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却自动被打开了。 那门后,是谢期。 她的脸苍白,身子摇摇坠,不得已扶着门框,才能让自己不跌倒在地。 裴境暗暗咂舌,后退了一步,黄存礼吓了一跳,挥退拿着刀剑冲进来的金吾卫,走过去想要娶扶谢期。 “娘娘,您怎么跑到前殿来了啊,这里是议政的地方,啊不,前殿寒凉您就穿这么单薄怎么行,您还怀着小皇子呢,老奴扶您回去吧。” 黄存礼絮絮叨叨,是想要缓和气氛,想要把她劝走。 “走开,你这个萧直的走狗!” 她一把将他推开,还甩了一记耳光,黄存礼有苦说不出,本就不敢挡她的路,畏畏缩缩的滚到一边。 深两口气,谢期慢慢都过去,执拗的抬头看向高高在上,到现在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的萧直。 “我大哥和弟弟,到底在哪?为什么他们只是失踪,你就不想派人找他们,直接为他们定了生死,萧直,你想要把我谢家人,赶尽杀绝吗?” 她的声音那么委屈,凄厉的在这议政厅内引起一阵回音。 萧直凝眉,给裴境一个眼神,他便心神领会的退了下去。 此时,只剩下他,与谢期。 “你听朕说,朕……” “我大哥和阿弟,他们到底死没死?” 萧直一顿:“没有,下落不明,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朕也叫人寻了,一直没能找到。” “所以,你瞒了我一个月。” 谢期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继续找?你想撕毁禅城之盟,攻打漠北,我大哥和弟弟就成了你的弃子?” 萧直并不否认:“不止是你大哥和弟弟,还有那五千多将士,寻找近一个月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已暂且不提,现在漠北王庭老单于正值重病,几位王子为争王位打的不可开,是百年都不曾一遇的绝好机会。” 他顿了顿:“你大哥不是对我大梁一直忠心耿耿,现在就是体现他忠心的好时候。” “他们是为国而死,朕和大梁都不会忘了他们,两个国公之位,足够你那小侄子荣华富贵几代,只要他好好上进,朕,将来也会重用他,保你谢家东山再起。” “这样的补偿,难道还不够?”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把我大哥和弟弟当做弃子,他们还没死,他们还没死啊!” 谢期的眼泪了下来,她双目赤红,只想撕烂这个伪君子的假面具。 “兵如子,用兵如泥,这是你父亲说过的话,谢期,我想你应当明白,为了大梁百姓,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是执子的棋手,却也更是这棋子中的一员,若大梁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哪怕是他,也可以作为棋子被抛弃。 只要是为了萧氏江山国祚绵长,为了大梁百姓不再受苦。 “你大哥与阿弟不过因为你的关系,身份贵重,朕以此为借口,正可撕毁对我大梁越来越不利的禅城之盟。” “朕并不白借你兄弟的由头,若他们幸运能活着回来,这国公的爵位朕也不会收回。” “你兄弟上战场,不仅是为了立下战功,封荫子,更是为大梁尽忠,如今朕许诺了国公之爵,你那侄子一生无忧,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谢期越来越愤怒,她紧紧地攥着手心,看着萧直,眼中是恨意:“你是为了百姓?真是笑话,你是为了你的野心。” 她的大哥和阿弟凭什么要为了萧直的江山,拼上命? 为了他的功绩,为了他的皇位,父亲已经死了还不够吗? 萧直自登上帝位,无人敢直视帝王之威,而现在,他却狈的躲开了谢期的目光,不敢看她。 不,现在她还不能愤怒,谢期了额角,她觉到下腹一阵坠的疼,疼的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然而她只是咬着牙坚持着:“大哥和阿弟的事,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解释,孙太医呢,你让他赶快去谢府,脩儿发了急症……”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我们家娘娘!”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月儿跑了进来,脸上是眼泪:“娘娘,不好了,石头哥递进来消息,说小公子,小公子去了。” 第26章 噩耗 “小公子去了,谢夫人说对不住大公子,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整个人都没了人气,石头哥派人往里递消息,回了小公子房里,就发现不对,冲进去后才发现,夫人悬梁自尽了。” 月儿嚎啕大哭。 谢期却还在愣神,她在说什么,脩儿怎么了?去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嫂嫂,什么悬梁自尽,说的是她温柔却又坚强的嫂嫂? “石头哥说,自听到大公子率兵领护周城百姓撤离,自己以身殉国的事,夫人的状态就不对,整哭泣,以泪洗面,只是因为小公子,勉强支撑着,现在小公子突发高热去了,夫人失了主心骨,说对不起谢家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公子。” “石头哥说,本来递进里消息,跟娘娘求个章程,却没想到,回了房,夫人就……就……” “不必再说了。” 谢期在愣神恍惚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大哥阿弟下落不明,萧直便放出消息说他们二人已死,脩儿病死,大嫂自尽,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已经一个不剩。 “萧直,我全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的谢家只剩下我了,你可意了?” 她虽然是微笑着的,那双曾经明亮的如天上的繁星,惊过他整个少年岁月的双眼,如今不剩一丝光亮。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滚滚落下。 “你恨我爹,恨谢家,周侯对你有襄助之情,不过看重你安你,没有拒婚,叫自己女儿带着嫁妆嫁给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废太子之子。” “你记着他的恩情这么多年,可我爹呢,当初若不是我爹一力扶持你上位,如今你安能坐在那个龙椅上,拿我兄长阿弟的命做筏子?” “可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爹的?他已经没了权势,成了罪臣,你丝毫不念当初力保你登基的从龙之功,一杯毒酒死了他,还对外宣称是他畏罪自戕!” 萧直的脸黑了,却不敢看她的双眼,她的绝望与愤恨,让他难过。 是的,难过。 周慧荑曾经瞧不起他,说他吃她们周家的软饭,连一两银子都赚不来,他登基后又迅速变了态度,对他亲热起来。他利用周慧荑这把刀,在后铲除世家女,又在她没了利用价值时,放任孙芍给她下毒。 谢觞是扶持他上位,却也想控制他,把他当做傀儡,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作为皇帝,只能他对不起别人,从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他。 而从来理直气壮做着这一切,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妥的萧直,此刻却愧疚的低下了头。 他并非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无法面对谢期。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当她得知了一切时,他居然不是强行让她接受,而是觉得愧疚,觉得难过。 看到她绝望的泪水,他的心,会那么的疼。 “你……都知道了……” 萧直急切的从龙椅上走出来,想要解释,想要去抓她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慌中,竟然连朕都不说了。 “我没有死你爹,是他自己主动赴死。” “是啊,你不过是暗示他,若他死了,就能放过谢家,放过我,可怜我爹将我送进来,原本想要将皇后之位送给我这个女儿,让我成为谢家的荣耀。” “我却成了你用来威胁父亲的人质,成了妾妃,被一个不仁不德,残害后妃的女人踩在脚下。” “你一定要死我们全家,才开心吗?那为什么放过我?” 谢期的情绪非常动,她的月份已经非常大,控诉着他情绪越来越动。 萧直不怕她指控他是罪魁祸首,他没什么不能认的,只要是他做的事,他只怕她动了胎气,伤了身子。 “你别生气好吗,我们好好说话,你先坐下来歇一歇,不论要如何恨我,都等你平静一些,阿鸢,你怀孕了,冷静下来。” 她的口剧烈的起伏,萧直怕的要命。 然而想要去扶她,却被谢期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 “别碰我!”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萧直苦透了,从前不觉得,现在真的面对她的恨,她的绝望,他只有后悔。 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萧直,终于面对意料之外的情况,而这后悔中竟也夹杂着几分,若是没有遇见她,没有舍不得对她下手,没有想要回头跟她重新开始。 就好了。 现在也不必如此心痛。 可想到让面前这女人,落得跟孙芍一样的下场,更为剧烈的疼痛袭上心头,他不能想象,废了她,让她毫无尊严的在冷,寂静却凄惨的死去。 只是想一想,就要窒息了。 “你也会担心我的身子?”谢期每一声嘲笑,都让萧直觉得更加不堪,想要恼羞成怒,怒气却消散在她的泪水之中,只剩下愧疚。 “自我入,你羞辱我,纵然你的皇后羞辱我不说,给我喝了多少年的避子汤药,你当我不知道吗?” 萧直此时才发觉事情可能真的闹大了,急切的上前,然而他前进一步,谢期就会后退一步。 “那些打着补药名义的避子汤,一碗接着一碗,我喝了多少年,萧直?” “过去我爹活着,你忌讳我,忌讳谢家,所以不想让我生子,现在我爹死了,谢家倒了,你便又来对我施恩,想要我跟你安心的过子。” 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却在这深之中,被他一一拔掉了身上的刺,挫败了傲气,与深中其他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本该生在光之下,享受自然的雨,却被强行嫁接到深之中,逐渐枯萎,衰败。 萧直很无力,面对指控,他无可辩解。 肩膀丧气的垂下,如今的萧直,哪里还有那个大权在握,意气风发野心的帝王模样。 “我知道从前对你不好,我也很自责,所以现在想要弥补,阿鸢,过去是我错了,但现在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 萧直承认,自己或许是个小人,那些年想要握住权势,掌握自己的命运,对着这个女人避如蛇蝎,既想要拥有她,又怕她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若即若离。 蹉跎十年,才真的没有防备,没有戒心,平和的在一起。 他不会不承认,那些不舍,那些怜,都源于自己的动心。 谢期只觉得可笑,他说他有真心?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