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道:“主公昨夜大婚,末将不敢搅扰。” 萧暥:…… 他这会儿没工夫跟云越解释,赶紧起身洗漱完了,叼了个饼就向外疾步。 云越靠着门道,“主公就这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公要去接亲,容绪先生怕是喜出望外吧?” 靠,忘了,特么的衣服还没换! 就在他手忙脚地要换衣服时,云越道:“谢先生已经替主公去送行了。” *** 大梁城郊 头高起,护城上水声潺潺,岸边青青柳,风中有蒙蒙飞絮如雪。 众人望着轻车快马辚辚而去,扬起一路烟尘,此去幽燕千里迢迢,征途莫测。 有时候,使节的出使敌方就如军队的出征,胜负难料,生死不定。 然而,军队出征浩浩、刀戟林立,使节出使则单匹马,全靠舌剑,若能说服对方,则胜,若不能,则危。 古往今来,被扣留、下狱、乃至于身首异处的使节数不胜数。敌方往往会把无处发的怨愤都加注在毫无还击之力的来使身上。 更何况这个沧海横的世里,皇室的权威早就不复存在。 而原本朝议商定的割地赔款也被萧暥推翻了。 萧暥认为,每一寸土地都是战士浴血而来,哪有拱手送人之理。而赔款则是自损肥敌,亦不可取。 简而言之,萧暥的态度就是寸土不让,寸金不予! 这种强硬的出使态度,使得众人对江浔等人的安危颇为担心。 这里面分为两派。 一派是坐等着看热闹的盛京系。 在他们看来,容绪有盛京王氏的背景。北达就算考虑到王氏的立场,也不可能动容绪。但同时,容绪毕竟不是嫡出,又恰好是盛京商会的会首,所以北达也会给他点颜,软起来,讹诈一笔钱财倒是有可能的。 毕竟襄州之战和限地令补偿北氏旁支,耗费了北达不少银钱。就算他实力雄厚,也不能这样挥霍无度。 相比之下,江浔就安危难料了,他出身寒门,没有家族背景,很可能被北达扣留下狱。 所以盛京系就坐等着看戏,到时候一旦事发,他们就可以掀起舆,言萧暥刻薄吝啬,不舍得土地钱粮,却又要让人替他出使幽燕,最终导致文昌阁之辩的名士,正使江浔被囚下狱,副使盛京商会的会首容绪先生被软。 如此一来,一面是不顾个人安危出使幽燕的名士,一面是吝啬土地钱粮,置使节安危于不顾的萧将军。 他们再油加醋一番,足以引起士林群情愤,舆论涛涛。 到时候,向来支持萧暥的云渊和中书台也会被波及,如果他们不下汹汹舆,那么就只有盛京系出面安抚人心,顺便重掌朝政之权。 柳徽望着驿外远去的烟尘,不踌躇志起来,下内心的得意,看向云渊。 云渊一身素雅长袍,立于晨风中,潇潇肃肃,颇有古贤之风。 以云渊为代表的清就是另一派。 他们忧心忡忡地望着车马远去,心中颇有苍凉慷慨之意。 北皓死于襄州,北达正是恼恨之时,此时北上,又不予钱财,不许土地,一点好处都不给,虽孤高之气让人敬佩,然安危堪忧。 高起,送行的人群缓缓散去,这时人群中不知有谁说了一句,“萧将军怎么没来?” 这句话立即引起议论纷纷。 唐隶率先道:“萧将军这就实在不近人情了,如果不是襄州之战他杀了北皓,江府尹和容绪先生何须北上?” 有人立即接道:“北上斡旋本就艰险,割地赔款或许还能有所转圜,萧将军还一不拔,这就算了,竟然连送行长亭的表面文章都不做了?” “他怕不是心虚?” 秦羽重重咳了声,下一片窃窃私语,道:“彦昭身体抱恙,郊外风寒,是我让他不要来了。” 杨覆道:“是啊,萧将军东征西战,罕有在大梁休息的时候,此番睡得迟一点,诸位也当体谅。” 言外之意,有力气征战的将军,会没力气来送行? 秦羽一噎,看向谢映之,“沈先生……” 谢映之不慌不忙道,“请问诸公,江府尹此番前往是代表萧将军,还是天子?” 杨覆道:“自然是天子。” 谢映之:“那么哪有天子给臣下割地赔款的先例?” “这……”杨覆一时语。 柳徽道:“这是天子赏赐,先生为何要说成是割地赔款?岂不是刻意曲解冒犯天威?且天子赏赐臣下历来有之。” 谢映之道,“天子恩赏,自古有之,但北达无功,何来赏赐?” 他看向柳徽,严词道:“柳尚书莫非是指派铁鹞卫潜入京城,挟持天子,血洗仙弈阁是北达的功劳?还是指遣北皓潜入襄州,掀起战事,是北达之功?” 柳徽脸一僵,面难堪道:“老夫可没那么说。” “希望柳尚书不是此意,否则天子连北达之辈都要赏赐,那么是鼓励天下诸侯纷纷纵兵犯上,视国家法度为无物吗?” 柳徽冷汗直冒,眼袋不住搐,“老……老臣绝无此意啊!” 谢映之毫不理会他,道:“此例一开,今后还有谁尊奉天子,敬畏朝廷呢?” 谢映之转向众人,道:“北达无功不赏,乃故而此番江府尹轻车持节,所捍卫的是天家的威仪。而并不是主公吝啬土地钱粮。” 话虽如此,云渊心中尚有隐忧,他道:“轻车持节,此去幽燕,如何周旋,想必先生已有谋划?” 谢映之莞尔,“主公早有化解之策。” 他说罢淡淡掠了一眼柳徽等人:“江府尹和容绪先生此去必安然无恙,诸位请拭目以待。” “即便如此,将府尹和容绪先生北上出使,萧将军连送行都不来吗?”唐隶道。 谢映之对此人不屑一顾,对众人道:“不瞒诸位,昨夜寒狱发生囚徒越狱之事,现已平息,主公正在整顿寒狱防备,无法分身前来。” 众人闻言顿时骇然,其实昨夜寒狱出事了,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一点风声,道只听闻闹哄哄的有刀兵声,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并不知晓。 云渊立即道:“沈先生,越狱囚徒可曾都拿获?萧将军没事吧?” 谢映之道:“好在及时察觉,囚徒无一人外逃,主公只是有些劳累,并无大碍。” *** 瑶华 “什么?还有囚徒越狱之事?”桓帝从椅子里探起身。 他之前单知道昨夜寒狱出了点,所以派曾贤以探望晋王为由悄悄去打探了下,曾贤回报,除了晋王大概受了惊吓,有点神志不清外,其他也没探出什么来。搞得皇帝心里老惦记着,没想到竟然是囚徒越狱?萧暥属下的忠犬连个监狱都看管不牢吗? 他掩不住好事之心道,“逃出多少?” 贺紫湄道:“臣妾只是听闻出外购买胭脂的女说的,具体情况臣妾就不知了。” 后的胭脂水粉是由廷内官采办的,但贺紫湄习惯用容绪玉容斋的胭脂,所以会派女出采办。这样不仅方便和容绪联系,也方便郢青遥随时出。 见皇帝脸上出索然无味之,贺紫湄道:“晋王就关在寒狱里,他应该知道不少,想他现在也回过神来了,陛下何不以听说寒狱被劫,担心晋王安危为由,招他进来问一问?” *** 巳时刚过,陈英就急匆匆派人来报信——皇帝担心晋王安危,招他进一见。 萧暥心中一紧,皇帝这时候召见,安的是什么心? 但皇帝召见的理由却非常充足,寒狱昨夜被劫,他担心弟弟的安危,召进一见,完全是情理之中的,如果不召见,对弟弟安危不闻不问,反而显得皇帝薄情。 所以,桓帝这是仅仅想作秀,假装关心一下魏瑄,还是别有用心,这就不好说了。 不进,是抗旨不遵,进则是安危难测,更何况魏瑄什么都不记得了,廷险恶,人心鬼蜮,他将如何应对? 萧暥刚想说,‘我和你一起进’, 转念一想,皇帝对他深为忌惮,如果他陪魏瑄进,反倒显得他和魏瑄的关系很好,桓帝心狭隘,就算这次让魏瑄平安险,必然怀恨在心,今后处处针对魏瑄,这种不怀好意的召见也还会更多。他事务繁忙,或者征战在外,总有照顾不及的时候。 他想到了一个人。 魏瑄似乎察觉不到危险,轻松道:“萧将军,皇兄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我就进去一趟罢。” 第404章 “什么?皇叔来了!”桓帝从长榻里探起身,“快宣!” 随后他起身张开手臂,两名女低头上前为他披上冕袍,端正衣冠。 片刻后,魏西陵朝服玉带健步入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桓帝赶紧托住他的手道,“赐座。” 两名小内侍立即取来坐具。 “谢陛下。”魏西陵落座,开门见山便问:“臣听闻陛下召晋王进,不知何事?” “哦,阿季啊。”皇帝这才想起来,随即装出一副忧虑关心之态,“朕听闻寒狱被劫,担忧阿季的安危,故而召进一叙。” 他说着朝曾贤招了招手,问:“阿季怎么还没到?” *** 寒狱在大梁城北,从寒狱到城要通过玄武大街。 马车辚辚行驶过街道,街旁的酒楼里不知什么人忽然扔下了个爆竹,正落在马车前。 马匹顿时受了惊,撒开四蹄窜入了街边的巷子里一路狂奔,七拐八弯后才停下来。 魏瑄在车厢里颠得头昏眼花,刚刚拉开车帘,就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耸下车去。 如果换成以往,以他捷的身手,只要扣住对方手腕,反手一错就能拧断对方的腕骨,可是如今他就像被猛兽咬住的鹿羚般无助地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让他往前走。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能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方位。 耳边熙熙攘攘,一开始是热闹的市井,鼻间充斥着酒气油烟和各种混杂难辨的味道,有时是酸臭味,有时是刺鼻的香粉味,耳边有子放肆的娇笑,有酒肆老板对小厮的谩骂声,哭喊声,和着琵琶弹唱声。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