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浑身是汗的医生疲惫地从手术室走出来,时薇本就焦急万分,此时看到有人出来,马上了上去。 “手术很成功,但需要后续观察。如果48小时内醒不过来,或许……”德国医生旁的助手委婉地向时薇和言骁几人说道。随后,昏的言煦被推出来,医护人员将他推入病房内。 时薇和言氏兄弟俩熬了一天一夜,都有些憔悴,眼中布了红血丝。时薇让他们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守在这儿看着言煦。 “嫂子,你也注意身体,我哥要是醒了,看你这么瘦估计要骂我。”言枫松了一口气,有些担心地看向时薇。言煦昏这两个月,她瘦了十几斤,失去了往里的风采。 “好,你们回去多加小心。”时薇笑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温声说道。 看着两兄弟一同离开的身影,时薇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墙慢慢走回了病房。她搬了张躺椅在病旁边,搭了毯子在身上,然后拉住丈夫布针眼的手,勾住他的手指。 她侧身看着言煦的睡颜,脑海里不断闪过他们相守的子。 “阿煦,别抛下我和孩子。”低低的哽咽在寂静的病房内响起,但上的男人却毫无意识,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冰冷的仪器正滴答作响。 时薇闭上眼,眼角的泪滴落在枕头上,洇了一片。 月落出,夜幕悄然褪去,外面的天泛起了鱼肚白。街上的车辆多了起来,早餐店早早地就开了门,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被送到了每个客人的手里。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也即将来新的一年。 言骁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过夜。言枫请了两天的假,回家里简单洗漱休息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又赶来了医院,等待着言煦的苏醒。 不同于医院的清冷,此时郊外的寺庙却香火鼎盛,前来求神拜佛,祈愿上香的人却络绎不绝。 季泽先此时正拿着香,在寺庙的一株桂花树下站着,看着枝繁叶茂的树杈间依偎在一起的两只灰小鸟,一时间发了愣。 这样萧索的冬天,桂花树还是茂盛的一棵,只是那些吐着幽香的黄小花早已不见踪迹。季泽先眼也不眨地盯着树枝上的那两只鸟,看他们靠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想起,幼年时曾养过的一只灰小鸟,灰扑扑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他从花园里树下的草丛找到,幼鸟从巢中跌下,叫声细细的,惹人可怜。 他那时正跟季玉廷在草地上踢球,自己热的不行,就拉着他在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这只小鸟。 “哥,我们养它吧,好可怜。”幼鸟被季泽先捧在手心,绒搔着他的肌肤,黄的鸟喙轻轻地啄着他。季玉廷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 其实这幼鸟存活率实在不高,是个极脆弱的小生命。他们请了兽医看病,又笨拙地照着医生的法子,去养它。 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十一二岁,为了照顾这只小灰鸟,挤在一张上睡着,听见小鸟叫就爬起来喂它。 只一个多月,小家伙就生龙活虎起来,在屋子飞来飞去。就是苦了打扫房间的仆人,每都要清理滴了鸟屎的被套、单和地毯。 季泽先不想它关在笼子里,喜看它飞,但很快,小灰鸟就撞着玻璃,想飞到外面的天空。他哭闹着不愿意放它走,眼泪汪汪地跑去找季玉廷,让他和小鸟说一说。 在他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自然可以让小鸟心甘情愿地留在家里。 “小鸟说,它想去找妈妈了。”季玉廷拉着他的手认真地指着小鸟说道。 “哥哥,我想要小鸟陪我。”小小的季泽先包着眼泪,死死地抿着嘴,不同意。 “可是小鸟长大了,需要在外面飞,才能更好地成为一只鸟。”季玉廷耐心地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泽先是好孩子,不愿意小鸟难过对不对?” 好半天,季泽先才诺诺地点头,不情不愿地看着仆人将窗子打开,放飞了小鸟。 小鸟一下飞的好远,很快就变成了小灰点。季泽先伸着头去看,终于在看不到的那一刻,放声大哭。 “小鸟还会回来吗?它是不是离开我,再也不回来了?”那时他还小,不懂离别的意义,只觉得伤心,扑在季玉廷的怀里哭。 “会呀,以后你看到的每一只小灰鸟,都是它。”季玉廷拍拍他的脑袋,温柔地擦去那张小花脸上的眼泪。 “那哥哥长大了,也会离开我吗?”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季玉廷,想到他说的小鸟长大了就要离开,不有些着急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哥哥不会,长大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儿时的记忆在看到这只灰鸟时猛然苏醒,稚的话语在耳边清晰。但此时,他再也不是那个着季玉廷的弟弟了。 两只小灰鸟扑棱棱地飞走,季泽先有些怅然若失。 上次他与季玉廷说明白后,就将自己所有的东西从兰景公馆里搬出,也将自己公寓里的东西打包好送回给他。 像是决绝分手的人,不肯留对方的任何痕迹在彼此的生活里。 他辞去了项目部的工作,转而去了设计部,两人一个在十六层,一个在九层,连电梯里都很难再遇到。 现在,他们已经二十来天没见面了。 上次见面是老爷子举办的家宴,他们在饭桌上短暂地共处了半个小时,季泽先便借口离开了。 “老大,看什么呢?快来拜拜啊,新年新气象!”季泽先被同事拍了下胳膊,转头淡淡地笑了。 “嗯。” 他们拿着香进了神殿,巍峨肃穆的神像立在面前。他和几个同事恭敬地躬身三拜后,将香奉在了落香灰的巨大香炉上。 “听说这里的掷笅很有名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问神,可灵了。”同行的同事神秘地说道。 “哎呦,那我得问问我能不能有钱啊。”说罢,一圈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去拿笅,纷纷跪在神像前,神神叨叨地默念几句后,将手里的笅扔在面前。 季泽先本不想一起,奈何同事热情,于是也被拉着一同掷笅。 他想问什么呢? 又想求什么? 季泽先不知道。 殿外忽然响起几声鸟鸣,季泽先像是被惊醒一般,看向外面,有只小灰鸟正落在殿外的地砖上。 他苦笑一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掷笅。 他要问问,他与季玉廷的这段缘,是不是对的。 笑笅。 表神明主意未定,可再请示。 季泽先一愣,继而缓慢捡起,握在手心,再次问道,他是否应该跟这个人继续纠。 圣笅。 表神明应允。 他彻底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那两瓣笅。 同事凑过来,见是圣笅,有些兴奋:“老大,你问的什么问题啊?我和佳佳,大可投了三次,都没投出来圣笅。” 季泽先不理会他,兀自拿起笅,虔诚地再次默念后,又掷了一次。 圣笅。 神明应允,结果已定。 季泽先魂不守舍地站起来,离开了大殿。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这样的关系,神明怎么会应允?只是概率,对,只是概率问题而已。 他这样安自己。 身后,那只灰鸟扑棱棱地飞走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