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于,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攻击。 “你……!”宋俭气急败坏,本就没读过书,支支吾吾接不上问荇的话。 “我叫你上菜,上菜听不懂吗?” “我们会依照顺序上菜。” 问荇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他看向旁桌正在打量这边好戏的官差:“他们先上菜,只是因为他们先点菜。” “就是,先来后到懂不懂。” 官差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点头,得宋俭哑口无言。 他还没蠢到去顶撞官差的地步,据说他家钱庄还得仰仗这群人。 “我说了,我认识柳少爷。”宋俭黔驴技穷,仰着头只剩下这话,努力挤挤眼睛。 “你要是聪明,应该懂我意思。” 商家子的好品质半分不懂,圆滑倒是学了十成十的像。 问荇状似懵懂:“柳家少爷……是柳连鹊少爷吗?” 柳连鹊,柳家大少爷,一个哥儿。 宋俭脸变得难看,连他这种一年见不上柳携鹰几面的都知道,柳携鹰有多讨厌柳连鹊。 “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还想继承家业,还想来管我做什么事?”柳携鹰醉醺醺指着自己,十来岁的人脸上却已有些纵过度的蜡黄,“好好看着我,柳家都是我的,你们以后跟着我都有好子。” 当时许多人还当他说笑,毕竟柳连鹊虽然又是哥儿又是病秧子,本事比柳携鹰可大多了。 直到病秧子柳连鹊死了。 现在居然还有人提柳连鹊,不过也难怪…… 柳连鹊就喜和这群下等的三教九混在一起,隔些时候还去给慈幼院和灾民送钱,哥儿永远摆不了那点可笑的同情心。 宋俭不理解柳连鹊,在他眼里什么赈灾什么扶弱,那都是为了名声摆出来的虚架子,怎么会有个高门少爷真的认真去做这些事。 “当然是现在当家的是柳携鹰,柳二少爷。”宋俭面不屑,“你提个死人作什么?” “别以为见过柳家人,就能攀上高枝了。”借着醉意,他摇摇晃晃起身,想要揪住问荇的衣服却因为长得不够高,还得狈踮起脚尖。 “你们这些跑堂的,只配一辈子都跑堂。” 问荇心里觉得悲哀,反倒怒极反笑。 眼前跋扈的少爷也不过是靠柳家指里落出的米粒过活子,才能花钱花得没规没矩,到处寻衅惹事。 宋俭觉到手腕一痛,当他回过神来,问荇已经轻松挣开他的手。 他这才惊觉,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居然身形高大,力气也不小。 宋少爷鼻子一酸,觉到了冒犯。 这种一辈子的下等跑堂被他揪着领子还敢反抗? “谁准你这么做?” 他扬起手,刚发作。 “我也认识柳少爷。” 问荇淡淡道,上挑的眼角微微下,定定站在宋俭前面,也不闪躲。 “你?” 宋俭缓缓收回手。 他惊疑不定,本来觉得这事荒谬,可联系到问荇方才的态度,突然觉得也有可能。 不然普通跑堂哪有本事顶撞他。 “我不但认识他,我还曾经在他要找我的时候在外边不理睬,让他跟在我后边却束手无策。” 问荇越说语调越冷,末了却带着笑意:“你能做到吗?” 他真替自己夫郎觉得不值,死前都在担心自己弟弟,可他弟弟只关心他留下的银子,带着狐朋狗友在外边几天不归。 不对。 宋俭这才意识到他被人耍了,气急败坏要往前冲,被两个跑堂拦住脚步。 “去告诉柳携鹰。” 问荇依然看着宋俭,眼中带着让宋俭害怕的意味深长和讽刺:“你说你和他关系好,那就把这些事告诉他。” 他不指望柳携鹰对柳连鹊愧疚,他要让这个畜牲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怎么,你不敢吗?” 宋俭怕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脑海里是问荇留下的最后那句话。 去告诉他吧。 柳连鹊优秀的,仁善的,温和的兄长,永远比他好千倍万倍,永远都是横在他面前的高山,让他无法跨越。 他现在抢走的一切,以为自己理所应当拥有的一切,最后终将不属于他。 “你完了。” 问荇转过身,身后传来宋俭声嘶力竭的咆哮:“你敢说柳少爷,等我告诉他,我让你跪着求我,我让这家掌柜也跪着求我,都要把醇香楼砸了!!!” 他喊到后边声音都变了调子,看乐子的食客们该吃该喝,谁都没把宋公子当回事。 柳家人把他家人当乐子,他家居然还真当自己有本事。 不过醇香楼掌柜是不是该烧个高香,老遇到不长眼的玩意。 “该收他钱就收钱,他们撒泼别还手,打人影响其他客人就制住。” 许曲江最听不得有人诋毁柳连鹊,沉着脸吩咐伙计:“别怕,天塌下来醇香楼顶着。”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让我跪下。”他冷哼道。 “是。” 被宋公子当成下等人看的伙计们早就窝火,起袖子毫不含糊。 “请别往前了。” 他们组成人墙,客气又不容置疑地拦住撒泼打滚的宋公子。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