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妖最喜做的事,就是抓住一只兔子,逗她,拨她,看她惶惶。 生活太无聊了,郑嘉珣想,应该找点乐趣。 于是,她眨着眼睛,角弯起,勾出一抹坏笑,指着身旁变频闪烁的灯牌,给温鲤讲了一段往事。 “陈鹤征在这里办过一场生宴,当时小少爷心情好,拿着吉他上台来了段solo,时长大概三分钟,被人拍了下来,发在群聊里。几百人的那种夜店微信群直接疯了,男男女女,全在打听他是谁,什么时候还出来玩,能不能认识一下。再后来,那些人说上千万的灯光效果,不及他一个人瞩目。” 那样子的陈鹤征,野不羁,百无忌,温鲤也曾见过,在大学的时候。 舞蹈学院和桐大离得近,女生宿舍夜聊,最常提起的人就是他。 他在学校的体育馆打球,黑发汗,手臂上肌线条嶙峋鲜明。他穿着黑的卫衣,身形拔,自夜场中攒动摇摆的人间穿过。 频闪灯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侧身,半回头,深邃漆黑的眼睛,映出跌宕的世界。 身旁锦绣如灰、鲜花着锦,独他一人,安静、冷,眉眼有霜雪。 那一瞬的张力,是惊人的。 温鲤眼前忽然闪过钟萦的脸,表情淡淡,桀骜率,同时,她心里涌出一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 如果,她也变成那个样子,一身反骨,鲜明又热烈,是不是就不会再患得患失? 成为一个坏孩子,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勇敢? 坏一点,就会有更多偏吗? 郑嘉珣瞳仁清亮,指尖住温鲤的珠,轻轻地,点了点,她笑着:“陈鹤征要是在里面,你就进去把他抓出来;他要是不在,你就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夜晚那么长,这才刚刚开始,何必急着回家种蘑菇?” 说完,郑嘉珣握住温鲤的手腕,带着她往灯光最厚重的地方走。 * 一脚迈进金域的大门,似乎就再也分不清晨昏昼夜。 这里永远热闹,屏蔽天光,电子音疯狂震颤,舞池里冒着烟,人群高举双手摇摆不休。 室内,赛博朋克的设计风格极具科技,卡座像太空舱,冰冷的蓝、小众的青,以及混沌暧昧的紫,各光柱扫过人群,年轻男女五官妖,却又面目模糊。 郑嘉珣是金域的常客,她一进来就遇到相的酒保,衬衫括的帅气小哥哥给她指路,说:“那帮人在包厢呢,等你半天了。” 电音太重,说话全靠吼,郑嘉珣点头,吹着口哨,顺便摸了一下男生的脸,揩油揩得光明正大。 小男生也不生气,还朝她自荐,说:“我新学了一款尾酒,一会儿你来,我调给你尝尝,不收钱。” 郑嘉珣笑了笑,没拒绝。 真是个纵情声的好地方啊,没有委屈,没有不甘,没有辗转反侧,只有一宵畅快,不问来。 金域的包厢数量不多,开间宽敞,价格也贵得离谱,里头应有尽有,甚至摆了水果和甜品的自助餐台。 昏暗的光线下,十几个年轻男女互相碰杯,骰盅摇得哗哗作响。 郑嘉珣一进去,就被一个叫艾米丽的女生抱了个怀。郑嘉珣顺势将温鲤从身后推到人前,说:“这是我妹妹,带出来玩,我顾不上的时候,你要罩她,别让人灌她酒。” 艾米丽身材丰,也不知是妆化得好,还是混了血,眼窝很深,眼睛特别大。她抬手比了个ok,不等她说话,旁边一声惊叫:“卧槽,这不是上次在四时同遇见的那女的!”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个脑袋金发的男生从沙发上跳起来,两步蹿到温鲤跟前,笑得热络又妖孽:“小妹妹,还记得我吗?” 卓屿自称桐桉夜店扛把子,组局也凑局,恨不得24小时都在夜店里泡着。 他对温鲤印象极深,能让陈鹤征失控的女孩子,卓屿就见过这一个,所以,这样暗淡的光线下,也能一眼认出来。 郑嘉珣有点意外,挑眉看温鲤:“你们认识?” 温鲤对卓屿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提到四时同,思路从陈鹤征身上发散开,她倒是想起来了。 当时,卓屿是跟在陈鹤征身后的。 于是,温鲤点头,谨慎地回答说:“见过一次。” “嗨,别说得那么生分么。”卓屿笑着,“阿征一见你,脸全变了,醋劲儿那叫一个大,我都惊了,陈鹤征居然会吃醋?后来,他又一个劲儿地灌酒,把自己灌到胃疼进医院,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跟我说我都不会信的。” 旁边有人搭腔:“你少造谣!当我们不认识陈鹤征?” “我亲眼看见的,”卓屿回身,在那人肩膀上杵了一拳,“狗才骗你!当时,阿征从餐厅出来直接就送医院了,哥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我腿都哆嗦。陈鹤哎,惹急了他,我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的人笑着哄他:“瞧你那点儿胆子,不够丢人的!” 卓屿他:“你胆子大,你敢去惹陈鹤?” 温鲤站在那些人周围,却又像跟他们隔了维度,耳边糟糟的,全是杂音。 后来,卓屿又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听清,心耳神意之间,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当初陈鹤征突发胃疾,送医急救,是因为她。 原来,在他们刚刚重逢的时候,陈鹤征就已经开始动摇,心软。 面对温鲤,他似乎永远做不到彻底绝情。 作者有话说: 冒,头晕,一天好几十个嚏,实在写不动了,所以,字数有点少。 明天尽量多写点。 晚安哦。 第42章 在金域, 对陈鹤征兴趣的人只多不少。卓屿跟温鲤说话时,声音并不算高,还被旁边粤语歌的伴奏掩盖了一些, 即便这样, “陈鹤征”三个字依旧。卓屿一提,立即有视线从不同方向递过来,落在温鲤身上,打量她的样貌、衣着, 甚至是配饰品位。看来看去, 最后,眼神漠然地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 好像只要把温鲤踩到泥里,再跺上两脚, 就能证明, 得不到陈鹤征也不算什么遗憾。 不过如此。 艾米丽对八卦最兴趣,更别说八卦的主角还是陈鹤征,她眼睛都瞪圆了,恨不得掐着卓屿的脖子,让他再爆点有意思的事儿。 卓屿见好就收,说了几句之后,就不肯再开口, 转而去着温鲤, 问她叫什么名字, 要加她的微信, 还问她玩不玩ins, 可以互关。 毕竟是陈鹤征的朋友, 温鲤不好拒绝, 找出二维码让他扫, 同时很乖地回答说:“我不玩ins,微博是一些个人生活记录,不方便互关。” 艾米丽玩味地上下打量温鲤几眼,然后去撞郑嘉珣的肩膀,笑着说:“阿珣,你这个妹妹好大的本事啊,居然在泡陈鹤征!得手没?那位看起来能力不错,持久的吧,不?” 朋友递来一杯尾酒,郑嘉珣接过来,刚沾,就听见这样一句,险些了。 卓屿简直乐不可支,指着艾米丽的鼻子说她思想下。 艾米丽翻了个白眼,呛他:“就你纯洁,纯洁到带两个小妹妹玩儿双的。第二天脸白得像鬼,哭着往品食居跑,让后厨的大师傅熬百合甲鱼汤,说那玩意儿大补,专治盗汗酸。” 卓屿被揭了短处,脸瞬间就变了,揪着艾米丽不放,要跟她划拳,谁输了谁跪地磕头,生嚼大蒜。 郑嘉珣不理那俩活宝,拉着温鲤往长沙发那边走,要她坐,不喝酒就喝饮料,随便玩。长沙发的一侧还有两个女孩子,一人一件修身抹的小短裙,眼尾处贴了几颗水钻,亮晶晶的,很漂亮。 她们一边说笑,一边漫不经心地看温鲤几眼,来来回回,算不得多轻怠,可也没有尊重,像是打量橱柜上的待售的货品。 温鲤坐立难安,却不是因为那些目光。 从卓屿嘴里得知陈鹤征当初生病入院的因果后,她就觉得自己蠢透了,今天一整晚,她的一言一行包括每一寸想法,上头都带着标签,印一个硕大的“蠢”字。 哪里需要她变坏,或者,学得一身反骨,只要她是温鲤,阿征就会给她最好的啊。 她不该质疑他的,那是在糟蹋他的心意。 一念至此,温鲤脑袋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只有陈鹤征,想见他,想抱抱他,然后长久地跟他在一起。 郑嘉珣被艾米丽拽去掷子玩转盘,温鲤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看样子,是准备玩个通宵。 温鲤无奈,只能去找卓屿,拜托他盯着郑嘉珣,别让她作得太过火。 卓屿刚赢了一局猜大小,这会儿兴致正高,闻言,嗤的一声笑出来,说:“小妹妹,你一定不常出来玩吧?桂坊西路的这些夜店,你挨家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郑嘉珣跟陈鹤走得近,失心疯的才去招她!” 听他这样说,温鲤略略放了心。 卓屿大概跟郑嘉珣有仇,抹黑她上瘾,喝了口酒,又说:“那妞就是个泼妇,一言不合直接踹裆,被她踹一次,起码半个月起不来!她上辈子准是个寡妇,得不到,就毁掉。” 温鲤听卓屿越说越跑偏,连忙往他手上的杯子里了点儿酒,去堵他的嘴,一边对他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些。” 不等卓屿站起来拦她,旁边忽然出现另一个男人,身高大概有一米九,穿牌t恤和牛仔外套,头发向后梳成脏辫,脖子上带一条荷尔蒙气息很重的古巴链。 之前这人一直坐在角落里,存在很低,温鲤没有留意他,这时候猛然出现,温鲤一眼看过去,只觉心跳咯噔一声。 她有点怕,这人从表情到气势,都透着股。 “刚来就走啊?”一米九嘴上叼着烟,手背上刺了个式达摩的图案,看上去有些狰狞,他要笑不笑地吐出口烟雾,“多没劲!” 烟草味道呛人,温鲤下意识地后退,想离这人远点。 卓屿忽然伸手,从果盘里拿起一枚刃口很短的水果刀,他将刀尖对着一米九,不算客气地指了指,“你他妈聋啊,没听我刚说这是陈鹤征的人!想找妞,外头舞池里的随你,这个不是你能动的,别犯!” “陈鹤征?”一米九笑了,他掀起眼皮,朝卓屿瞟一眼,故意刺他,“姓陈的一天给你几块骨头啊,把你喂得这么忠心护主?” 说话的同时,一米九弯去端台面上的酒杯,他面朝着卓屿,眉眼刚好被小屏幕上闪过的白光照亮。 这一刻,温鲤才将他彻底看清——剑眉、颧骨略高,眉尾一小块疤,看上去有些沉。 温鲤觉得这人有些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惦记着陈鹤征,心思不在这,没再理会卓屿和一米九的吵闹,转身从包厢出去,想离开这家店。 这个时间,包厢外的舞池正热闹,到处是人,晃动着,摇摆着,各灯光像台风过境,蔓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动。 金域斥重金请来一位女dj,控场能力很强,尚不到午夜,已经将气氛炒热。 燥、酒和震耳的电音,这几样东西碰在一起,连空气都要被烧焦。 温鲤不悉金域内场的布置和分区,简直要路,在层叠的人群里磕磕绊绊地走,时而撞到别人,时而被别人撞得踉跄。 她路过一处散台,耳边突然传来礼炮的声音,轰的一记响动,斑斓的彩纸屑到处飞。温鲤没防备,下意识地伸手捂耳朵。 旁边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笑着凑过来,拦她的路,嘴上说的话倒还算客气:“对不起啦妹妹,吓到你。” 温鲤对夜场中男人都保持警惕,她朝后退了退,说没关系,换个方向,要从散台的另一侧绕过去。 鸭舌帽再度伸手拦她,朝她身后指了指,笑着说:“妹妹,那是你朋友吧?在找你呢。” 温鲤下意识回头,不等她透过浑浊的光线看清楚,有人对着她的脸撬开了一瓶剧烈摇晃过的香槟。 砰的一下,大量浓密的泡沫飞溅而出,泼了她的头发和锁骨,也让她的视线糊成一团。 下一秒,一只掌心宽厚的大手直接罩在她脸上,嘴巴鼻子一并捂住,把尖叫声全部回到喉咙里,没能出一分一毫。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