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韩澈对许清清最初的心动是什么时候,他恐怕可以洋洋洒洒说上半天仍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时点。 他可能会说,是某次经过她家附近,从车窗看到她正在路边餵食五、六隻野猫的时候;也可能会说,是在轰动社会的猫事件后,从新闻报导看到她出现在一场民间发起促请政府修正动物保护法令的示威游行中的时候。 再来又会改口,说是有一次他从家中位于阁楼的琴房望出去,看到那眼的小身影,在滂沱大雨中蹲在附近小公园的凉亭里敲敲打打的时候…… 『你在干嘛?』他走过去,拿了把伞替那已被风雨打得几乎全的小身子挡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修理小黑的房子。』抹了抹被雨水溅到的眼睛,继续敲敲打打。 『小黑?』 她用下巴示意正愜意窝在一旁的黑狗,被点名的狗儿立即抬头,朝韩澈吐起舌来,没有项圈,看来是隻浪犬。 『……在颱风天?』 『就是被风雨给吹坏的嘛,不赶快修好小黑就没地方住了。』 『非得在这里?』 『小黑就喜这个公园,我有什么办法?』 『……』正想吐槽,女孩子突然停下动作。 『谢谢你啊,帮我挡雨,这样我就可以快点修好了。』 突如其来的道谢搞得他一阵心慌,顿了顿,『……没什么。』 任谁看到都会来帮忙的。 正这么想时,她突然仰起小脸,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 但他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她又低下头去了。 或许那张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停留在他心底的。 然后他又会想起另一个心动的时刻,是发生在韩砚因为爷爷紧急送医而临时被送到他家来的时候…… a市是国内政经重镇,位于市郊的京江区东边与市中心的华地带相连,西边则恰好紧邻以山水着称的b市,依山傍水,往来市中心的通也方便,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这里成为政商名最喜的设宅地段,路氏、韩氏及罗氏三代均居于此,仅路氏第二代的路爵近年为了开发极具休憩娱乐潜力的t市而转往该市发展,并在那边结识即将成为路夫人的徐晓攸。 韩澈记得,爷爷过世的前一两年常必须临时住院,当时由爷爷扶养的韩砚便跟着频繁的被送来家里照顾。美其名是照顾,其实父亲也只是让人在庭院里搭起一顶临时帐篷让韩砚有地方可待,从不让他真正住进家里,若有洗漱需求也只能从后门入内,与家管们共用浴厕。 然而那一两年却是韩澈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 虽然无法向任何人言说,但他总是暗自期待韩砚被送到他们家来。 『清清呢?』只不过那一次,他的期待落空了。 随着他的提问,正随意盘坐在帐篷内滑手机的许源抬起头来。 『喔,嗨,韩澈。』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又低下头。 身在上社会顶层的韩澈自然明白因为父亲的关係,鲜少有人愿意与韩砚打道。而许氏兄妹是例外中的例外,不仅一点都不排斥韩砚,还总是情义相,每当韩砚到家里来的那几天,兄妹两人便会藉各种名义来找韩砚,就怕他被他们家里的人欺负。 许氏规模虽不及三巨头家族,但在业界名声也算优质,当时他们几个也才不过十岁出头,因此父亲对于许氏兄妹护航韩砚的行为倒也没多加计较,只叮嚀韩澈少与他们来往。 那一次是假,韩澈趁父亲不在时偷溜进了庭院里,不知为什么,平时都挤着三个人的帐篷里,那会儿却只有许源一个人。 『清清呢?』韩澈又问了一遍,同时弯身往帐篷内打探。『没跟你一起来吗?』 这次许源连眼睛都懒得抬了,边滑手机,边拖着尾音散漫说道:『不用看了,帐篷就这么一丁点大,人不在就是不在。』 『她怎么了?生病吗?』 『你不找韩砚,一直找许清清干嘛?』 就像是刻意刁难一般,许源偏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知道因为韩砚和韩家微妙的关係,许氏兄妹多少对自己有点敌意,因此也只能暂且顺着对方,『韩砚去哪了?』 『买吃的去了。』少年角一勾,『可能没你的份。』 『那有清清的份吗?』 到这,许源突然动气了,抬头朗声道:『你烦不烦啊?一直问一直问,看不出来我不想告诉你吗?』 韩澈倒是心平气和,『你不告诉我,我只好继续问了。』 『好,我告诉你,我不知道,可以了吗?』许源丢下手机,躺下,双手枕在后脑,『一大早就嚷着谁要生孩子,跑出去半天不见人影。』 『生孩子?』韩澈皱眉,忖道:『我没听说最近有谁要生產,洪氏长女的预產期也还早……』 许源看他那认真思考的模样,不笑出来:『我劝你别那么认真,那傢伙本来就常关心些有的没的,搞不好是去替哪隻浪狗接生了也说不定……』 『不是搞不好……』帐篷外的韩澈却忽然直起身,往别处望去的同时喃喃道:『我看她就是。』 许源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听到许清清那特意放软的声音:『你们都在?太好了,正想来和你们分享……』 韩澈微微侧开身子,让许清清在帐篷入口蹲下,微微松开怀中用一条粉红包巾裹着的小东西,『你们看。』 许源翻身坐起,只瞥了一眼便大叫:『噁!这什么?猫?』 『小声一点,还有你那什么口气?』许清清不,护着怀中那隻正睡着的橘白小猫,轻声道:『比比刚生的,生了四隻,我好不容易才让牠答应让我带一隻出来给你们看,等一下就要还回去了。你看,是不是很可?』 『比比?』许源完全不兴趣,牛头不对马嘴的问:『我记得家里那隻叫弯弯。』 许清清瞪他一眼,『我没有在说弯弯。比比是另一隻野猫。』 『所以你还真的跑去帮野猫接生!』许源头向后仰,作势昏倒,顺势又躺了下去。『许清清你可以再夸张一点。』一副败给她的口吻。 许清清终于受不了许源,翻了个白眼,赫然仰头转向站在一旁的韩澈,『韩澈你觉得呢?很可对不对?』 他还能说什么?『嗯,很可。』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她开心地站起来,并朝他靠过去,喜孜孜道:『来,给你看。』 包巾里刚出世的小猫软软的趴在许清清怀中睡着,韩澈看了一会儿,目光却不自觉慢慢移到女孩子秀气的脸上。 『刚刚看到小猫出生的时候,我真的好动喔,觉得生命真的好神奇……』她沉醉在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就算现在抱在手里,还是觉好不真实,不知不觉就会想要好好保护牠……对了,你要不要摸摸看?』 他发觉自己走神了,『……可以摸吗?』 『当然可……啊!韩砚!』 他还没伸出手,下一秒,许清清却已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刚採买回来的韩砚直奔而去。『韩砚,你看……』 他不应该犹豫的。 看着她与韩砚一块儿亲暱逗幼猫的画面,韩澈只觉喉间发痠,心里堵得难受。 对,他想起来了。或许他无法明确说出最初为许清清心动的时刻,但他可以清楚的说出,他就是在那次她抱着小猫跑向韩砚时确定自己喜上她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确切的受到自己註定无法拥有她的绝望。 『韩澈!』耳边传来父亲的喝斥,『你在那边做什么?罗叔叔都来了,快过来打招呼!』 于是他机械般的向刚回到家的父亲一行人走去。 『罗叔叔好。』出机械般的笑容,『嗨,希琳。』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来只靠实力、不赌运气,但仔细回想,只要是关于许清清,他却总是在和命运拚搏下注。就像,当多年后她靠近他、出对他的好时,和罗希琳正在往的他不惜赌上与罗氏长年的情谊、赌上亲情、赌上自己所有真心也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就像再后来,当她要和他分开时,他以她的良善、以她对生命的热下注,赌上了他们的孩子…… 直到现在,他还在企图力挽狂澜,却只是不断的重蹈覆辙。 已经输得一无所有的他,这一次,决定赌上自己的命,若赌输,也不得不服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