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还顾得上跟闻正闲聊,搞得他惊心动魄的。 天晓得萧将军还以为聊聊天能让闻部丞放松下来,别整得跟被他绑架了一样,结果一聊天,他就扯远了,口跑马车,等到萧暥回过神来,看清楚前面的地段,一句卧槽差点口而出。 不是吧? 这就到兰溪大营了? *** 魏西陵正巡视军营,就听到有人纵马闯营的消息。 他眉头微微一蹙,“出去看看。” 紧接着,他就见雨中灰蒙蒙的郊野间,萧暥揽着闻正纵马如飞,隔着雨幕奔驰而来。 “君侯,帮我!”他话音未落,惊马就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大营。 魏西陵上前几步,着雨中冲撞而来的奔马,不动如山地站在营门前。眼看着惊马要向他撞去,他捷地一偏身,就在奔马擦身而过时,他矫健地一把抄住了马笼头,用力一拽。只见劲风扑面,掠起了他衣袍。 惊马扬起前蹄就要踢打,魏西陵眼中寒光更盛,劲力灌入手肘,双脚深深踏入泥地里,竟硬生生将惊马给拽停了下来! 闻正毕竟是文人,这一幕看得他心惊胆战,半晌都回不过神。 萧暥捷地跳下马,见闻正还在发愣,便伸出手去搀扶。 闻正这才反应过来,不住用颤抖的手握住了萧暥的手下了马。 魏西陵意味不明地看了淋淋的两人一眼,转身冷道:“进帐烤火罢。” “君侯,来不及了,我还要去曹家沟。”闻正焦急道。 萧暥这才想起今天修沐,闻府尹刚上任也不休息,一早就纵马大街怎么回事? 闻正道:“我清早接到报告,城郊曹家沟堤坝决口,淹没耕农田,就赶紧上马去查看,谁料出了这样的事。” *** 燕州上都城 离预定计划的时间只剩七天了,褚庆子正在馆驿里伏案研究工程图纸。谢映之代过,此番的国公府工程越浩大,花费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拖住北达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在营建府邸上。 就在这时,有侍从来报:“先生,外面有客求见。” 褚庆子没有搁笔,随口道:“是江先生吗?” 侍从道:“是位青年士子。说是颍上名门,听闻褚先生在此,前来拜会。” 褚庆子最不喜在设计图纸时被打扰,不假思索道:“不见。” “对方还说他是玄门弟子。” 玄门弟子? 褚庆子作为玄门的匠作大师,这些年来冒充玄门弟子想要见他讨教一二的人不在少数,褚庆子道:“跟他说,我不在。” 侍从退出书房,去打发人。 可片刻后,那侍从又一脸为难地回来了。 褚庆子伏案构图,头也不抬,用有些不悦的声音道:“怎么了?他还不走吗?” 侍从道:“禀先生,那位公子跪在了门口。” 褚庆子无奈,这回不得不见了。 第408章 浴汤 雨越下越大,在天地间连成了一片雨幕。老里正带着村民冒着大雨挖土填堤。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抬头看向田埂上指挥修堤的少年,多亏了他来帮忙。 堤坝豁口太大,还有好几处,填埋的砂土本不够,或者刚填上了又被水冲毁。那少年提出了以疏代堵,因势利导,分洪引的方法。 只见他用树枝在泥地上简单地画了一张图,标出水导向,只要挖通了几处田埂,就能把水引到低处的荒地里,保住耕的农田。 此刻,魏瑄的衣衫早就透了,他卷着腿,挽着袖子,正和几个村民一起填挖泥土。 就在这时,远处的田垄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魏瑄直起身透过茫茫雨幕望去,就见大雨中萧暥和魏西陵正率兵纵马而来。 “叔!” 萧暥跳下马背,“阿季,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今天上午萧暥跃马出城后,魏瑄就知道他的打算——城外空旷,不会伤到百姓,惊马跑累了自然就停下来。 于是他就立即借了匹马出城去找,虽然没有找到人,倒是看到不少村民正往城南赶去,一问才知道曹家沟决堤,淹毁了耕的农田。 耕是备战的基石,魏瑄于是赶紧跑去帮忙。 “好小子,还会干这个!”萧暥拍了拍魏瑄的肩膀。 魏瑄趁机握住了他的手,刚想将他拉近,就见魏西陵面走来。 “皇叔!”魏瑄悄悄松开萧暥的手, 魏西陵点了点头,然后便问了河堤的修筑情况。 河堤决口的地方不止一处,水湍急,砂土刚填埋上,就被水冲毁。所以先疏导洪,再修补堤坝。 田埂上人手不足,魏西陵亲自下地,将衣袍系在间率亲兵抗洪筑堤,又吩咐闻正策马去京兆府再调集人手。萧暥也不甘落后,他干脆去外袍和靴子,挽起衣袖,卷起腿下了地。 冰凉的水没到膝盖,冷雨中萧暥一脚踩到泥上猛地滑去,被魏西陵一把搀住,才没有一上来就灌几口水。 “叔崴到脚了吗?”魏瑄赶紧跑过来,说着就拽着他在田埂上坐下, “我给你。”他弯下,握住那白皙清瘦的脚踝。手指灵活地从足弓开始细细按。 “好了,阿季,我没事。”萧暥见魏瑄还要一个个脚趾地给他松动筋骨,老脸挂不住了,刚开始干活就下线,这特么忒太没面子了。 不得不说,魏瑄的手艺着实不错,放在现代都可以开一家足浴店了,在田埂上完成了一套足部按摩后,萧暥又能健步如飞了,抄起铲子就开始卖力干活。 几人在田垄上挖土铸堤,不知不觉就忙到了中午。 闻正带来的人也到了,乘着这间隙,萧暥便坐在树底下歇口气。 他这老弱病残的身子到底经不起折腾,才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泥水匠就已经是酸背疼,虚不已。 魏瑄见他腿卷到膝盖上,出光洁的小腿肚子像雪白的莲藕上溅着数多泥点。 他喉结轻轻动了下,递过水囊,“叔,喝口水罢。” 萧暥正口渴,接过来灌了几口,然后招呼魏西陵也过来歇歇。 魏瑄乘机取回水囊,像是怕谁跟他抢似的,仰头就咕咚咕咚饮了个干净,喝完抹了把嘴,意犹未尽道:“甜!” 萧暥不懂了,这又不是农夫山泉?还有点甜? 魏瑄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再去给皇叔提一壶。” 说完便向凉棚处小跑去。 堤坝已经修筑地差不多了,魏西陵走过来,在萧暥身边坐下,道:“这个堤坝有问题。” 江南水道纵横,每到梅雨夏汛时期,长江、楚江的诸多支就容易涨水冲毁堤坝,魏西陵长期治理江楚一带,对各种水利工程非常悉。 萧暥立即问:“什么问题?” 魏西陵:“看似水冲垮,实则人为毁堤。” 毁堤?萧暥立即想到:毁堤淹田,是为了破坏耕吗? 但是堤坝的决口并不算大,他们忙碌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洪控制住了。如果真的意在淹田,没那么容易收拾局面。 等等,一个念头忽然在萧暥脑海中划过: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毁堤淹田,相反,毁堤淹田只是手段呢? 想到这里,萧暥心中一沉。他赶紧折了树枝,在地上潦草地画了起来。 越画,他的心里就越升起一缕寒意,果然…… 曹家沟在南门外,而闻正的京兆府邸在城北,闻正一旦获悉曹家沟堤坝被冲垮,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最快的方式就是骑马。 从城北的京兆府到大梁南门,就要穿过最热闹的两条大街,朱雀大街与长乐大街。 闻正说过,他的马向来温顺,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如此暴躁。——这不难办,只要有人在马吃的饲料里动点手脚。 假设惊马载着闻正直冲最热闹的两大街,必然伤人无数。那么闻正这个代理京兆尹刚上任就纵马闹市伤人的罪名是不掉了! 别说闻正是京兆尹干不成了,就连人都要下狱问罪。 好歹毒一手! 如果闻正被问罪,这代理京兆尹肯定当不了,那么,盛京系的郑绮就能名正言顺地顶上他的职位,成为代理的京兆尹。 所以说,这毁堤淹田,惊马闹市的幕后的黑手是杨覆柳徽等人了? 但是这还是萧暥的推测,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们所为。 魏西陵道:“对方出手一击不中,就会有后手。你要小心。” 萧暥点头。 此事还是等他回去跟谢映之商量后再作对策。眼下先把堤坝修好。 从午后到黄昏,他们就像普通的农夫一样在田垄上铲土填泥,萧暥看着挽着衣袖一脸认真地筑堤的魏西陵,忽然觉得如果不是身处世,他们也不是将军,回到江南,田间地头,阡陌桑麻,当个农夫也未尝不是好事。 傍晚,天地间已是一片哗哗雨声,但堤坝终于修好了,萧暥累得不想动弹,但身泥水又着实难受。 魏瑄提议道:“叔,我听里正说这曹县有浴汤,可以洗浴。” 萧暥一想也对,他们几个都是身泥水,不如在澡堂里洗洗干净。 *** 曹县的澡堂子远比萧暥想象的要大,青砖铺地,水雾袅绕间,一口大池列于正中,有七八个人正在池中泡浴,都是膀大圆的汉子,旁若无人地边泡澡边胡吹。 都是男人嘛,萧暥本也不介意一起泡澡,再说他和魏西陵早就赤诚相见了,但是一想到小魏瑄,他又有些挂不住老脸。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要和魏瑄衣相见,他作为长辈的威严呢? 他再看向魏西陵,也见他剑眉微蹙,想到以魏西陵的矜持,要在公共浴室里洗澡,这场景简直不可想象。 果然魏西陵问道:“此处可有单独的汤池?” 掌柜瞧着他们三人虽然衣袍上沾着泥水,但穿着体面,长相俊美。他眼珠子微微一转,立即反应过来,从柜台后转了出来,陪笑道:“有,有,贵客这边请。” 公共浴室再往里走,则是以屏风和帷帘分隔出来的汤池。汤池之间有回廊穿绕而过。无人的池间帘布就敞开着,可以看到每口小池有五尺见方,可容三五人泡浴。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