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使不得。 岁安看着孙氏,心里有些怪怪的滋味,面上出笑容,和声应下,借口回房。 孙氏一路目送岁安,直到她的身影在拐角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淡去。 …… “夫人是因郎君要应酬不高兴吗。”走出一段,阿松忽然开口。 岁安默了默,说:“父亲从来不应酬。” 不仅不应酬,在岁安的记忆里,父亲是连母亲细枝末节的情绪都放在心上的人。 之前岁安同谢原说过,有时父亲会因为教务繁忙忘了母亲的事,母亲那么霸道的子,在这种事上却像是有天然的默契,从不恼火埋怨。 但她还有下半句没说,那就是父亲从没将忙碌当做理直气壮的理由,他疏漏什么,一定会记得,事后再弥补过来。 反倒是母亲,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在意,甚至教导岁安,做事要分轻重缓急, 可岁安分明见到,母亲在收到父亲的弥补和回应时,心情骤然放晴的模样。 识大体,存理智的人,或许是因为从未有人有心去和护过那些最细腻的情绪。 他们往往被现实和事实告知,在成大者、大事面前,一切小家子气的情绪都是可笑的羁绊。 岁安忽然站定,冲周围的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阿松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又轻手轻脚返了回去。 玉藻似乎意识到岁安要做什么,主动上前探路,避开所有可能被发现的视角,成功带着岁安回到了厨房附近,也瞧见了坐在厨房外廊下发呆的孙氏。 鲁嬷嬷在旁宽:“夫人应该高兴才是,郎君长大了,娶了,有了事业,一切都是奔着好处去的。若是夫人担心郎君在外面吃的不好,不如做些能存放的糕点,等郎君回来了吃些,酒气也好。” 孙氏低着头,怅然一笑:“我一个内宅妇人,大郎在外头的事我帮不了,反倒常要他心家里的事,你说我当初若给他多几个胞兄弟,是不是会好些?他以往得了闲,都是和识知己往来,何曾有过什么七八糟的应酬,也不知他适不适应。” 鲁嬷嬷忙道:“夫人可别说这种话,郎君不听,郎主也不喜,郎君在府中已有兄弟,血浓于水,不分亲疏。也就这几年难熬些,等孩子们都长大了,稳重了,就都好了。” 孙氏默了默,站起来往厨房走,话题又跳回来:“罢了,不想了。你说得对,还是做些放着,吃不吃随他。” 人进了厨房忙碌,岁安也从角落缩回脑袋,若有所思的往回走。 “玉藻。” “在。” 岁安转着扇柄:“你去打听打听,萧世子这几个月可有过什么其他应酬,都是在哪里,若他没有应酬,你就将今应酬的时辰和位置打听清楚,悄悄的把消息告知初云县主。” 玉藻:“若萧世子有过颇多应酬呢?” 岁安:“那就再说。” “……是。” 吩咐完玉藻,玉桑又点了朔月:“去马房把我的马车套好,北山的那驾。” 朔月麻利去干活,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则消息。 “夫人,五房那位娘子进了。” 岁安正在挑衣裳,反应一瞬,问:“五娘?” “是。”神祭后,谢五娘大出风头,甚至得了圣人恩典,可以凭玉牌进。 朔月也是去马房套车时,意外得知五房近经常要车,而且是往门去的。 岁安琢磨了一下,她记得王、袁、赵氏皆有女儿充入皇帝舅舅的后。 如今的后,唯独谢氏没有女儿进。 朔月:“谢家该不会想把五娘子送进后吧?” 阿松忍不住纠正:“圣人都能当五娘子的老爹爹了,再者,后人不多,但要位皆已填,五娘子就是进了后,也爬不上来。” 岁安忽道:“未必是舅舅。” 朔月和阿松对视一眼,反应过来,难道是打算留给太子? 这就对得上了! 太子都还是个孩子,只比五娘子大四岁,谢氏就算想送女儿,也是往储君里送啊。这才有上位机会嘛。 而且,如今有夫人嫁到谢家,哪怕皇后之位都是可以争一争的! 岁安听着二人的分析,并无恍然之,反倒陷入思索中。 很快,玉藻就把事情办好了。 萧世子成婚之前,确然是个风多情的郎君,虽没有闹出过什么男女纠纷,但痴情于他的人不少,他玩,也会玩。 成婚之后,萧世子几乎不怎么应酬,即便有应酬,也必然是随长辈出席,席间氛围相当严肃有尺度,谈的也是从朝堂上延伸下来的话题。 等于下值后加班。 不过今是萧世子自己组的局,邀了些朝中同僚,还有谢郎君。 至于初云县主,她似乎知道萧世子晚间有应酬,可当玉藻设法将时辰位置传达给她时,她反应又不一样了,冷着脸领人出了门。 岁安双手合十,轻轻一声响,柔声笑道:“走,我们也出门。” …… 谢原与萧弈素无往来,却因当出席过萧弈大婚,对他略有耳闻。 逢场作戏的老手。 人称,芳心纵火君。 所以,当谢原看到萧弈呼朋喝友入局,众人三杯两盏下肚便开始涣散形态,甚至开口叫陪酒的歌舞姬时,心头已发沉。 萧弈却像是在等着这一刻,提盏呼和道:“谢兄,今你大喜,理当放开了耍玩,放心,我们知道你家教严格,我们也不胡来,只是稍微放松放松。” 谢原看着萧弈举起的酒盏,心道这人倒是一直在邀旁人喝酒,自己举起的却进来之后的第一盏。 谢原勾勾,淡淡道:“抱歉,内子近来身体不适,又不喜酒气,今实在不易饮太多。” 一人都快喝麻了,拉长语调开始嚷:“谢兄竟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郎君,这有什么的,夫人不适酒气,谢兄便宿在这里,亦或另寻他处,何苦因个女人苦困了自己,谢兄这等封侯拜相之才,不会束于女人罗裙之下吧?” 谢原睨他一眼,心中冷笑。 这话说的就很有章法,若传出去,他的后院大抵就要烧一回了。 再润一下,传回北山,怕是更叫他们期待后续。 谢原直接推开酒盏:“我可以以茶代酒。” 萧弈眉头一拧,忽而又想到什么,眉目笑开:“好说!”然后叫人去重新备茶。 很快,伙计送来了一壶茶,与此同时,萧弈叫的歌姬舞姬鱼贯而入。 就在厢房门大敞时,不知谁乐了一声,指着对面说:“嚯,这是做什么?” 这里是二楼正厢房,整层又都是四方走廊,一开门就可以看到对面的情景。 只见他们这头走进歌姬舞姬时,对面的厢房也走进了许多穿戴妖娆的郎君。 好巧不巧的,对面的房门也大开,因要表演歌舞,所以连门边的屏风都撤掉,两方主座甚至能看到彼此。 吧嗒,萧弈手一松,酒盏掉在地上。 对面厢房的主座上,赫然坐了个明华贵的女人,她像是早就在等着这刻,直勾勾盯着这头。 萧弈喉头一滚,一时竟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恼火,嚯的起身,指向对面:“去,问清楚,对面在干什么!” 奴人应声而去,颤颤巍巍回来。 “禀郎君,是县主。县主今设宴招待几位女眷……叫了几个陪酒伶人……” “哈哈,她叫伶人。”萧弈来回走了两道,忽然拔高音调:“她叫伶人陪酒!?” 霎时间,萧弈猛地瞪向对面,一脚蹬开座中蒲团,大步走了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同一时间,对面雅间的魏楚环砸了酒盏,也走了出去:来啊,谁怕谁! 谢原默默地把刚刚奉上的茶全部倒到一边的花盆中,施施然起身,跟着出去看戏。 有趣。 第48章 两道人影从相对的雅间同时出来, 一个绕左,一个绕右,狭路相逢。 “县主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竟是你问我?我倒想问你, 南北斋何时搬到这烟花柳巷里了?” “我来这是谈正事!” “是吗?好厉害的正事, 歌姬舞姬能听,我却不能听?” “所以你便叫伶人陪酒!?” “所以你承认故态复萌?!” “你……”萧弈气结,“你就这么不信我?” “方才是谁瞧见几个伶人就气冲冲过来了?”魏楚环步步紧, 毫无让步之态。 萧弈早知她是什么子,加之有人围观, 他低语气:“这与我信不信你无关!算我求你,别在这闹了,先回去!” “那怎么行。”魏楚环笑起来, “三两句就能说清的事情, 非得先拉开我, 好叫你有时间慢慢编纂言辞,再蒙混过关?你且说说,与什么有关。” 萧弈脸沉下来, “你非得在这说是吧?” 他今天是来寻作乐的吗!?他是来—— “二位……”正当二人战火渐猛时, 一道温润的声音挤进了战场。 两人齐齐转头,就见谢原抱手倚柱,姿态清闲的看着戏:“有事不妨好好说,何必争执呢?” 话是和事佬的话, 可配上这副表情,怎么听怎么像是再说——继续争, 千万别好好说。 魏楚环看到谢原的瞬间,脑子里飞转起来,而后看向萧弈, 眼里含了询问。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