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醉醺醺地拿着酒壶,此时忽然道:“那匹紫骝马,好马,你,可以带走。” 陆归慢慢将酒壶从元澈手中取下,不 再让他多喝,一边取,一边道;“殿下,舍妹不 马,殿下自己留着吧。” 元澈看着陆归,眼前的人,一双眼睛烂烂如岩下电,话音落时,也将一身厉害不动声 地收了起来。所谓闻弦而知雅意,元澈笑了笑,附和道:“是了,孤忘了,她不喜 。” 最后,连陆归也离去,还是冯让折了回来,送他回房间。元澈脚下虚晃,只觉得素 走的长廊如今似无穷无尽一般。走至一半处,他忽然似想起什么道:“冯让,孤怎么觉得今 少了一个人敬酒。有一杯酒,孤还没吃到呢。” 闻弦而知雅意并不只有元澈。上行下效,耳濡目染,冯让看了看他所停留的回廊,看了看那扇还点着灯的窗,最终叫两个小丫头出来开了门,然后默默地把元澈推了进去,然后遣走了所有人,关上了门。 陆昭正在整理东西。见元澈跌了进来,也不去管,任由他趴在了地上。她想,不去动他,等他睡着了便好。于是她继续将两件素 传的旧衣放在了行囊中,她准备今夜离开。 该与兄长 代的事情皆已 代,在她回到长安处理事情时,兄长也会重点经营安定之地。若京中有祸事,便可封锁黄河渡口与陇道天险以自保。至于兵变入长安倒是大可不必,祸倾之时,只怕父母与自己都会身首异处。为国,为自身,陆归都当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将最后一件衣物放入行囊中后,陆昭环顾了一下四周。珍珠首饰,绮罗华服,这些都不是她要带走的东西。元澈已酣睡沉沉,屋子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 声。 陆昭披上了斗篷,拿好包裹,准备离开。元澈的身体就横在那里,有些碍事地堵住门口。陆昭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跨过他的冠发,迈过他的手臂。只是一瞬间,她觉得衣袍的下摆被什么东西轻轻牵住了。她回头看了看,修长的手指若即若离地牵绊在柔软的织料上。然而她再度迈步,那双手终究因主人的酣睡,沉沉地落回了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睡得很沉,也好,陆昭如是想。 她悄悄走出房间,又轻轻把门关上。门板开合的吱呀声,如同宣告离别,她忽然还想再推开,然而她看到了身后的兄长,旋即放下了手。 “走吧。我让张牧初送你回长安。” 陆昭颔首。她没有时间回头,暴风雨仍在前方等候。 第104章 事 云为舆, 风为驷,元洸于长安外一青丘古亭上远望,绀青 的飞缨掠过眉眼, 便有山岚拢雾, 水 波之美。在这样一个盛景的![](//www.xtjidian.com/ig/chun.png) , 他着盛装, 配宝带,赤缇朱草,牙绯银褐, 若非如此绚丽,如此热烈, 便不足以 回乘 云、驾 风而来的神女。 因此,当一袭皦玉 身影自青山而下时, 元洸自然而然地张开了双臂,与他携带的两百名带甲戍卫一道, 拥 光而 。 陆昭只是勒了马驻留片刻,而后和身边的张牧初说了些什么。待张牧初与众人离开, 陆昭方才策马走向元洸。 元洸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自长安分别后,她于容貌上变化不大。然而在知晓许多内情之后,对于其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改变, 元洸是没有料到的,也是他不能容忍的。在他的眼中,陆昭便如同一尊完美无瑕的古瓷, 并非任何人可以鉴赏。而现在, 她短暂地经手他人之后,平白无故在底座 了一笔朱红, 这是任何一个藏家都不能容忍的,现在他要收回她,继续珍藏她。 遵循着传统与本能,元洸意图扶陆昭下马。然而对方也遵循着习惯与成见,从元洸相对的另一侧下来。也只有此时,元洸才会希望这世上可以有两个自己。 元洸一边引陆昭前行,一边面朝她笑着道:“不知县主竟知晓得如此之快,我准备仓促,还望县主勿怪。” 陆昭只是目不斜视,仿佛眼前只有道路一般:“《阁贴》我自认临得比你稍多些,云岫如今安在?” 旦夕都邑,动静清和。想足下使还。元洸信中内容乃出自《淳化阁帖》王右军手信,中间徒多了一句“云岫 缓”,其所指代,不言而喻。 元洸闻言,只做不晓,仅仅笑指天上:“云岫所出,不过旦夕之间,我已觅一上佳之地,愿与县主共赏。”两人行至马车停放之处,最前面一辆乃王盖青车,驾四马,车轮朱红,车盖青黑,涂金缀玉,乃诸侯王所乘。其后一辆就仅仅是双马所驱的青盖车。此时,元洸方道:“如何,我对《阁贴》之悉,也不比他差。” 陆昭自觉登上最后一辆车,对于元洸的挑衅之语并不理会。然而元洸在她登舆之后,旋即紧随。陆昭斜目 视。然而元洸笑意更盛:“你我入城,还是莫要引起绣衣属注意为上。” 最终,陆昭对于元洸同乘的要求做出了默许。两辆车由一开始的一前一后,在行驶一段路程后,便分道扬镳。王盖青车仍旧由一众戍卫护送,从西门入城,而陆昭与元洸所在的车驾,则是由东门入城。 车内空间并不大,即便不喜,陆昭也不得不忍耐元洸靠的过近的肩膀。他一向如此,不是离人太近,便是离人太远。 元洸并不多言,头微微一侧,靠在车上,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昭,仿佛等待着对方发问。第一次,他这样肆意的凝视,因其身份,无法任意驱赶,因其处境,无法悍然拒绝。 然而直到车驾停下,陆昭也未发一语,元洸不得不为自己解围。他走下车,掀起帘幔,道:“令尊在崇仁坊所置的宅邸。”元洸说得颇有些得意,“如何?你大费周章将它卖掉,却不料这宅子卖到了我的手里。” 陆昭只是冷冷横了他一眼:“藩王私购京中宅地是重罪。” 元洸亦回首,笑容极尽灿烂:“写信串通叛贼,诽谤君王,是死罪。”没有给陆昭任何躲避之机,他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陆昭冷漠地看了看那只手, 隙之间,一抹红痕暗生。 在入 前,陆昭曾 待云岫,一旦劝降事定,便让她把一封写明靖国公府挂白的信送到凉王手上。而另一封信,则写明可以认同的谈判条件与辞去封侯的建议,送到兄长陆归处。届时凉王比会以此信来说服陆归坚定反叛之心,而兄长便可以凉王诓骗自己为由,公开与凉王决裂,不带任何政治包袱。 但陆昭并未曾想到魏帝居然会直接派自己参与劝降,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位皇帝对权力的执念,以及对太子的忌惮。不过显然,这封信,连同送信的人都被掌控在了元洸手中。好在兄长与钟长悦机变 锐,及时做出了应对之举,效果也是一样。 不过,这封信被元洸掌握后所带来的威胁也是极大,相关人等均被控扼,套供不成问题。虽然信中仅仅言明国公府挂白一事,但发信人毕竟是陆家,目标又是凉王本人,所以其中透 出的意思,便可以有诸多解读。 即便是自己合盘托出引 凉王与兄长决裂的计划,但如此过于未卜先知,对于先前兄长诈降凉王,反投魏帝,乃至于据守陇山险要,都不在具有正当的合法 。或者说,为此计者背后的目的,已不仅仅是让 落罪臣归于王统那样简单。以一人之力做出足矣撬动整个关陇乃至凉州的布局,光是这份用心,这分手段,便已黑暗到令人胆寒。 这样不纯的动机一旦为君王获悉,即便眼前因兄长之故,家族可以暂得保全,但自家透 出的意图被各方知晓后,在政治布局上毫无出路,无人合作,那么一定逃不过 后的清算。 所以,这一次说是家族的倾覆之祸,也不为过。 不过既然元洸特地留意了自己,将所有人证物证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且并未将此事贸然曝 ,说明他也有自己的诉求,他要做 换。 元洸的随从已在四周设好了步障,两人便在步障的掩护之下步入宅中,一如寻常夫 归家一般。经过重重回廊,元洸带陆昭来到了正堂。 桐间 落,廊下风来,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仆从,元洸径自将一扇扇窗页推开。此时陆昭远远望见,云岫由绳索缚着,在侍从的押送下,穿廊而过,而后消失在院落的尽头。 窗前景 已是他一人独有,眼前佳人亦由他一人独占。元洸也终于开口:“我想要彻查当年俞氏侵占皇陵一案。” 自重华殿大火之后,陆昭便懂得,这几乎是元洸一生的诉求,即便是在吴国,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都以此为出发点。一旦懂得,对于他或 进,或乖张的行事风格,陆昭也有了自己的预判。但是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 同身受,于此,陆昭只是静静的将自己从元洸的世界中剥离出去。 对于情绪起伏不定,形势变幻莫测,且与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利益诉求的人,要无条件地远离。这是父亲曾谆谆教导她的道理,而她也一向以此为准绳,更何况她摔过跤,摔得惨。 这一次,陆昭闻言只是轻轻一笑:“仅仅如此么?那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 元洸只是慢慢走近陆昭,左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颔。与自己面容的含 笑语截然相反,陆昭的眉睫之间,自有一种莹骨清寒之气。不过是眼梢微扬,便有振海不惊,尽吹尘垢之意。嘴角略勾,便生摇晃崖山,敲碎冰簟之 。 受到对方剧烈的抗拒,他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揽过了她脑后的青丝。男子生而有之的力量本就难以撼动,更何况他此时已按住了她的七寸。此时,陆昭全身已完全僵直,元洸更加肆意地![](//www.xtjidian.com/ig/rou2.png) 那一抹乌鬟,期许在对方的脸上也看到一丝表情的变化。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那张脸依旧波澜不惊。元洸只觉得大为光火,那个曾经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弱点与秘密,正在渐渐消失。是因为那个人的介入? 嫉妒与愤怒瞬间化作心底的狰狞,而表现在面容上的则是极尽绚烂的一笑。既如此,那便借此机会,再将她导入正轨。元洸拢了拢陆昭的鬓角,试图让对方的面容更为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一字一句道:“你的家族如今控扼陇山,便如口含天宪。你曾打造的消息网络,密密而织。如今你与太子 往甚密,连绣衣属的人不敢轻动了你。若我所求仅仅如此,我岂非不知你,更低看了你?” 元洸的目光凝于陆昭的眉宇之间。他自是好藏家,因此好眼光、好耐心以及出手的好时机,缺一不可。若非如此,便不足以匹配眼前珍宝之价值。她由他悉心挑选,如今,他蛰伏已久,她积厚成器。凉王反叛,关陇世族倾出三辅,奔赴战场,而他也手握兵权,自此,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自当人尽其用,琴已调弦,曲已谱就,只待她于刀光剑影上再度而舞。 “找出他们……”元洸缓缓低首,闭上眼睛,在陆昭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语气极尽温柔,“让他们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短暂的温存之后,那双手连同颜 妖娆的衣袂渐渐离开。“我派人送你归家。五 后会有人带你进 。”元洸的背影翕动,恍如一片柔脆的羽 ,“入侍太后,备选女侍中。” 第105章 赴宴 青灰 的砖瓦配上漆黑 的大门, 再加上重重羽林侍卫,这便是陆昭回到家时见到的场景。氅衣被风拉扯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陆昭除去罩帽, 黑发有如乌云,她试探 地向前走了两步, 侍卫们并不拦她, 反而让出一条道路。 陆昭舒了一口气,看来元洸确实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向外透 过一丝一毫。 “娘子,是娘子回来了!”雾汐的声音让陆昭真正有了回到家的 觉。 “娘子怎么穿得这样少?这伤又是如何 得?” “无妨。”陆昭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家里人都安好?” “都好。”雾汐一边招呼人去取衣服炭盆,一边扶着陆昭进了府门, “娘子……” “父亲母亲呢?二兄呢?” “刚被宣去 里了。” 雾汐有些着急,“娘子……” 陆昭忽然抬手,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情颇是淡漠, 良久方道:“云岫的身份,如今仍是在籍 女, 她不见了, 里人会找她。” 雾汐连忙捂了嘴。这些 子以来,云岫忽然失踪,国公府已经四下派人寻找。她与云岫也是年少相伴, 自然比旁人更心急些。然而这份心急也只能悄悄 下,因为当年陆昭派云岫携玉玺去驿馆,之后便走了刘炳的门路, 在 内以 女的身份暂居。如今国公府到处都是绣衣御史属的人, 一旦她表现出与云岫有旧识,一定会被人怀疑。 然而刚刚她见到陆昭, 那份担心便有些 抑不住,向她告知这一事情的同时,也是对双方共同旧友的遭难表达一种倾诉。但陆昭远比她更要清醒克制,并未因环境的突然改变而有丝毫的松懈。雾汐猛然惊醒,理了理思绪,将神 恢复如常,而后随陆昭走入房间。 今 是又一次阖 宴饮,自凉州宣布暂时停战后,各地的捷报终于有时间被文吏们撰写成文,投入长安。因此,这几 的庆功宴也颇多。 陆昭沐浴完毕后,疲惫地走至桌案前,一边将尚还![](//www.xtjidian.com/ig/chao.png) 的头发披在肩头的帛布上,一边取出之前收存的红泥封口、落款是京兆立券的信。崇仁坊的宅邸自经由陆冲之手贩卖出去后,她并未留意其买家。但经此事之后,陆昭还是想看一看立券上购买者的名字。 虽然元洸说这间宅子是由他购买,但他身为藩王,即便不顾王法愿意购买,但经手此事的是陆冲,以其素养,还不至于将私售藩王宅邸的把柄拦在自己的身上。而能替元洸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想必是其亲信中的亲信。 指甲划过红泥封口,立券上,一个名字赫然映入眼帘——王叡。 对于当年俞氏一族侵占皇陵一案,陆昭略有耳闻,尽管外界猜测俞氏一族是遭了魏帝的清算,但她本身对此并不认同。俞氏乃齐国旧族,先帝时期随旧姓西迁来到关中,就地扎 ,族人多有出仕。而当年魏帝由世家拥护上位,本身并不具有执政之资,也没有能力清算世家。而俞氏作为魏帝的戚族,在形势与实力上都可以对关陇世家做出制衡。 对于俞氏之死,自然是谁获利最大,谁就是主谋。当年薛、贺两家把控朝纲以及关中舆论,想要让人相信皇帝为铲除遗族旧姓而隐诛俞氏,并不困难。铲除俞氏后,中枢与地方上的 力皆会有所减轻,最终结果当然是关陇世家获利最大。 当年元洸年纪小,历世浅,为此言所惑不足为奇。如今经历了吴国质子生涯的历练,再看透这一切也就不难了。 以当前形势来看,元洸手握长安一门,又得魏帝的信重。这意味着他不仅可以通过总览东门所过的所有地方信件,获得第一手信息,还可以借此阻断一部分通信往来。而掌握着兵权,一是可以用治安之名,来扫除长安城东关陇世家们的眼线与绣衣属的眼线,二是可以借此提拔底层军官,从而产生出忠于自己的军功嫡系。 以陆昭来看,光这一份资源,就足以打造一个拢括长安东区的封闭势力网。更不要说一旦发生 变,这一批有着武装的 兵可以直入 门,从而争夺 中的话语权。 而王叡又与元洸有所勾连,不管是否是烧冷灶的心态,还是因为关陇常年把持中枢给汉中王氏造成了不 ,如今都与元洸有了共同的利益诉求。 陆昭镇定地将京兆立券的信再度收好,此局最终的全貌她已窥得。元洸已联络汉中方镇,把控长安东区与部分 军力量,外加其封国援兵已经进驻洛 ,这次是要一尽全力,为母亲复仇,与关陇世家掰腕了。 陆昭笑了笑,她已在浪 之高,既如此,她又何妨将长安的 风一揽,赴这一场群雄的盛宴。 此时的元澈,亦远在陇山之高。他透过窗,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明月。十五月圆,薄云划过冰轮泛着淡淡的蓝 光晕,清冽而圆融的寒光一视同仁地看顾着丘山与草芥,衰荣与浮沉。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任月光洒染其上,仿佛如此便触碰到了永恒。这一刻,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与历法无关,与天象无关,更与君王得道失德亦无关,月亮本身既是圆全。而那些 晴,不过是光与影的变幻,人心得意与失意的写照。 是自己多事了。元澈深 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已经物是人非的房间,最终将留在桌子上的那枚血玉镯,永远封存在了屋内。他另有一番功业,待他去闯 。 清晨 薄的云气将 华拨 ,元洸走在向保太后请晨安的路上,便在这片 光中驻足,看了看母亲曾经一时荣极,一时衰落的地方。 清凉殿,曾是他母妃的居所,母妃死后,他在那里又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人们皆道清凉殿是阖 最清凉之所在,却不知冬天的时候,此处最为萧索孤寂。他也不必再穿霓霞绮丽的衣裳,扮演受尽宠 的五皇子。凛冬来临,最暖不过一件皮裘罢了。 倒是那些浣洗衣物的 女们时常在墙角处议论,曾经的俞夫人如何的风姿绰约,哪 陛下又赏了名器珍玩。可是到头来,物是人非。侵占皇陵一案,是有人陷害,父皇英睿,不是看不出来。他从前以为,这仅仅是这个帝王的心 ,并未那样宽宏而已。而如今他亦深知,在层层殿宇的包裹下,各个势力的围困中,作为君王的个体,是多么渺小而无力。 自前朝国祚衰亡,末代皇帝无一善终,血腥与暴力的清洗,是这个时代最终的底 。将他呼之 出的是皇帝本人,但执刑者仍是一个又一个的世家。他们不觉疲倦地捕杀异己,最终有人登堂入室,有人沦落尘泥。他的母族,一个曾经势固 深的大国遗族,注定不能幸免。他的母亲,则作为斩断 茎,孤立皇室的一件牺牲品,然后享受史书中的寥寥三字作为结语。 “以忧殁。” 祸患之后,便是辽海愁云,齐蝉遗恨。母亲病逝,哀悼的泪水尚未拭干,他便被 进另一重锦衣华服之中,陪着他的父皇,唱念做打,一个演重情重义,一个扮无双孝悌。长安本身就是最大的瓦市,而 中则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戏子。只是关陇世家的面前,他的父皇不可以唱“人祸使然”,况且红颜若非祸水,则必须薄命。父皇自己唱,也 着他唱。 渐渐地,他 到厌倦,于是他开始毁僧谤道,藐权蔑贵,再试着尝试戳穿一些人,撕掉他们的面具,让他们身名俱败。偶尔,他也会用他们的做派来达到目的,摧折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这让他 到无比快乐。他越来越喜 真实的东西,可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许多东西的真实之后,厌倦也来的同样快。 莫名地,元洸想到了陆昭,无疑,她是那些人之中的登峰造极者,虚伪善变,淡漠无情。可她又是不同的,具体为什么不同,元洸也说不上来。 在他即将出质的那一天,刘炳把他引至清凉殿的西廊下,他的父皇就坐在那,斜靠在卧榻上,旁边是一尊狻猊香炉。他行了礼,他的父亲只是虚抬了抬手,望着屋檐角处滴水的铁马出神。 元洸也不做声,见旁边的雨过天晴 的定窑香合半掩着,便取了银勺,舀出一些细腻如脂的![](//www.xtjidian.com/ig/mi2.png) 香膏,滴融在香炉内的隔片上。待轻烟袅袅时,魏帝指着近处的一株桃木,开口道:“这原来栽的是一株海棠呢。” 元洸不应话,垂眼看去,只觉一片枯枝干藤上,雪光刺目。海棠无香,因此他的母妃要![](//www.xtjidian.com/ig/ri.png) 拿香熏它,那般费力,也不见效验。 父皇将玉鸦钗放到他的手心里,话语简短而有力:“带着它,去吴国吧。” 那时候,他一度憎恶父皇的无情。而今时今 ,他终于知道,由于自己当年窜动乌台翻查此事,已经触及关陇世家的底线。他与那个被早早丢在江洲的兄长一样,因群 环伺的虎父已无力再保护他的幼崽,他要把他们丢出去,丢得远远的。若上天眷顾,捡一条命回来。 怔忡的目光收回,元洸重新理正了青纮与冠冕,抚平了衣袍上那些不易察觉的折痕,最后调整出如沐 风的微笑。 “走吧,去长乐 。” 第106章 品花 元洸面见保太后的时候, 保太后正看着 人们将 季新培的花朵搬进搬出,而丞相贺祎亲自陪同在侧。他虽已为三公之首,但自其出仕, 所仰赖的仍是自己姑姑的威惠。因此,即便是挑选花卉这样的琐事, 他也是能陪同便尽量陪同。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