便是我与阿兄协力,也难 身。”一时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动弹不得的双腿上,“如今这般,更不可能。” “说什么丧气话?”舒念斥道,自己对镜收拾,仍旧扮作 芽的模样,“天底下不是只有拼蛮力一条路。” “念念。” 舒念回头,“怎么?” “你一个人先走。”崔述道,“有我在内,外间人便不会生疑,你只需出了引凤阁,轻易便可 身。再过一时三刻,我自己杀出去。” “那我千辛万苦来这里做甚?”舒念口中说话,手上不停,将文雪臣外衫尽数除下,想了想又将他中衣也剥了下来,撕作布条,将赤条条的文小倌捆作一只粽子,抓着手足提到 上,与死淮王同 共枕。 崔述看她动作,难免皱眉,“便不该引你过来。” 舒念提着衣裳过来,冷笑道,“便是你不听我的,命淮王传文雪臣,我也有法子叫文雪臣来引凤阁闹一回,小吴侯,今 救命之恩你必是要欠我的了。”便将衣裳一古脑掷在他怀里,“你自己穿还是我替你穿?” 崔述回想她刚才剥文雪臣的手段,屈服道,“我自己穿。” 舒念整好 帐,拉下帷幕,又掐一把百合香,掷在香炉之中,雕花阁内一时甜香弥漫,温柔绮丽,将淮王死气尽数淹没。 回头看崔述已经换上文雪臣的衣裳,一伸手将他头发打散,叮嘱道,“只管闭眼装睡,莫 出声,一切有我。” 崔述不及言语,身上一轻,已经被舒念架着拖了起来,安置在软椅之上。便听舒念向外大声呼唤,“谁在外面,来两个人。” 脚步声响,瘦头陀道,“有何吩咐?” “王上有命,送我们公子回去。”舒念道,“来两个人抬轿。” 瘦头陀心下生疑,绕过帷幕,便见刚进来的小倌儿委顿在软椅之上,未知是昏是醒。那小丫环双手 ,随侍在侧,一看见自己便横眉立目,“看什么看?还不快来抬轿?” 瘦头陀正待说话,忽听身后帘帐内有细微的呻/ ,一时竟听不出是痛苦还是快活,“王上?” “没见过这么没眼 的护院,明 王上非把你眼珠子挖了不可,”舒念吊着眼睛嘲笑,“快进来。” 瘦头陀便知帐子里正在要紧的时候……哪里肯进去?身后呻/ 之声绵绵不绝,忙捂着耳朵出去,打发两个小厮进来抬人,自己避在阁外。 不多时小厮们抬着一架软椅,椅上文雪臣脸 雪白,头发散 ,衣衫松松拢着。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不争》 第46章 不争 ◎不知要强撑到什么时候?◎ 生龙活虎进去, 半死不活出来。 瘦头陀无语,怪道的还要多叫一个文公子过来,这一个人哪里伺候得起? 舒念跟在后面,啰啰嗦嗦吩咐瘦头陀, “过一个时辰伺候汤水, 要滚热的, 早早备好了, 等里面一叫, 立时送进去,片刻耽搁不得。” 瘦头陀捺着 子道, “是。”一边催促抬椅小厮, “走快些,瘸了么?” 舒念却不着急, 索 站着不动,一只脚蹬着门槛, 望天思索一时,又道,“另给我们公子院里也送汤水过去, 公子回去便用。” “你们公子关老子 事?”瘦头陀忍无可忍, 低嗓门喝斥,“快滚!” 抬椅小厮见舒念被瘦头陀喝斥, 更不敢耽搁,加快步子一路小跑出阁,倒是舒念坠在后面, 边跑边叫, “慢着些走, 颠着我们公子, 你们赔得起么?” 阁外守卫的一众高手见这情状稀奇,难免打听,瘦头陀一张脸黑似锅底,斥道,“王上嫌阁中人多吵闹,命速速送文公子回去!” 舒念暗笑,却故作气急败坏的模样,叉 骂道,“好一群势力小人,总有你们求着我们来引凤阁的时候!” 瘦头陀赶苍蝇似地挥手,“快滚!” 如此一路顺风顺水被人撵出引凤阁。 小厮们便往文雪臣院子去。 舒念按住椅栏,“等等,先去一回马厩。” 小厮奇道,“姐姐去马厩做什么?” 舒念信口开河,“白 骑马,公子的玉佩落在那里,那是王上特意赐给咱们公子的。方才不见公子佩戴,王上好生发了一回脾气,要不然能这么快让公子出来?这便去找找,找着立时回引凤阁给王上瞧,好叫王上心中 喜。” 小厮暗暗腹诽这位公子为了争宠也是拼了,却也无法,只得不计辛苦,将软椅抬去马厩。 软椅刚刚落地,崔述和舒念齐齐出手,一人劈晕一个——不约而同并未取其 命。 崔述道,“小舒大夫不是要斩草除 ?” “小吴侯竟有妇人之仁?” 一时相视而笑。 舒念挑了一匹好马,过来问崔述,“能骑马么?” 崔述勉力动了动身子, 气道,“气海以下,全无知觉。” 那便是多半个身子都动不得。舒念摇头,崔述着实莽撞,强用内力将溶肌丸药力 入下盘,却不怕药力刚猛,万一伤着下肢筋脉,落个半身不遂,怎生是好? 二人便蹲在马厩静等,约摸一顿饭工夫,果然听外间人声扰攘,有人高声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引凤阁走水,王上还在阁里!” “来人,取水,快!” …… 便有杂沓的脚步声,急急往里跑去。 舒念贴在门边听了一时,“此时外间守备松懈,我们走!”便提一口气,架崔述起来,扶上马背,翻身上马,落在崔述身前,“抱紧我,咱们冲出去。” 双 一撮,打个呼哨,那马奋蹄而出,转眼奔到门口,门口守卫正不知所措,忽见一马二人扑来,俱各吃惊,上前拦阻,“什么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