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之间,“啪”的一声,纪渊觉得光溜溜的脑袋上被人打了一下。 回过头,正好瞧见一位僧袍脏污,胡须打结的老和尚。 其人不高不瘦,眉目平凡,手持破钵。 面皮红润,嘴上混着油花与酒渍,丝毫不像是得道高僧。 “真个一脉相承,不修边幅,泥泞坑里打过滚一样。” 纪渊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便被邋遢和尚带下山去,连究竟是什么寺庙也未 清楚。 这一路上,一老一少,一师一徒。 彼此结伴,云游四方,风餐 宿。 平 里,徒弟化缘讨斋,师傅吃酒喝 。 让纪渊很是怀疑,这邋遢和尚该不会看“自己”长得年幼可 ,容易叫人善心大发,所以才收的徒弟吧。 他除了每 的早课、晚课,打坐念经。 就是被邋遢和尚勒令打上五十次的罗汉拳,风雨无误,不可耽搁。 金飞玉走, 去秋来。 一晃眼,纪渊所投影的小和尚也长到了二十岁。 靠着那套平平无奇的罗汉拳,他终于踏入服气一境。 某 ,夜深,时值大旱。 师徒二人翻山越岭,终于见到一处灯火。 往前再走片刻,发现是座破败的寺庙。 篝火旁边,坐着十三四条人影。 各个半躺半坐,手里提着铁刀、竹 。 有的倚靠在庙宇的门槛上,时不时往里张望, 有的索 横躺于台阶,敞开布条似的外袍。 说话之间,还夹杂各种方言俚语, 鄙荤语。 “师傅,这些人……不是逃兵,就是 民!” “你怕什么?咱们是出家人,一无钱财,二无美 ,只为寻个落脚的地方。” 邋遢和尚昂首 , 间挂着酒葫芦,手里持着破烂钵,大步踏出林子。 纪渊投影的小和尚心里打鼓,勉强跟了上去。 “哪来的贼秃驴,没见到大爷们正在歇息? 你这老和尚又干又柴,浑身没个几两 , 后面那个小和尚,却是细皮 ,有点嚼头!” 一条 瘦汉子支起身子,戏谑笑道。 “老六,天可怜见,晓得咱们兄弟吃不 ,又有两脚羊送上门!” 靠在门槛有气无力的黑脸汉子,顿时来了 神鼓噪道。 “胡言 语些什么?也不怕佛祖震怒,降道雷劈死你们!” 塌了一半的天王殿里,转出一条披甲持刀的高大汉子。 看他衣着举止不同一般,似乎是领头之人,颇有威严。 “大师从何处来?深更半夜,怎会到此?” 高大汉子披头散发,胡 披着一层甲胄,说话还算客气。 “老衲和小徒云游天下,居无定所。 刚从西山府过,本想趁着夜深清凉赶一阵路, 谁知道这山林凶险,豺 横行,虎豹出没,不甚安全。” 邋遢和尚诵念佛号,单手竖于 前。 “看到寺庙内有火光,连忙过来求个歇息之处。 还请各位好汉,大开方便之门,莫要嫌弃我等。” 高大汉子 朗一笑,抬脚踢开堵在台阶、门槛上的几条身影,邀请道: “家里老娘最是信佛,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我,遇见僧人必须已礼待之。 大师,来来来,里面请。” 邋遢和尚大袖飘飘,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带着两腿发软的徒弟踏入天王殿。 那些没什么 神的汉子迈过门槛,紧随其后。 一双双泛着血 的眼仁,滴溜溜打着转,笼罩师徒二人。 咕噜、咕噜、咕噜。 天王殿内,架着一口大锅。 底下柴火烧得正旺,煮得沸腾冒气,化为似有若无的 香盘旋。 “大师,应该是吃斋的吧?我和兄弟们只猎了一头野猪,恐怕招待不了……” 高大汉子呵呵笑道。 “施主着相了,岂不闻酒 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邋遢和尚抬手举钵,似是等着分一块 。 神 紧张的徒弟,环顾这座大殿。 供奉的大罗汉,泥雕只剩半截。 一颗佛首滚落在地,被人坐在 股底下。 四面院墙已经塌掉两块,看起来是年久失修, 益破败。 “大师……当真 情中人。” 高大汉子愣了一下,似是没见过这等酒 和尚。 本来升起的警惕心,瞬间松懈下去。 “施主这 ,分明炖得烂 ,怎么不揭锅。 老衲连夜赶路,肚中空空,饿得狠了,莫怪莫怪!” 邋遢和尚好像迫不及待,几步就奔到大锅那里。 高大汉子面上冷笑,握住铁刀,盯着这个贼秃驴的脖颈。 铛! “师傅……” 邋遢和尚一边念叨,一边就要揭开盖子。 只听得金铁 击,乍然响起。 然后,自家徒弟的焦急声音方才传来。 邋遢和尚摸了摸脖子,不顾高大汉子惊骇的目光。 丢开 漉漉的木盖,轻声叹息。 滚水冒泡,汤汁浑浊。 大锅里,人头、残肢不停地翻动。 有面皮被烫得绽开的乡民,有剃度的和尚…… 他们的手、脚、心肝,混在一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