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星语的一瞬间,脚步僵住,目光停顿了一瞬,背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沈星语打了马车帘子,一身素缟下来,跨上台阶,等了一会顾修才止住咳嗽。 “是要进吗?”她问。 顾修转过身子:“国丧自要参加。” “你这身子看着不太好,”寻常丧事都是很吃人体力的,国丧只怕规矩更严苛,沈星语看着他道:“又有毒在身,受不住就歇息,别硬撑。” 顾修诧异的看向她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顾夫人会在地下殿是因我,”沈星语垂下头,盯着脚尖:“我不能撒手不管。” 从顾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柔软蓬松的发顶,思考了一下才意识到,顾夫人说的是他母亲曹氏。 原是因这个,她才会再来。 沈星语手指搅着裙边:“我想每都过来看看她,方便吗?” 顾修目光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里,“好。” 诡异而别扭的沉默一瞬,终是顾修先开口道:“这棚祭我顾不上,你顺道看一下。” “我会的,”沈星语听他同意,撒了裙边,抬起头道:“你放心进吧。” 顾修在她脑袋抬起来时便转开,吩咐双瑞:“你去传我的命令,府上一切,暂听……白娘子安排。” 他抵咳一声,目光落在地上,“我走了。” “唉,我去看顾夫人了。”沈星语先他一步,提了裙摆跑进府。 第93章 沈星语跑的飞快, 一会不见了人影,顾修吩咐双瑞:“去将二房三婶婶,三房二婶婶都请过来。” 双瑞领了命令要去, 听的顾修又将他喊回来:“先去膳房,叫人做早膳送过去。” 双瑞道:“爷, 您这是关心过头了,夫……娘子定然是用了早膳过来的。”没道理会空腹过来。 顾修一个眼刀飘过去,双瑞悻悻住嘴。 - “你个王八蛋!” “顾从直,你个王八羔子,给我站住!” 远远的,沈星语就听见曹氏的咒骂声, 夹杂着一些飞狗跳的声音,若是昨晚没见过曹氏的疯癫,沈星语还会惊讶, 此刻她已经十分平静, 待进了院子, 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曹氏手里拿着一把剑,鞋子都跑掉了, 长发披散着,顾从直在前头被追的有点狈, 倒不是他跑不过曹氏,主要是他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过人! 从前,身为一家之主的顾从直,是这个家族的主宰, 自然只会被捧着, 又有谁敢忤逆。 曹氏年轻时候虽说有些大小姐脾气,虽说不如侍妾那般温柔小意, 但倒也还算贤惠。 后来出了长子早夭的事情,曹氏虽对他有怨愤,但顾忌着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吃了不得丈夫喜的亏,不想再重蹈覆辙,将对他的怨愤在心底,对他的姿态倒是比以往摆的低,就算后来被顾修这个儿子架空,她也是对他眼不净为,是那种还能维持着表面的淡淡疏离。 曹氏以前对他的愤恨都发在了年幼的顾修身上,顾从直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曹氏这泼妇般的一面。 曹氏手里拿着剑,下人也不敢随意靠近,背着药箱试图靠近的白大夫被指过来的剑吓的跑了二里地,于是曹氏彻底撒一般在院子里追着顾从直。 以往的曹氏优雅大方,就算心底对她沈星语颇有微词,面子上也能不太表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曹氏,沈星语觉得还……开心。 捂着嘴站去稍微偏僻的角落,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狂跑,最后顾从直跑进一间厢房将门关起来。 曹氏掐着:“顾从直,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 顾从直气吁吁抵着门,“你正常点!” 这真是祸从天降! 半夜接到仆从去别苑禀报,说是曹氏旧疾复发,他顶着夜而来照顾她半夜,没成想,曹氏睁开眼看到他就要掐死他。 没掐成看到墙上的剑又拿来砍他。 曹氏:“正常你妈……” 曹氏各种话往外头骂还觉得不过隐,又用剑坎门,碎屑四溅,砍到动处,人昏死过去,顾从直顶着一张被骂的面铁青的脸,将人抱去厢房,沈星语指挥着下人将刀剑连剪子都收起来。 白大夫收了最后一针,又把了脉象,眉头蹙着,摸着胡须道:“这脉象不妙,这怕是难治,将军,您得有心理准备……” 顾从直额角青筋鼓着,口而出:“治不好了?” 白大夫:“很难。” 顾从直觉得这天都是塌的!以后对着这样发疯的子,这叫什么子? 他隐约知道曹氏以前也病过:“上一次不是好了吗?为何这次就难治了?” 白大夫道:“上一次,病人自己有求向正常生活的意向,况且上一次她病的没这么严重,这一次,她的神是错的,她自己已经倾向于脑子里幻想虚构出来的世界,在那里,她过的开心。” “她这病,将积在心里的东西发出来对她的病情有好处,类似今的事,以后由着她吧。” 顾从直一张脸彻底成了锅底。 绿翘端了碗进来,看着被针的曹氏陷入困难:“夫人早晨的药还没吃。” 白大夫:“这药得按时辰吃,拔了针便喂下。” 白大夫收了针,扶起曹氏这件事自然落到他身上,捏着曹氏的下颚,沈星语接过绿翘的药碗,顺利的将药喂进去。 曹氏喝了药睡下去,顾从直这才看向沈星语:“你怎么……”顾从直在顾修那就是个透明人,有心想问问,发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 沈星语低垂着眉眼,她自己如今也混着,只好挑重点随意敷衍几句:“国丧,顾大人忙不过来,我来看看。” 顾从直被这称呼的头晕,理了半天:“所以你们现在算个什么关系?” “友人?” 沈星语低低咳一声,磕磕巴巴的,“算是吧。” “跑了的媳妇变友人?”顾从直心说,别说上京,就是全大庆,大概也没有这种事。 沈星语转了话题:“……顾夫人这病怕是得长久有人伺候着,您怎么打算?” 顾从直:“看着呗,还能怎么。” 沈星语道:“那这里给您,我去看看棚祭。” 沈星语这头从厢房出去,绿翘走上来道:“早膳备好了,您去用点早膳吧。” 这会子早就过了朝食的时辰,沈星语后知后觉的觉到肚子饿,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膳还未用。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还是你细心。” 绿翘笑:“怎么是奴想起来的,自是有人嘱咐的。” 沈星语抵咳一声,没说话,看见早膳都是她从前用的东西,也没有再问,用了一碗粥,两个素包,放了筷著再出去,下人已经将祭棚搭好,四面挂上轻薄的纱,祭台上供奉了香炉点心。 沈星语了帘子进去跪下来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她不太哭的出来! 不止是眼泪哭不出来,还有那种恸哭声,而隔壁伯府的女眷哭丧声震天。 正在她为难之际,二房三房几个婶子掀了帘子进来。 顾家这一族,看的都是顾修的眼,谁不知道顾修是因为沈星语才将一家子都赶出去的,双瑞刚刚嘱咐了两句,几个婶子也都是伶俐的人,知道沈星语是顾修心尖尖上的人。 庞家谁为人妇的赶跑,沈星语这一跑三年多不说,顾修不但不敢责怪,还得小心翼翼供着,来前他们几个丈夫都是小心嘱咐,一定要像供着顾修一样供着沈星语,莫要摆长辈架子置喙,免得惹人不高兴。 “娘子。” 三个婶子折中了一下选了这个称呼同沈星语相互见礼打了招呼,抹开嘴眼泪便哗哗出来。 沈星语着额角,手摸摸伸向大腿,准备拧一下,三婶悄默默袖子搭过来,低声:“用用这个抹在眼上。” 沈星语垂眸看了一眼,黄姜! 三婶眨眨眼,出袖口,沈星语看见她手心也攥着半只。 难怪能哭出这么多眼泪。 帝王丧,官兵敲锣打鼓的不断在街上来回宣读各种忌事宜,诸如宴饮,忌婚假之类,亦检查各府棚祭规矩,沈星语发现,有这三位婶婶加盟,镇国公府这哭丧声很响,竟将隔壁的哭声给比了下去,于是沈星语放心的划水。 顾从直贴着撑着额头假寐过去,忽的,听见耳边一道凉凉的嘶声,他糊糊的手拍过去,听见一声爆和,顾从直眼皮还没睁开,人就被着滚到地上,曹氏骑在他身上指甲往他脸上挠,“我杀了你这负心狗男人……” 绿翘恰好端了药碗进来,放了药碗就过来拉:“夫人,这是老爷,不能抓啊。” “我不是夫人!”曹氏大声吼:“我是侠女,杀尽天下负心的狗男人。” 绿翘:“……” 沈星语这边再进院子,这回看见曹氏手里抱着个高几当武器追砸着顾从直,顾从直脸上还有两道指甲抓的血痕。 好几个小厮合力这回才将人制止住,曹氏吼叫着挣扎,看到沈星语,又豁然安静下来,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哭的像个小孩:“如玥,你没死啊……呜呜……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沈星语叹一口气,“姨母,你身子不好,我带你去喝药,你不要再闹,下人就放了你,好吗?” “都听你的。”曹氏好说话极了,乖巧的像个小孩,抱着沈星语的胳膊。 沈星语哄着她进了内室喂了药,顾从直脑袋伸过来道:“那个星语,你好好照顾她,我得去衙门看看,还有别苑丧仪,这上头出了错要被御史弹劾的。” 曹氏凶狠的瞪了顾从直一眼,“狗男人,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从直:“……” 沈星语:“顾夫人是病人,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顾从直讪讪:“自然,哪能同一个病人计较。” 沈星语看了一眼天,哭了半天她也累的:“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准备回去了,这里光有婢子不行,还得有个拿主意的,您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有事奴才们才有个主心骨。” 顾从直不想再被追一次,立刻道:“我叫清栀过来,再差人去看看女婿家,新柠也叫过来一道帮你。” 说了这话,他直接抬脚离开。 自古婆婆病了,确实侍急的都是儿媳妇,但顾修一开始便叫人去喊顾从直过来,这事便有些意思。 沈星语没有立场阻拦顾从直,想了想,喊来双瑞,“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世子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