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川道:“这里就我,你可以偷偷哭一会。”他手掌轻轻抚过怀里人的头发,低声音哄他,“我跟你保证,不告诉别人。” 白子慕过了片刻,抬手抱住了雷东川。 雷东川低声哄他,跟小时候一样,白子慕哭起来的时候没有声音,似乎是咬着在啜泣,雷东川只能觉到他肩膀微微伏动,只是这样,就让他口跟着闷疼。 他可以给白子慕所有,惟独失去的亲人,他给不了。 白子慕过了一会,哑声道:“哥,我想去郎卡那里把金佛买过来。” “我,好陪你去。” 白子慕又道:“档案册上的照片太血腥,我不想让我妈看到,你得帮我……她身体不好,看我怕她难过。” 雷东川抬高他下巴,低头亲在他额头上,轻声道:“好,我帮你。” 白子慕在档案室的时候,还能自己走,但是现在见了雷东川有些情绪失控。雷东川干脆蹲下来背他,白子慕起初不肯,推拒道:“哥,我自己能走。” 雷东川坚持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妈会看到……”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头一回背你。” 白子慕趴在他肩上,雷东川很轻松背起他,一边走一边道:“你累了,哥背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有我。” 白子慕抱着他,很小声“嗯”了一声。 门廊上有灯,白子慕垂下眼睛就能看到他们合在一处的影子,光影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237章 酸梨 第二天一早,雷东川就去找了董玉秀。 雷东川道:“姨,这边档案室的资料年份太久,需要整理,要过一会才能看,我先带你去吃饭,咱们等等。” 董玉秀不疑有他,跟他一起去吃了早饭,坐在那等候的时候,因为没有看到白子慕又问道:“子慕呢?” 雷东川道:“哦,子慕去帮忙了,他在学校里跟教授做过档案整理,有他在会快一些。” 董玉秀点点头,坐在那等着。 雷东川给她找了一本书,陪她坐了一上午,一起看书,偶尔低声聊天。 等到中午的时候,有人过来跟雷东川说了几句话,当地人说方言口音很重,又说得快,外地来的人很难听懂说的什么。 董玉秀抬头看向他们,安静等待。 雷东川听完之后,微微拧眉过了一会才松开,对董玉秀道:“姨,这边负责人说资料有缺失,他们之前转移过一次地方,要从别处调资料过来,可能还要再多等一段时间……” 董玉秀问:“要等多久?” “怎么也得几天吧,这边路不好走,咱们一路过来就花了好长时间。”雷东川道,“要不咱们在这边多住几天,再等等?” “好。” 董玉秀很好说话,雷东川提议下午外出去城里看看的时候,董玉秀也应了。 只是在拿了外套准备上车的时候,董玉秀问他:“子慕不一起去吗?” 雷东川拿了车钥匙,道:“哦,他留下来帮忙。” 董玉秀:“不是说资料不齐?既然找不到,子慕留下来整理什么呢?” 雷东川有些心虚,移开视线道:“就,帮忙什么的,您不知道档案室多缺人,瞧见子慕会整理,紧赶着就给留下帮忙了。”他扶着董玉秀上车,找了借口道:“正好咱们今天出去逛逛,您帮我参谋一下,买点礼品,这两天我正好用。” 董玉秀:“你在这里给谁送礼呀?” 雷东川笑道:“还能有谁,给郎卡呗,姨,您不知道,郎卡手里有个宝贝,我和子慕眼馋有一阵了,这回入藏耽搁这么久也是因为想把他手里那件东西买下来。老话不是说,先礼后兵嘛,我就想着先给他送点什么,打好关系。” “他手里有什么?” “一尊金佛,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您上车,咱们边走边聊。” …… 雷东川的车开刚开走,白子慕就从房间出来了,他眼睛有些浮肿,像是一夜未睡好。 白子慕去找了这里的负责人,跟着对方去看了遗物和石碑。 他一路跟着车队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些汽车遗骸,但那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从来没想到会这么近距离看见。他心里做足了准备,但存放在玻璃罩内的遗物只是几件旧衣服,还有两顶帽子,其中一个软皮本被江水浸泡过,上面的钢笔字迹已经散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蓝墨痕……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惨烈,或许这些遗物已经经过处理,仔细辨别,隐约能看到衣物上深的痕迹,似是血痕。 白子慕认真看了,在里面又找到了白长淮的工作证。 上面的照片只有一半尚还完好,勉强认得出人。 白子慕盯着看了一阵,在负责人轻声询问了两遍之后,才像是如梦初醒,哑声认领了这份工作证。 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之后,小心收好。 这是他此行唯一的收获,也是他给妈妈的代。 负责人道:“这证件修复过一次,刚找到的时候泡了水,也是辨认了好久才认出人名。你也知道,在这里能找回来已经是万幸,现在还有好多是失踪,唉,盼着哪一天铁路、公路都能通到这里,也算我们的牺牲没有白白付出呀。” 这里驻守的人员换过数任,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把这些物品照顾的很好。 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玻璃罩内存放的几样东西,还有染血的照片。 有些被找回存放于此,有些则永远埋于山河。 高山巍峨,英雄难归。 白子慕祭拜之后,驻足良久,一直到天渐晚才离去。 雷东川带董玉秀回来的也晚,走了一天,董玉秀也有些累了,回来简单吃过饭,跟白子慕聊了几句就去睡了。 雷东川招手让白子慕过来,抬手去摸他的脸。 白子慕向后微微躲了一下,雷东川道:“别动,我看看。”他手指碰过眼角,低声道:“有点肿。” 白子慕小声道:“没有,昨天没睡好,有点水肿。”说完之后有点不放心,又问,“很明显吗?我妈看到了?” 雷东川摇头:“没有,我今天带着董姨光了一下午,她累了,我刚才在一边瞧着了,餐厅灯暗,你又一直躲在暗处,肯定没看到。” 白子慕这才松了口气。 桌上有今天出去买的水果,叫不出名字,表皮看着是青黄。 雷东川给他拿了一个,道:“这是酸梨,特意挑了一点的,你尝尝,董姨说你喜吃酸甜口,这个你应该喜。” 白子慕拿了一个,咬着慢慢吃。 他其实尝不太出味道,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只是机械进食,吃了几口东西。 雷东川耐心喂他吃了一个酸梨,又哄着喝了一点粥,这才放他走。 他们两个人住一个房间,白子慕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雷东川知道他在想什么,翻身抱住他,用手脚代为固定之后,在他耳边道:“我明天还带董姨出去,今天跟她说了,档案室资料不齐,要等几天才能从别处送到……过两天再跟她说,你也缓缓,不急在一时。” 白子慕安静下来,他握着雷东川的手放在边,轻轻亲了一下。 雷东川的吻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他耳边,像是安抚,又像是庇护。 * 隔天。 雷东川不好再找上街的理由,但也不敢把董玉秀留在这里,他担心白子慕不在状态,很容易被察觉,就找了理由让董玉秀陪他去拜访郎卡。 雷东川昨天说了金佛的事,虽然只模糊说了一下大概情况,还是让董玉秀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不知道白子慕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还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脸都有些发白。 雷东川连忙安抚道:“姨,您别担心,小碗儿福气大,没事,就是扭伤了脚,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伤着骨头,就是一点皮外伤。” 董玉秀勉力点头,眉宇间依旧没松开。 雷东川岔开话题,道:“姨,您说咱们今天带的礼物够吗?我听说郎卡在城西也有铺子,别再买了他家的货,那可就热闹了。”他看了一眼董玉秀,“还有金佛那么重要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姨,等会您多帮我说两句,这金佛贺爷爷盼了多少年了,要是能带回去,他老人家肯定高兴。” 董玉秀道:“你们年轻人做事干脆,只要一会不嫌我烦就好。” 雷东川:“怎么会,董姨您能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城西。 雷东川提了礼物去拜访,却扑了一个空,郎卡的手下告诉他,说他们老大外出访友,要明天才回来。 雷东川留下礼盒,心里庆幸。 一半是因为抬头看到郎卡的铺子里卖的货物,四周陈列着贵重香料、药材,他这次买的是金器,不会重样,面子上过得去;另一半是庆幸郎卡不在,来饮马城的一路上,他可是瞧见郎卡对董姨笑了好几次,雷东川疑心老男人心怀不轨,若非实在找不到外出的理由,他才不想带董姨过来。 放下礼盒之后,董玉秀忽然开口道:“东川,我记得车上还放了一想酸梨,也留下吧。” 雷东川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留下了水果。 郎卡的手下看到他搬了一箱酸梨过来,倒是惊讶,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雷东川问:“怎么了,看不上?” 对方摇头,站出一个汉话说的略微好一点的汉子出来,比划着对他道:“我们老大喜吃这个,尤其是现在的酸梨,酸……”连着说了好几个“酸”,对方词汇量匮乏,干脆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手势通用,雷东川看懂了,问道:“你们老大喜吃酸?” 对方立刻点头:“对!” 雷东川笑道:“巧了,我弟也喜吃,这还是昨儿特意去买的。” * 城西,一家藏在街区小楼里的金器铺。 几个身穿藏袍的汉子守在外面,而郎卡则提了一个黑的小皮箱,去楼上拜访故友。 这位老朋友的店铺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工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些是内地少见的打造金器的独特工具。 郎卡把黑皮箱放下,打开给他看,一旁站着的年近半百的老头捏着胡须,带了几分疑惑道:“什么东西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如果是金器修补,你让人送来给,我这几天修好就是了——” 他话说到一半,郎卡的箱子打开,声音忽然顿住,像是一瞬间忘记了呼,只顾着瞪眼了眼睛盯着皮箱里的东西痴痴地看。 黑皮箱里用白皮做了铺垫隔层,还有特定凹槽,尽可能保护里面的物品,打开皮箱之后即可一览全貌。 那是一尊大如来金佛。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