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凰栖的人走了许久,他仍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 “殿下,您……您还进去见陛下吗,陛下等您好一会儿了。” 小德关头上冒着冷汗,上前提醒。 “走吧。” 萧直默然,小德关擦着头上的汗珠,只觉得符王的威势越发赫赫,他在廷浸多年,居然不敢直视。 小德关越发害怕,面上也越发恭敬。 刚才还睡着的萧琰,现在居然醒着,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皇叔身子如何?太玄真人的药应该会起些作用。” 萧琰充耳不闻,只在那里接着写,如此已经算是冷遇,萧直却浑不在意,找了个蒲团坐在那里,面平静。 他终于写完,咳嗽几声,喉头一股腥甜,太玄的药就像是麻沸散,只能缓解他身子病痛的痛苦,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四面的破布袋,每刻都在生命力,那些珍惜药材补的本就不够失的。 此刻他看上去好像好了一些,实际上却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 萧直给他倒了杯热茶送到手边,他喝了一口,将咳嗽下去,自顾自的念了起来。 “大行皇帝遗诏,朕自登基伊始,夙夜勤政,不敢有违祖训,今将去,我大梁国祚无承,定王之子萧续,为昭烈皇帝直系血脉,聪机灵,着改玉牒,为朕与皇后之嫡出皇子,着立为太子,皇后人品贵重,贤良淑德,因太子年幼,令太子尊皇后为太后,孝顺膝头不得有违,皇后摄政,兵马大元帅谢觞、符郡王、次辅赵帧辅政,则朕心可安矣。” 萧琰身子虚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将遗照念完。 “阿直,你觉得如何?若叫你做辅政大臣,你可会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安定这个天下?” 萧直却直言不讳:“臣不会。” 萧琰定定的看着他,也笑了,是苦笑,丢掉那一篇遗诏:“是,想来朕现在就算有遗诏,也发不出这个乾元殿了吧。” “这难道不是皇叔纵容的结果?定王之子为嗣子,那娃才多大,今年不过一岁,坐在那个位子上,多少人觊觎,他且还能活?雍王磨刀霍霍,便是定王,皇叔以为,定王作为皇帝生父,正值壮年,便没那个想法?” “您若真这么做,无异把皇后和太子架在火上烤。” 第82章 变 “你说的对。” 萧琰越笑脸就越难看, 雍王想要谋反,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若他撂挑子不干, 光凭谢觞, 双拳难敌四手。 “你什么时候对皇后起的心思?” 萧直额头直跳, 却还是没能忍住:“我跟阿鸢认识在前。” 他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还是夫, 还有两个孩子,若说后来者的,分明是萧琰。 “皇叔问我什么时候对阿鸢起的心思, 难道不该我问问皇叔,什么时候对阿鸢起的心思?我上谢府提亲的事, 难道皇叔不知晓?明知道阿鸢我,皇叔却非要强行娶她, 丝毫不顾忌我的心情。” “阿鸢她……她分明该是我的子,您知道她是斗气, 才会说出想嫁您的话,可为了自己的私心,您明知道自己身体如何,却还强行占了她!” 萧琰并不觉得自己有过错,他唯一的过错, 便是没能多陪陪她, 活的太短不能给她一个平稳的朝局,一个安定的盛世。 现在却要放任她自己面对这些豺虎豹了。 “在情中, 难道还有先来后到?是非对错?阿鸢的, 是我萧琰,阿直, 你嫉妒了吗?” 萧直了解,自己这位皇叔远不如表现出的那么风光霁月,若没手段,怎么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到现在井然有序,有模有样。 他的确没想到,皇叔居然真的能对他说出这些话,还如此洋洋自得。 嫉妒已经啃坏了萧琰的心,他恨,怨,为什么萧直萧瑾就能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 他的阿鸢刚十八岁,就要被他连累的做了寡妇。 他好她啊,的深入骨髓,如同一身,真是舍不得她,可她如此年轻,还有大好年华,难道也效仿父皇,将她带走,让她殉葬,叫她恨他? 思及此,他已经不能呼。 活着就要面对纷的朝局,还有一心对她觊觎的皇侄子。 萧琰不愿看她年轻守寡,更不愿看到她吃苦,若她能再嫁,生活和美,子孙绵绵,他是愿意的。 只是,他到底不是圣人,在明知一切已经无可更改,背后更有自己的推波助澜,可萧直是胜利者,他是失败者。 还不能让他说一说,炫耀一番,他疼,萧直也别想好过。 萧直的脸果然变了。 萧琰杀人诛心,直指他最脆弱的地方,用刀□□。 “无论如何,她以后会是我的,已经足够。” 萧琰沉默了下来,他们两个在这里互相伤害,可一个要死了,一个求而不得,谢期可能会恨他一辈子,哪里有胜利者? “雍王有异动,你没选雍王家的为嗣子,他很怨您,也许就等你身子不好那几天,选择发难,阿鸢虽然听政,这些年因顾忌名声,并不随意发表政见,区区两年,朝臣不会服她。” “我是有些奇怪,清世家为你所用也就罢了,你是如何说服谢家的?” 萧直抿:“因为你和阿鸢没有亲生子,但凡你们有亲生皇子,谢觞也不会选择我。” 萧琰轻叹:“原来如此。”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历来嗣子嗣母没几对有好下场,旁的嗣子还能算是丈夫的亲生子,他们这种过继的,谢觞不放心,很正常。 这孩子,跟谢家,没血缘关系啊。 皇叔安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阿鸢。 对于情敌,萧直从来都是打到地里,公孙遗的名声臭了,此生不能入仕,明如槐与他那表姐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世家都知道他未娶先纳妾的事,若是没功名官职,这辈子都娶不上高门贵女了。 萧琰也是他情敌,他本该窃喜,这杀人诛心的话却完全说不出口。 “皇叔……” 萧琰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双目无神:“我从不后悔培养你,也不后悔娶阿鸢。” “但是阿直,你会对阿鸢好吗?像我一样她宠她,此生都没有别的女子。” “我会的。” “她脾气大,若伤了你,骂了你,你能不生气,依然她吗?” “……我,可以。” 萧琰虚幻的笑笑,不说话。 “过几,便把我移驾九渊山吧,那里距离皇陵也很近,我若去了安葬也方便。” “是。” 萧琰哈哈笑了两声。 萧直觉得难受极了:“您就此不见阿鸢了吗,把她独自放在里,您就……” 就不想她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念着我?你我虽是亲人,却也是情敌。” 的确是情敌,可无论哪辈子,皇叔都是他的领路人,纵然抢了阿鸢,他只怨恨自己没本事,却仍尊敬皇叔。 “你瞧我的样子。” 萧琰伸出手,细骨嶙峋,瘦的只剩一张皮挂在骨头上:“人之临死,哪还会美貌,我到了临死,会不会丑的像一具骷髅,便别见了……” 幼年时,他抛下仆从偷跑出去,她为他摘木鸟,伤了脑袋,就此将他忘了。 多年后再见,她不会知道,自己是挑了多久的衣裳,才敢去见她。 她站在水塘中,波光粼粼的水面,将她映的像是一朵娇生生的水莲,她初见他时,是不是也觉得他生的好看,绣纹的白衣裳,垂下的青发辫,像画里的神仙公子一样。 他看见了,她那时在偷偷瞧他。 虽然他比不上裴境生的好,可他也很英俊啊,大家都说他生的像他亲娘裕太后,长了一张江南水乡般的脸。 这辈子,他怎能让阿鸢,一想起她,就会想起他的神形枯槁,脸病容? 萧琰闭上了眼。 他还有一封密信,终究能到阿鸢手上,他的好皇侄啊,继承了他的皇位,还要娶他的阿鸢,就让他小小的报复他一下吧。 他身在情中,却堪不破情,殊不知沙攥的越紧漏下的便越快,想要得到什么反而是得不到的。 他萧琰对阿鸢越好,便越会被她铭记一生,阿鸢便越是不能上萧直,傻皇侄,便让他慢慢去明白吧。 萧直言又止,终究一声长叹:“陛下移驾九渊山!” 谢期醒了,是在凰栖,太医来给她诊脉,说她没什么事,就是思虑过重,情绪,导致昏了过去,吃一些安神的药便好。 谢期想要出,却被门口的金吾卫阻拦。 “你们要谋反吗,居然敢阻拦本?” 然而侍卫们却面无表情,也没伤到她,将她阻拦了回来。 霞将暴怒的谢期拉回内:“娘娘,您别跟他们生气了,这当口,咱们能保护自己已经是万幸,整个建章都被符王围住。” 什么?谢期呆住,一把拽住霞的袖子:“阿续呢,阿续怎么样了?” “小殿下没事。”星儿打开后面的帘子,那孩子睡得正香甜。 谢期松了一口气,面一肃:“萧直犯上作,想要谋反不成?我爹爹呢,韩越呢?便是陛下去了,阿续乃是我与陛下嗣子,理应由阿续继承皇位!” “娘娘小声些,现在里都换成了符王的人了,小心隔墙有耳。” 到了此时,谢期反而冷静了下来。 “陛下说要去九渊山,不想再见我,也许这也是萧直的诡计,我们别自阵脚,现在最关键的,是把消息传出去,让我爹爹,还有韩越,带兵勤王。” 谢期来回踱步:“我爹爹倒在西京之中,韩越换防,去了宁州府,来回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必须现在就去,及早把西京的局势控制起来。” “娘娘,您忘了,就算勤王,小殿下虽养在您身边,可陛下也没改玉牒没昭告天下说这孩子是您和陛下的嗣子,扶持小殿下,难免会有阻力。” 谢期咬着嘴,的确他们刚定好人选,但因萧续今年还不一岁,他们只是想再等等看,等孩子再大些,过了早夭期再下旨。 谁能想到,萧琰的病来的这么急汹汹,萧直的动作这么快,就掌握了内?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