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同那老人走一条路,才肯告诉老师他害怕路上有吃人的鬼,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那老爷子和蔼地笑了。 “孩子,可鬼都是人变的呀。” “后来呢?” 柳连鹊安静听着,这还是问荇第一次讲起教他认字的人。 “后来我过信鬼的年纪,再也不信鬼,他也……依照你的话说,就是告老还乡了,我们再没了联系。” 如果不在柳家苏醒,他会一辈子都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走吧。”问荇收回思绪。 “我们已经看了十来亩地,他们藏的惊喜肯定在不远处。” 他们往前慢慢走着,绵延的葬岗要到了尽头,丛生的荒草却依旧无边无际,织成绿的长河。 问荇停下了脚步。 “夫郎,你看前边!” 柳连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们的正前面,很小很小的一方地里,正生出来翠绿的菜苗。 “这是我们家的地?”他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菜苗长势太好,比云和镇那农户挤占的地里瞧着康健许多,叶子翠绿,茎青白过渡到瓷白。 虽然没颗之间栽种得都不算整齐,但能看出种地的人用了心。 “是。” 问荇走到田埂上,生长菜苗的土壤还有些润,它们依靠着有坟岗的一面,不可能是其他人挤占了土地。 是郑旺他们送来的惊喜————小鬼们手脚都很不灵便,能够养出如此细的一小片菜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这是他们给问荇的谢礼,问荇替他们完成了遗愿,找到了死后又能活下去的办法。 他们生前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除去黄参其他人也没大本事,为数不多能做的就是尽力看好地,再让原本光秃秃的地皮冒出新芽来。 “鬼可能比人还好些。”问荇角勾起,手指轻抚过菜苗的叶脉。 人会占他们家地,可鬼却会帮他种菜。 柳连鹊环顾四周,发现处端倪。 靴子小心踩在泥地里,柳连鹊从角落中出片藏起来的布条。 “你看。” 他将布条展开递给问荇。 布条上面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血迹早已干涸,字似乎是个“好”,还画着苗的模样。 “一看郑旺写的。”问荇轻笑。 “字和被清心经啃过一样。” 风掠过脆弱的菜苗,引得叶片在风里发颤。 “我没占过你家地!” 问荇隔壁地的农户周二见他问起苗的事,吓得嘴都不利索:“就那块地方没人去,是那片地自己长出来菜苗了,我们也觉得奇怪啊!” 虽然很门,但想起问荇这片地,他就觉得嫉妒。 不长杂草、土也特别好就都算了,怎么还有地能自己种自己,偏偏能种出好菜呢? “我不觉得你占了我家地,只是好奇而已。” 问荇等他着急完了,才好整以暇道。 “那就好。” 周二拍了拍口:“问小哥,你突然来问,真是要活吓死我。” 好不容易问荇不在他安生了段时间,问荇一回来,他又得担心问荇记仇他和懒汉起哄的事。 虽说问荇脾还不错,但他总觉得这个青年瞧着远比他看到的复杂。 “他说了什么?” 柳连鹊在田埂上等问荇,见他出来,多问了句。 “地肯定就是小鬼们种的,就算不问他,咱们也清楚。” 边往家里走,问荇边和柳连鹊说。 “那你问他作什么?” 问荇笑眯眯:“谁叫他之前编排我,去吓吓他。” 柳连鹊无奈地轻轻摇头。 本以为晚上他们可以等来所有鬼,结果只有进宝一个鬼蹲在门口。 “他们人呢?” 问荇本想好好夸下众鬼,现在只有个进宝,肯定不能光夸进宝。 小鬼童眼珠子转了转:“他们不好意思过来,怕问大人夸他们,他们害臊。” “说实话。” 问荇不相信除去闻笛,个个都脸比城墙拐角还厚的小鬼们会害臊。 “我就说瞒不住大人,傻大个还偏偏要我这么讲。” 进宝手指点着嘴,出疑惑模样:“他们说什么,担心坏了你俩的好事。” 而且说起好事,兵卒们就笑成一团,闻笛耳朵红红的,只有黄老爷子还算正常。 问荇沉默了。 柳连鹊手一抖,险些把杯子摔在地上。 “大人,是什么好事呀?” 进宝啃着手指,虚心求教。 “没你的事,寻个地方玩去吧。” 问荇冷静道。 看来是不用夸他们了。 “等等。” 进宝突然意识到什么,捧着脸面惊恐:“他们说会坏你好事,难道我来了就不会坏吗?” “这群骗子,肯定是在欺负我、耍我。”他跺了跺脚,“让我来坏大人的好事。” “都是讨、厌、鬼————” 眼见着进宝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自说自话了一大堆,随后一阵风似地溜走。 问荇同柳连鹊面面相觑。 “他们说的……” 柳连鹊语调艰涩。 问荇手捂着嘴,耳朵也红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