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飒的陆妈妈坐在办公桌后,还从平房窗户探头看了眼外面:“小曦不是说你买了个车吗,不准你开进来?” 呐呐呐,陆曦那傻子还说跟家里无关,这不是啥都跟她妈说。 荆小强简洁明了:“没有,除了跑远点和工作上用,其他时候我都不开车……”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驾照呢! 赶紧问成叔搞一个才是正事。 文工团副团长笑:“你倒是老成持重,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有个车都巴不得到处显摆,好,坐啊,这段时间跟小曦怎么样?” 这哪里是借调工作,分明是顺便盘问女婿。 这辈子,哪怕死在外面。 荆小强都不愿受这种约束:“您可能有点误会,我现在上学、兼职打工、做点小买卖,没有谈恋处对象的想法,起码跟陆曦没有,我也没想从她这里沾光,我的的确确是想过自由点的生活,不想情婚姻受到这么大的力。” 最后一句,他还狗胆包天的指了指办公室,充军旅气息,墙上还挂各种军旗、锦旗、全都是军装偶有中山装的合影。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晰了吧。 没想到陆妈妈笑了,还起身给他倒杯水,端到这边搭着勾花白布的茶几上。 再隔着茶几在另一边的人造革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二十多年前我也有这样的顾虑,一门心思的想跳舞,想攀登艺术高峰,直到跟小曦爸爸结婚都还心不甘情不愿,觉得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但过去二十年的生活跟工作都告诉我,这是最幸福最美好的二十年。” 荆小强有礼有节:“嗯,看陆曦就知道她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不过这是您的生活体验,不是我的,我祝愿陆曦未来幸福美,但我自己更向往自由,没有任何力的个人小自由,这不违法吧。” 陆妈妈真的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连上次看到过的威严都没有,始终饶有兴致的笑眯眯,还点头:“嗯,我明白我明白,我们家是特殊了点,所以不给你们力,慢慢来,不着急,我们先说这次的事情,歌很好,十一月平京有个重要的演出,我决定就派人用这首歌,你去指导下,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首歌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荆小强内心暗暗松口气:“好,现在就可以吗?” 陆妈妈连连点头:“就那边的排演厅,我不陪你去了,免得又觉得有力,哈哈哈!” 刚调侃一句,她就忍不住乐。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意。 她拿起桌上的手摇电话呜呜呜了下,马上就来了个年轻的女兵,表情严肃的把荆小强带着过去了。 马上把刚才有的那么一丁点生活气息打得稀碎。 荆小强怎么敢招惹嘛。 只想着赶紧糊两句走人。 第76章、我只想打卡下班 结果没走了。 热火朝天的排练厅,荆小强悉的味道。 其实就是个室内篮球场大小的礼堂,一边是墙面贴镜子的排舞把杆,另一边还有黑板、乐器、音响器材堆放。 这个文工团的规模其实并不大,看上去也就几十个年轻的歌舞演员在分别练习。 但充了军队里面特有的纪律,军装和部队道具随处可见。 几个年纪稍大的乐手都穿着军装,正在用手风琴、电子琴、吉他、架子鼓之类围着一个年轻男子高歌。 反正荆小强走进去就有点皱眉。 他不是皱眉歌唱技巧,这跟天赋和培养有关,每个人际遇不同,没有谁高谁低。 而是歌唱《蓝天狂想曲》的方式。 不过荆小强忍住了,尽量出职业假笑。 女兵给各位介绍这是《蓝天狂想曲》的作曲同志,来指导下歌曲演唱之后,他就随便找了把折叠椅坐在旁边,准备听两遍就撤。 响乐团是花了心思的,这首歌曲从节奏、旋律都显得很俏皮,所以名为蓝天狂想曲,却没有把歌曲对象锁定在天之骄子的飞行员。 而是以普通地勤战士的角度,表达了对蓝天的渴望跟骄傲。 这就是艺术功底。 同一件作品,定位不同,产生的艺术效果会截然不同。 所有人提到空军,提到蓝天战斗,都是飞行员。 殊不知每个飞行员背后都有大量的维护、检修地勤战士付出支撑。 哪怕是体制内的讴歌作文,选择展现这部分默默无闻的光彩,荆小强当时看了都觉得很有新意,也非常出彩。 二话没说就陪着排练过。 但眼前这位嘛,体型跟荆小强差不多宽厚,开口就是接近美声的那种姿态,但是用通俗唱法,标准的大舞台赞歌范儿,军装上挂个花看起来像将军的那种。 声音也是气势恢宏的字正腔圆,眼神还带着毋庸置疑的正气凛然,就像地下员英勇就义前挂着铁链在怒斥反动派似的。 听得荆小强都下意识的把手臂抱起来了。 从行为心理学上来说,他在本能的抗拒这种演绎方式。 然后从健身搏击行家看来,他可能是在控制自己不要打人。 瞎几把唱呀! 但是一曲唱罢,歌手和旁边观看的几人,还有乐手们一起问他有什么意见时。 都笑着点头:“很好很好,再轻松点就更好了,非常好,非常。” 他圆体阔嘛,说这话就像个菩萨,还抱着胳膊,更显得四平八稳。 而且个头宽壮的人坐着都是大马金刀,充了憨厚。 话说荆小强自从暑假之后开学,无论是周晴云、陆妈妈、成老太还是学校里的师生,都很容易把他归结到踏实可靠小郎君的范畴,这个体型可能占了很大原因。 现在各位不管穿不穿军装的,听了都频频点头说哦。 那位大约二十四五的歌手也重新开唱,没区别。 荆小强依旧面带微笑,好好,然后就准备溜之大吉了。 他很清楚,在文艺这个体系里,平京戏剧学院的定位是培养文艺战线的干部,之下才是电影学院、其他戏剧学院作为文艺界的高等学府,而文工团、歌舞团其实也有自己招收学员、新人培养上升的通道。 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文工团、歌舞团就类似职高。 因为歌舞专业很吃年龄,几岁就得发掘,要苦练十年台下功,二十来岁已经接近退役。 所以普通义务教育体系就不太符合歌舞专业。 到戏剧学院、舞蹈学院、音乐学院的基本都是文化没落下的高端选手,所以荆小强才会觉得杜若兰那恋脑可惜。 看看这些几岁十来岁就想方设法进歌舞团、文工团打拼的人。 全凭从小那点天赋和苦练,能不能成才都是看运气和机遇。 还有无数天才一辈子都是普通人,可能都没开过嗓,跳过舞,完美错过自己的天赋点。 现在他也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估计就是这种歌舞团、文工团野路子上来的,天赋不错,但唱了好多年,特别是在军队文工团这样固定唱法下,没有接受过系统化全面培养的结果。 还是荆小强评价潘云燕那个意思,顺着自己擅长的一个劲折腾,可能会益求,但绝大部分可能是从此钻了牛角尖,别的啥都不会。 这时候属于你跟他谈专业用嗓用气或者风格情绪,儿就不会。 也没那文化。 所以荆小强的态度就更清晰了,嗯嗯嗯,就这样吧,好好的。 在他眼里这就是三四十分,使劲拉拽下可能多个三五分的水准,离及格线都还好远好远。 费那劲干嘛呀,边说边起身,准备走人。 这也是百老汇的标准做法。 先有剧本,再有角,某个角确立以后,全世界优秀的歌舞演员来报名面试。 个个都是90分到一百多分的天才,一个角哗啦啦的几百人争。 哪有时间来给演员说你哪点不好还要怎么改正。 所以就像荆小强错估了中外、九十年代跟三十年以后的男女关系发展程度一样。 现在他也错估了90年文工团的专业执着程度。 他那种营业敷衍假笑,连挤在边上偷看的舞蹈小女兵们都能看出来。 一个个在那偷偷咬耳朵。 更别提已经成立攻关组大会战,同吃同住同研究打磨了十来天的这帮文工团员。 这还是信奉人定胜天的年代,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这种风格本来就是军队法宝。 立刻就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开口:“这位作曲同志,既然邀请您来,就是希望能够诚恳的提出宝贵意见,这样藏着掖着可不利于打赢这场战斗!” 掷地有声的这话真没错。 八九十年代外面社会上的有些东西还没传染过来,这里还保持着强烈的责任和战天斗地气息。 荆小强理亏,他就简明扼要:“我不知道你们听过这首曲子的英文原唱没有,是非常快俏皮的风格,并不适合这样好像在国家大剧院舞台上站在响乐队前面演唱的风格,明白吗,风格,我们要体现的是年轻地勤小战士,憧憬蓝天,又谨记自己哪怕是维修工、装卸工,也是战机飞向蓝天不可或缺一部分的螺丝钉神,我说了很多遍要轻松,你做不到这个基本要求,我还能说什么?” 排演厅瞬间寂静。 原来刚才看似轻描淡写的评语里面,已经包含了难以逾越的高峰。 艺术行业就这样。 很多大师或者高手去给人指导,没什么重话,就是点看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指标。 再放松点,再升华下,再投入点情。 殊不知,就这么一点点,没准儿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难以抵达的彼岸。 现场所有人沉默了下,乐手们先提出:“我们放响乐团送过来的样带吧,那个的确是要快些。” 有一个还小声:“小陈就是觉得那个样带唱起来气息不畅,才让我们来伴奏的,下基层表演也没法用响乐团啊。” 这就是野路子的问题,一直习惯于一种模式,就很难改了。 果然,响乐团的样带,那肯定是铆足了劲的品。 甚至跟荆小强之前唱《does your mother know》的俏皮调侃甚至挑逗都不同,充了洋洋洒洒的快,明亮又大气。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