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骁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在睁眼的第一刻,就看到了头顶亮的刺眼的白炽灯。他茫然地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厚实的皮带绑住,而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病房之内,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玻璃窗外,赵美霖和几个医生正在低语着,言骁听不清他们的话,只觉得这里森冷寒,不是个好地方。 明明是盛夏七月,这里却开着冷到吓人的冷气,走廊上路过的所有病人皆面目麻木,双眼无神。 有医生发现言骁醒来,几个人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围绕在他身旁。言骁抵触地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语气警惕地问道:“妈,这是什么地方?” 赵美霖却恍若未闻,她泪眼朦胧地俯身看着言骁,一只手抚过他的脸庞,轻声说道:“骁儿,治好了病,妈就接你回家。” 电光火石间,言骁瞬间就明白了。他拼命挣扎,大吼着:“我没病!”他手脚并用,企图挣那些枷锁和束缚,却被人按住手脚,动弹不得。 赵美霖还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医生笑眯眯地推出去,笑着说道:“您放心,来我们这儿的没有一个不是治好送出去的。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保证还您一个正常的孩子。” 眼看着母亲的身影愈走愈远,言骁心中的恐惧也不断加大,他嘶吼着去喊赵美霖,可那个身影却再也没有回头,决绝地消失了。 送走了客户,那些医生便换了一副模样,个个面带讥讽,像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这个月都送来多少个同恋了?” 一旁的医生一边把一小块裹着柔软皮革的柳木强硬地进言骁的嘴里,一边跟旁边的人随意地谈论着。 “好像有个七八个吧,不过大多数都是女的。” 跟他谈的医生则将一个仪器戴在言骁的头上,转而拿起一个针筒,开他的袖子打进去。 整个过程,言骁就像一个货物一样,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任由那些陌生的人在他身上做实验。 他呜呜地挣扎着,眼泪自眼角滑落,却无人在意。 这时,药物生效,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倏尔,一阵强烈的电袭来,剧痛包裹着难以言喻的麻木,侵袭他的整个大脑。 他浑身开始颤抖,止不住地想要逃跑,却无能为力。漂亮的眼眸中此时是泪水,口中的柳木被咬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又一阵剧痛袭来,言骁的身体开始痉挛,颤抖地更加厉害。他求助般的看向一旁的医生,却见他们个个都习以为常,甚至还在他身旁谈笑风生。 地狱也不过如此。 他开始恐惧那阵陌生而又猛烈的电,这种失控让他无措,更让他难以忍受。 晏初。 他呜咽着,浑身被汗水浸透,头发凌地粘在额上,意识不断被那电冲击,直至整个灵魂都被离。 言骁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那半个小时,只知道那治疗像极了折磨,他昏在那张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做梦了。 一阵雾间,他来到了青山镇那座悉的小院。言骁试着推开那扇门,只见里面传来细弱的猫叫声。 抬眼望去,晏初穿着那件驼的衣站在廊下,在看到言骁的那一刻,俊美的脸庞浮现笑意,向他张开双臂。一瞬间,言骁不住泪面,他冲过去,紧紧抱住晏初。 “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梦见你被打了,浑身是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言骁任由泪水滑落,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手。 “傻瓜,说什么呢,我一直在这儿啊。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晏初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低下头,将额头紧贴,鼻尖磨蹭了两下,亲密极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言骁将脸贴在他干燥宽厚的手掌中,讨好似的蹭了两下,而后踮脚想要亲吻他。 却见雾慢慢袭来,他怀中的晏初逐渐消散,连带那点温度也变得冰冷起来。 “不要……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晏初……”言骁向前奔去,却重重地跌了一跤,他跪在原地,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 眼泪胡地砸下,他站起来,继续追逐那点光亮。 那是他拥有的,唯一美好的人啊。 可黑暗还是将他噬,他自梦中惊醒,却发觉枕头已经透了。而他的边,一个头发被剪得糟糟的女孩子,正握着他的手,安静地看着他。 “你醒了。要喝水吗?”女孩睁着圆圆的眼眸,将手离,右侧的脸颊上因笑容浮现出一个可的酒窝。 言骁警惕地将身体蜷缩,后退至冰冷的墙面,打量着周围。 不是那间电击的治疗室。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体的知觉慢慢恢复,他觉得脑袋剧痛,所有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唯独那尖锐的痛意像针一样刺入他的骨头里。 “这是……在哪?”言骁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他看着房间里唯一的活人,开口询问道。 整个房间狭小得不可思议,又极为黑暗,唯一的窗户在最高处,只能窥见一点点光。灯被打开,闪着微弱的光芒,其余的,便只有一个配套的马桶和洗漱台。 女孩练地从屉里拿出一个纸杯,而后从墙处的塑料水壶里倒出半杯温水,递给他。 “这里是青雅矫正中心,你应该……也是被家里人送过来的吧。” 想到赵美霖,言骁的心中涌现浓烈的恨意。他接过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稍稍放松了他的神经。 他不说话,只是喝水。 见言骁不言不语,女孩也没有生气。她笑眯眯地坐在言骁的尾处,主动伸手跟他自我介绍。 “我叫赵月溪,你呢?” “……言骁。”犹豫了半晌,言骁还是回答道。 “你刚刚在梦里一直喊一个名字,好像是什么晏初,他是你男朋友吗?”女孩毫不怯生地盘腿坐在他面前,好奇地问道。 言骁不想说话,只是将纸杯放在头的木桌上,而后面对着墙躺下,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赵月溪没有被他的冷淡吓到,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天天梦见我女朋友。可是,时间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听到赵月溪主动谈起自己的恋人,言骁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 “幸好,我藏了一张小照片在身上,每天记不清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我就又能想起来了。”说罢,女孩从上跳下来,来到自己的铺前,从枕头下的破单里,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张一寸小照片。 “我女朋友可好看了,给你看一眼。”许是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赵月溪伏在言骁的铺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身。 言骁慢地坐起来,见女孩一脸善意,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过了那张皱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有各种痕迹,牙印和折痕。上面两个长头发的女孩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 言骁的心痛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这里,他和晏初的照片或许早就被母亲找到销毁了吧。 “我把它折成一片,咬在腮帮里带进来的,差点就被拿走了。”赵月溪颇为自豪地说道。 言骁心下复杂,被这几句话微微打动,试探地问道:“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前吧,好几个人抬了个担架,把你扔在这里就走了。之后你就一直做噩梦,眼泪。”赵月溪很高兴言骁能够跟她说话,一时嘴巴嘟嘟噜噜地说出来好多事情。 在她的讲述中,原先这个房间住了她和另一个女孩。她们都是被家里发现跟女人谈恋,被半哄半骗着过来的。三天前,那个女孩受不了,跟家里人哀求着说自己病治好了,不会再喜女人了,就被接出去了。 这个矫正中心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同恋群体,也有少数的网瘾患者和叛逆青少年。她说自己已经进来半个月了,接受的所谓的治疗也无非是“电击”、“殴打”还有无休止的体力活。这里的教官都凶神恶煞的,个个人高马壮,几乎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他们不能违逆教官和医生的命令,否则轻者体罚,重则将会被带入电疗室。 赵月溪云淡风轻地说着那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甚至还有空笑嘻嘻地跟言骁开玩笑。除了她,没人知道她曾在这里遭受过多么非人的折磨。 言骁有些心疼面前瘦骨嶙峋的女孩。 正在两人聊天时,门忽然被猛烈地敲响,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叫喊。 “出来出来!集合上课了!” 赵月溪条件反似的瑟缩了一下,而后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去上课。”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