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梁来的贵人实在狡诈了,这边笑眯眯跟他们说着话,那边一群穷凶极恶的兵卒,主要是窦风带着人,竟当众处置那些不听话想反抗的倭商,叫声十分凄惨。 洋商们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老老实实收拾行囊,坐着船跟在后面,准备去苏州见识一下所谓的大场面。 一艘大船,装了一船的洋商,如今都在后面跟着呢。 所以此举无疑是砸了窦风吃饭的碗,毕竟以前他可是靠着走私货卖给洋商赚银子,如今只为三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的饭碗砸了,未免也太过物美价廉。 “你也别怪我收你银子,这指挥使可不好当,朝廷多年无战事,卫所的兵是一年少一年,其他人个个都领着空饷呢,老子扬州卫却是 员。这么多口人指着吃饭,老子不捞点油水,怎么过活?” 扯闲话的间隙,窦风还不忘装模作样在‘端王世子’面前做下好人,顺便标榜下自己。 纪景行除了摇头叹笑,还能做什么,现在的他归心似箭。 “你真打算把这些人直接领回苏州?你说的那海市如今 得如何了,光指着那恶婆娘能镇住那一群豺 虎豹?”窦风好奇又道。 “她肯定行,等我们回去后,大概一切都准备好了,说不定赶得正是时候。” 窦风瞅了瞅他神 ,只觉得这样的男女真得好恶臭,可转念一想,家里也有个婆娘等自己,如此心里才平衡下来。 “希望你这次能顺利做成吧,老子几乎能想象出卞青那老匹夫和老子那便宜干爹看到这一幕,会惊成什么模样。不过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担着点,我可是泼上身家 命才帮你的。” “你尽管放心。” 第80章 ◎刁难、归来◎ 九月二十二, 宜开市、破土、成亲、 易、安 。 旭 东升,此时的海市 易所外已围 了人,长长的木栅栏安了两排, 将前来围观的人们挡在了广场之外。 易所外的空地上, 了两排旗帜。 这开衙立旗乃朝廷惯例,旗子颜 的不同,昭告着衙门等级的不同, 以及官员身份的不同,总之各有一套规制。 按制织造局仪同三司,可海市衙门乃织造局下属一级衙门,本身还没经过朝廷官面上的钦准, 怎么捯饬都不合适,可若是场面太小, 弱了织造局的威风也不合适。 黎泍翻遍旧例,又就着对新织造大人的了解, 觉得还是办得隆重些威风些更好, 可这小老儿胆子小,杵在颜青棠面前絮叨了半天,就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颜青棠拍了版, 说就用织造局开衙时的仪制。 于是给苏州各司部衙署一一发下告贴, 又准备了三牲及各种祭礼,才有今 这场面。 此时吉时已到,由穿着官袍的黎泍暂领首位,身后是穿着吏员服的赵金牙和李贵一干人等。 在各司部衙署官员的观礼下, 先祭天再拜地, 再经过一套繁琐的 程, 这开衙仪式算是告成了。 这期间, 颜青棠并没有 面,而是隐在左侧楼上观看。 今天来的官员是真不少,至少各司部衙署的主官都到场了,算是给了织造局很大的脸面。 甚至连卞青都来了。 至于来人是个什么心情,反正颜青棠也看不到,做不出任何猜测。即使众人都心中皆不是滋味,那也是纪景行的事,与她无关,自有他自己善后。 等到开衙仪式罢,诸官才将目光投在眼前这座建筑上。 但见其占地面积颇大,由四座高阔壮伟的两层楼组成,每座楼目测纵深有二十多米,宽度也有近四十米。说是两层,其实总共加起来比一般的三层还高,可谓是庞然大物。 “诸位大人,快请进来喝茶,一会儿还有海市的开市仪式。” 一众官员被请进去,这边海市的开市仪式也开始了,这次颜青棠就不得不 面了。 广场外的青石板路上,此时已经聚 了人和各式车马。 明明场面拥挤嘈杂,却无人敢出声抱怨。 没看到前面 的官旗,那边空地上停的官轿和车马?估计今 苏州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官都来了,他们不过是群平头老百姓,可不敢在这种场面跳嚣。 一个小商正与身边的友人说话。 “你说咱们按照俗世开业典来贺,这般处事会不会失了场面?” “失了什么场面?别忘了前 颜东家去了商会一趟,虽没有明说,但特意提点让咱们今 都到场,捧个人场就是,难道你就不好奇这海市长啥样?” 当然好奇,不好奇,今儿也不会来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甭管是带着车马,还是带着仆人,几乎每家都抬着一块扎了红绸的大匾额。 其上写着些例如财源广进、一帆风顺之类的吉祥话,这是苏州这的老惯俗。 可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进去? 小商们正想找大商们打听打听消息,这时栅栏里走来几个吏员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正是赵金牙。 “赵爷,这可不得了了!”有 悉的商人跟赵金牙打招呼道。 以前再是金牌牙人,也是直呼其名,如今则改称爷了。 赵金牙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的大金牙更加显眼了。 “瞧瞧,这是都说得什么话,都是老朋友老 情,各位都快进来吧,颜东家让我专门来 你们。” 随着众商鱼贯而入,拦着路的木栅栏也撤走了,便有无数百姓围观而来,场面开始热闹起来,敲锣打鼓,高翘狮舞,一派喜气洋洋。 鞭炮不绝于耳,声声兴隆。 门前的礼仪唱名道:“盛泽颜家来贺——” “常州赵家来贺——” “镇江齐家来贺,嘉定刘家来贺——” 每一声都拉得极为长,这声音落到里面落座的大人们耳里,无端就 了不喜,只觉得堂堂织造局海市衙门,竟 得门庭若市,人来客往,庸俗不庸俗? 可他们恰恰就忘了,这海市做的是买卖,既然做买卖自然图个喜气人气。 “汇昌票号来贺——” “松江柳家来贺——” 几乎每一个到场的商贾,都被唱了名,错错落落竟唱了两刻钟都还不止,还在继续。 听得这一众大人们是眉心直跳,蚂蚱再小,多起来也不得了,这到底是来了多少人? 可这些人顾忌颜面,自然不好站起来出去望两眼,便有人看向黎泍道:“黎大人不带我等四处去瞧瞧?” 黎泍哪里招待过如此多官员,其中不乏他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大官,早就是冷汗直冒,闻言忙道:“诸位大人,快随本官来。” 楼下,颜青棠正出面招呼着前来道贺的各大商,见人到的也差不多了,正想领着众人四处看看,突然从楼上下来这么多官员。 黎泍走在最前面,一见颜青棠便忙招呼道:“颜东家,诸位大人想四处看看。” 诸位大人想四处看看,你就带着人去啊,之前明明说好的一人负责一边,如今看这样子就是这小老头 了怯。 可当着人面,颜青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落落大方冲众官施了一礼,又道:“那诸位大人,请随民女来。” 对于这颜家的女东家颜青棠,许多人早已是如雷贯耳,如今才见得真颜。 她穿着一身淡紫 如意纹对襟褙子,玉白 绣花鸟裙襕的马面裙,一头乌发梳着简单的垂髻,其上只 了一 白玉簪。 光洁 的额头,白皙红润的肌肤,其姿容十分出 ,气质却清冷素雅,堪为国 天香。 而引人瞩目的并非她出众的长相,而是其言行举止中透 的落落大方,又不失仪礼。 要知道,连黎泍这个六品官都受不住这么多大人的威 ,更何况是个弱女子? 偏偏对方目光平静,不卑不亢,似不以物悲不以物喜。 不 有人将目光移到颜瀚海身上。之前江南织造端王世子那场当众抢亲,可是为众人津津乐道多时,如今这正主儿撞在一起,这么平静真合适? 颜瀚海眸 微微一暗,大家都往前迈步时,他故意落后了一步。 另一边,颜青棠自然没漏下这些大人们眼里的机锋,不过这般场合她只能当做没看见。 她先领着一众人去了左翼的 易区,这里几乎没什么可看的,只有一间间稀奇古怪的小房子,和一长排类似商铺的柜台,以及一排排椅子。 倒是有一面墙上刷了黑漆,上面用红漆描了行格,但其上什么也写。 又去了右翼的商区。 这里的面积要比 易区大得多,里面用隔扇隔成了一间间小屋子,每间屋子长不过三丈,宽大约有二丈,除了设了一个柜台,其他空无一物。 不过看得出,这里大概是给商家用来展示货物的。 “这位颜东家?” 说话的是被众官员拥簇在正中,一名身穿绯 官袍的男人。 他方脸虎目,留着两撇八字胡,十分威严的长相,年纪不过五十出头,看其体态和 神面貌便知,不光无病反而身体健壮。 此人正是卞青。 他话音微微上扬,有点疑问的意味,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轻视味道。 “这两处地方确实不错,让我等大开眼界,可即是市,当有买有卖,这么多商在此,倒是有卖的了,那买家何在?” 颜青棠没想到堂堂布政使,竟用这种小手段故意打 一个女子,还明知故问,可如此一来也显示对方确实急了。 急什么? 急端王世子的消失,急海市的开市,急织造局 出如此大的阵仗,急即将到来的不可预知。 对方可以急,可这时候她若沉不住气,只会闹笑话,因此她不动声 道:“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那何时来?” 又是一句追问,几乎相当于是正面对上了。 自然不是跟颜青棠一个女子对上,而是跟其背后的江南织造端王世子对上。 不知其然的人只觉得卞青是疯了,何必与个女子斤斤计较,只有知其然的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自然是该来的时候来。” 卞青笑了,摸了摸一边胡子尾道:“这位颜东家,你说来说去,只会说一句该来的时候来,那到底什么才是该来的时候?” 又把目光投向黎泍,目 深沉:“你织造局是无人了?竟让一介女 出头 面,何等笑话!我等诸位官员,今 是冲着织造局的面子前来观礼,没想到让个妇人在此说三道四,贻笑大方,你家织造大人呢?” 一时间,黎泍汗 不止,其他官员也是面面相觑,有些想不通布政使大人为何发这么大的怒。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