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素来疼 崔莺,又是那样说一不二、不容商量的霸道 子,姜苓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 连 的闷热天气,眼下已是乌云密布,雷声隆鸣,暴雨倾盆,姜老夫人连夜赶路,但还是来晚了一步,那对黑心肠的夫 沆瀣一气竟然瞒着她,骗了她,将她那宝贝外孙女送进了 。 崔莺对国公府无半分留恋,唯独遗憾没能好好和外祖母告别,前路不明,尚不知平安祸福,她心里总也放心不下祖母,却听身后阵阵马蹄声,往外一看,见外祖母的马车追了上来,赶紧命人停车,对马车旁的王内官道:“现下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公公可否通融一二,让我与外祖母说几句话。” 她又将手腕上的鎏金镯子退下,放于王内官的手里。 王内官将镯子又推了回去,“奴婢怎敢收娘娘的礼,娘娘莫要误了进 的时辰就好。” 国公府的千金,又是皇后娘娘,谁人敢得罪。 崔莺见王内官小跑至 军统领庞将军的马前,低声对庞将军说了几句,庞将军对身后的 军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崔莺对庞将军投以 的微笑。 她提起裙摆跑向姜老夫人的马车,见到那 头白发的佝偻身影,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父母的凉薄对待,她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坚不可摧,可面对姜老夫人时,内心酸涩难耐,珠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串。 “外祖母,这么大的雨,您怎的来了?仔细淋了雨,染上风寒,瞧,您的衣裳都 透了,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劳累的,是孙儿不孝,害外祖母为我担心……” 姜老夫人将崔莺揽进怀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般,轻拍着她的肩背,“莺儿,今 是你的大婚,外祖母说什么都要来送送你,你出嫁匆忙,外祖母来不及为你准备,但这嫁妆箱子,你一定要带上,进 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若是没有银钱傍身,在 里会被人欺负的。” “外祖母。”崔莺早已泣不成声,哭倒在姜老夫人的怀里。 站在一旁为祖孙两撑伞的沉香和玉璧早已泪 面。 这世间只有姜老夫人心疼小姐,只是老夫人身体不好,年岁已高,小姐又入了 ,下次相见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姜老夫人双 轻颤,似有千言万语如梗在喉,难过得半响都说出一句话,她捧在掌心的孙女,却被人随意糟践,叫她如何不心痛难过。 但她知道崔莺更难过,是她的亲生父母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 崔莺擦干了眼泪,笑着说:“祖母别担心,入 之后,我必定谨言慎行,绝不做连累家族之事。” 姜老夫人蹙了下眉,气得在崔莺的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三下,“这是你娘说的?”她脸 一凛,“她向来拎不清,你也不必理会,祖母要你凡事都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而活,说那些连累父母族人的都是 话!” 老太太的一番话将沉香和玉璧都逗笑了,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不舍得分开,浑浊的双眼更是泪眼婆娑,王内官再三催促,崔莺跪地叩了三个头,“往后,莺儿不能在外祖母跟前尽孝了。” 姜老夫人更是连说话都哽咽了,拉着崔莺的手舍不得放开,“莺儿,入 后切记要保重自身。” 崔莺一步三回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入 的舆车。 直到皇后舆车缓缓驶入 门,姜老人的脸 彻底地沉了下去,对刘嬷嬷吩咐:“去崔国公府。”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青毡布马车缓缓停在 门处,笔直修长的指尖撑起了竹帘,马车的主人目送皇后的 亲的仪仗队进 。 潇鹤撇了撇嘴,心中有些郁郁地道:“公子别看了,人都已经入了 。” 第2章 第2章 ◎臣对崔家小姐从无妄念◎ 潇鹤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若是陆太公知道公子擅自去崔家退了亲,说不定会气活过来将公子大骂一顿。” 陆庭筠嫌弃人聒噪,随手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潇鹤偏头躲开,继续 怪气,“不对,陆太公是会笑话我,笑话我拿着婚书去退亲,却被崔府的人误以为我家公子上门求娶,反被人扫地出门。” 潇鹤从袖中拿出了信笺, 给陆庭筠,觑着陆庭筠的脸 ,“这是崔家小姐让人转 给公子的。听说崔小姐美若天仙,公子弃了这门亲事,当真不会后悔吗? 可怜崔家小姐一片痴心,竟遇到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陆庭筠展开信笺,哑然失笑,“这是断绝信。” 潇鹤呆滞了。 陆庭筠放下竹帘,很快神 恢复如常, 致清隽的眉眼间罩着一层冷意,他整理衣袍,扶正官帽,正准备走下马车,却被潇鹤一把拽住袍角,抱住了双腿,低声恳求,“公子别进 了,好吗?外头的 言都传成什么样了,他们说公子背叛家族,攀附太后,是靠美 才得来的官位!” 其实外面传言还有更难听的,坊间传闻陆庭筠入了兰台阁,身为外臣,深夜出入太后寝 ,成了太后男宠,靠着裙带关系这才得以加官晋爵。 绯袍玉带,白璧无瑕,陆庭筠才貌双全,他虽为世家子弟,却舍弃了荫封的捷径,他是参加科举考试,一路考中的功名,也是姜太后亲点的状元郎,和他同榜的进士大多外放,唯有他得以留在京中,官居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这的确是得了太后的青眼。 陆庭筠微眯眼眸,那双明亮星眸像是夜空中的寒星,透着凛冽犀利的光芒,外头说的也并非全错,为了加官晋爵,他的确是费尽心机,又不择手段。 他整理身上的官服,将被潇鹤 皱的衣袍的褶皱一一抚平,“亥时末刻将马车停在此处即可。” 陆庭筠入了 便径直去了寿康 ,兰台阁位于寿康 的西面偏殿,自从先帝薨逝,姜太后身边的内官便暗中在民间挑选了不少相貌出众, 通才艺的男子进 侍奉,对外称是姜太后喜好听戏,谎称那些男子是寿康 的戏曲班子,实则是姜太后为了掩人耳目,行秽 闱的丑事。 寿康 夜夜笙歌, 言还是传了出去,尤其是那些文官清 ,学的是忠君 国的那一套,最不 的是谄媚逢 太后,尤恨那些秽 闱的男宠。 内官指引陆庭筠入了寿康 ,陆庭筠隐隐听见从兰台阁飘来的丝竹之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往 太后只有在夜间才命人弹奏取乐,没想到近 竟在白天也毫不避讳。 他甚至还听到从兰台阁飘来的嬉戏取乐的笑声。 内官见陆庭筠停下了脚步,便在旁催促:“陆大人,太后娘娘已经等候大人多时,大人请吧!” 陆庭筠冷着脸应了声好,便大步去往兰台阁。 兰台阁遍种白玉兰,临水而建,四周为青 帏幔遮挡的 天高台,此刻太后侧躺在珠帘后的贵妃榻上,一个身穿白衣戏服,看扮相像是个玉面书生的伶人,跪在姜嬛的身侧,隔着薄纱衣裙,替她轻捏手臂。 姜嬛十四岁入 ,这些年在后 也是盛宠不衰,如今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生得粉面含 ,一双含情桃花眸,眼中含着赤 的 念。 观那伶人的侧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陆庭筠的眼中 出几分嫌恶的神 。他整衣跪地,对姜嬛跪拜行礼,“臣陆庭筠参见太后娘娘。” “你来了。”姜太后闭目浅寐,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 惑。 待立一旁伺候的女官瑾言示意那伶人退下,姜嬛从榻上支起身子,半卧在贵妃榻上,对陆庭筠招了招手,“本 等了你许久,这是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晟安,你也来尝尝。” “多谢太后。” 陆庭筠恭敬地走上前,姜太后抬起手腕,含笑地看像陆庭筠,陆庭筠伸过手臂,让姜太后搭着自己的手臂起身,扶坐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 在姜嬛的指尖不经意地擦碰他的手背,却被陆庭筠迅速避开,他拿起桌上的荔枝,“臣为娘娘剥荔枝。”他将手中的荔枝剥壳,将雪白 的果 放在桌案上的琉璃盏中。 姜嬛并未因为陆庭筠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无礼举动发怒,而是从琉璃盏中拿起那剥好的荔枝,含在口中,舌尖舔去 上的汁 ,“今年的荔枝不错。本 要重赏岭南的州府官员。” 瑾言为姜嬛递来了手巾净手,姜嬛喝了口茶漱口,慵懒地靠在圈椅上,看向陆庭筠,“今儿本 让你来,是有两件事要同你商量。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唯有炎儿一位皇子,炎儿的生母低 ,陛下又是那样的 子,本 心疼炎儿,想将他接来寿康 亲自抚养,只是如今炎儿身边还缺一位老师教导,本 以为以你的人品和才华,才可堪当皇子师。陆家获罪,你家中祖宅已悉数被抄没,从今 起,本 将延明 的清风馆赐于你,你便留在 里教授炎儿学业。你意下如何?” 延明 离寿康 最近,太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陆庭筠不会不知道,太后 召他入 ,他便早已将太后的 子摸的透透的,能盛宠不衰,又在先帝死后牢牢把持朝政的,心机手段自非常人能比。 姜嬛将大皇子接在身边抚养,无非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将大皇子控制在自己的身边,为了更好的掌控皇权,以此控制皇帝罢了。 当今圣上被姜太后一手扶持上位,可皇权却牢牢控制在姜太后的手中,皇帝也不过是姜嬛的牵线木偶罢了。 若是皇帝乖乖听话还好,如若不然,她便会将年幼的大皇子推上皇位,取而代之。 陆庭筠整理衣袍起身, 袍跪地,“臣多谢太后恩典。” 皇子师,皇帝膝下仅有一子, 后立魏炎为太子,他便是太子师,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往上爬,只有身居高位,站在顶端,才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至于过程, 本就不重要。 姜嬛起身走到陆庭筠的面前,修长的指尖轻抬起他的下巴,那细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说不出的魅惑 人,“本 还有一事,要问问陆大人的意思。” 姜嬛微眯眼眸,指尖快要触碰到陆庭筠的脸颊时,被他避开,她勾了勾 角,一把抓住了他的襟口,凑到陆庭筠的耳边轻声道:“本 听说何宴清那个老东西偷偷去见了陛下,唆使陛下撤帘夺权,何宴清是你的老师,而你又是本 的人,这让本 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陆庭筠面不改 ,更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双手 叠放于额前,“臣愿为太后分忧。” 他明白姜嬛话中的试探之意,她虽给他权势和地位,但并不会全信于他。既然太后要以他为刀,便不会让那刀尖对着自己。 “哈哈哈……”姜嬛摆手叫好,“好,本 便在此等着你的好消息。” 姜嬛起身踱步,赤足踩在绒毯之上,似又想起了什么,“昭元皇后病逝,陛下便迫不及待立崔家嫡长女为皇后,本 的那位好堂秭舍不得长女崔郦入 ,便让次女崔莺替嫁,她此举虽然荒唐大胆,但左右皇后都是崔家的女儿来当,本 便由着她去了。但本 听说你与崔莺有婚约在身,她是你的未婚 子,你可舍得?” 陆庭筠想起了那封断绝信,漆黑的眸 又深了几许,“不过是当年祖父酒后的一句戏言罢了,臣对崔家小姐从无妄念。” * 帝后大婚,礼仪繁杂,直到天 渐暗,大婚礼成之后,崔莺才被 里的教导嬷嬷、 女太监簇拥着送到了坤宁 。 当她迈出国公府,坐上入 的舆车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此刻她已经 疲力尽,坐在那宽大的罗汉 上,心弦绷得紧紧的,她身上的裙袍太紧,快要被勒得 不过气来,此刻更觉 口发闷,连呼 都难受。 坤宁 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女嬷嬷噤声侍立一旁,寝殿内静得让人心惊。 随着天 变得黑沉,外头却雷雨 加,那些振聋发聩的声声震雷,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她心也跟着一阵阵地发颤。 已故的昭元皇后是她的亲姑姑,那熠文帝算是她的亲姑父,她了解崔郦,崔郦眼高于顶,凡事都要最好的,要嫁的夫婿自然也要选最好的。 崔郦不愿入 ,无非是因为熠文帝已经三十有二,后 妃嫔无数,自然不如齐渊少年将军,英武不凡,耀眼夺目。 至于崔家敢替崔郦遮掩,敢违抗圣意,无非是因为姜太后把持着朝政,不会真的怪罪崔家,而皇权牢牢攥在姜太后的手中,这天下随时都会易主,又岂会让家族中最得宠的女儿进 。 “奴婢参见皇上。” 崔莺无故吓了一跳,紧张得紧紧抓住裙摆。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而杂 的心跳声。 怔愣了片刻,崔莺深 一口气,赶紧起身相 ,她却因衣裙勒得太紧,险些 不过气来。 “臣妾恭 皇上。”她心中虽慌 ,但还是从容跪拜,端庄行礼,低眉敛目,只隔着凤冠垂下的 苏,看了眼身穿大婚喜服的皇帝,只觉眼前之人身量高大,周身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威 ,便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皇后不必多礼。”魏颐亲自搀扶崔莺起身。 “你在发抖?” 崔莺吓了一跳,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必害怕,就像从前那般,将朕当成寻常的长辈。” “是。”皇帝是将她当成了崔郦,但她三个月前才入国公府,也不曾入 ,她并未见过皇帝,看来今夜是瞒不过去了。 她早知道瞒不过去,但还是心存侥幸,指望能晚些被识破。 殿内不闻一丝响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焉知不是暗 汹涌。 魏颐在 宴之上饮了不少酒,此刻觉得有些头晕,他坐在 榻上,往身侧拍了拍,“过来坐,让朕好好看看皇后。” 崔莺不 双腿一阵阵发软,但君命不可违,崔莺只得硬着头皮缓缓上前,坐在魏颐的身侧,他好像喝了不少酒, 身的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脂粉气,熏得崔莺头脑发昏,心口一阵阵发闷。 但让她更担心的是离得这样近,她担心随时会被皇帝发现,更觉如坐针毡。 她甚至心想,与其钝刀子割 ,她早晚会被拆穿,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而就在这时,魏颐缓缓抬手,指尖已经触碰到崔莺凤冠上的 苏珠帘,崔莺心中慌 ,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紧张地往后一缩,脑中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止实在太过失礼,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叩头请罪,“臣妾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魏颐轻笑了一声,脸 微微一沉,“今夜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夜,饮了这盏酒,朕便与皇后安置了吧。” 噩梦终于要来了。 崔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入 ,便知自己最终难逃一劫,她知一味的退缩避让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惹怒了皇帝,但当她真正面对皇帝时,她心里还是会害怕,会退缩。魏颐虽是皇帝,但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子,她心里无法接受过了今夜,这个陌生男子会睡在她的身侧,成为她的夫君。 她更担心方才她与皇帝离得那般近,他到底是否已经觉察出她 本不是崔郦。 “难道皇后便打算在此处跪上一夜吗?”魏颐的脸 未变,语气却明显有了几分不耐烦。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