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拔足而起,绕到学舍后,趁着课间把盛忠拽到一边,“阿忠,碧沉珠借我!” *** 经过几轮涨价后,香料的价格已经上涨了十成。燕州、幽州、豫州,蜀中受巨大的利润引,大面积种植香料作物。 幽燕两州,从世家大户到士绅小民都纷纷弃耕田改种香料。 一年之后,幽燕土地就算不是颗粒无出,也将大副削减粮食产量。下降的粮产量将限制幽燕境内的征兵。 某狐狸着爪子,经济战搞起来! 就在他如意算盘打得哐哐响的时候,一大清早,他收到一个消息。北达下令,幽燕全境内,北氏族的田产不许改种香木。 萧暥一愣,北达不为利,够狠的! 但换一种角度来说,此人不贪图眼前之利,放眼于全局长远,果然比曹难对付。 北氏名下有土地万倾,若都种上粮米,产出也不小。 晨风轻轻掀动疏帘,院中花木扶疏,萧暥坐在廊下吃着桃花糕,脑子里东想西想。 谢映之抬袖不紧不慢斟上花茶,淡淡道:“这数倍之利,即使北达舍得,北氏族的人未必舍不得,北浔来信询问我对策,我给他支了个招。” …… 萧暥一听,这也太狠了,要说坑人还属谢玄首。 然后他就想到:等等?北浔?你们什么时候加上微信的? 谢映之微笑:“潜龙局。” 萧暥提醒道:“北浔对先生不怀好意,先生要小心。” 谢映之失笑,他倒还提醒别人了。 他道:“主公和容绪先生合作,亦要留心。” 容绪对萧暥怀着旎心思,花样手段又层出不穷,但某人自以为是大老,一点警觉都没有。 尤其是最近,萧暥和容绪合作香料生意赚得盆钵,黄龙城的兵工厂已经展开生产了。萧暥有点飘了,谢映之觉得该提醒他一下。 萧暥道:“北达势大,我们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对付他。王氏的立场就很重要了。拉拢容绪,不仅能牵制盛京王氏。且北达多疑,容绪与我合作,就会使得北达和王氏之间有隙。” “就算王氏不上我的船,也不能上北达的船。这一战中,至少稳住中立。” 谢映之微微扬眉,他能想到这一层,有进步了,但是…… “主公善于将兵,却并不善于驭人。”谢映之指出。 萧暥沙场打仗狡诈如狐,但应对谋诈之术还太了点,尤其是容绪这样的阅历广城府深的,不是萧暥能驾驭的。 所以,他靠什么驾驭,靠天然萌吗? 萧暥眨眨眼睛:“我不用驭人。” 他从来不想怎么驾驭人,也没钱收买人心,但他手下的人自然愿意跟着他一起干。 谢映之真相再说什么,云越穿过庭院:“先生,马车已经备好。” 谢映之今要前往暮苍山视察工地。 他站起身,“主公,此事等我回来再议。” 临走还不忘提醒,“今花朝修沐,主公赏游玩时不可滥饮。” 萧暥乖巧地表示:滴酒不沾的嗷。 谢映之前脚刚走,萧暥后脚招呼云越立即去买上几坛好酒。 “走,去锐士营,找卫骏喝酒去!”他赚钱了当然要请锐士营的兄弟们喝酒。 由于程牧瞿钢等都被他派往外地,京畿的锐士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就驻扎在灞陵大营,归卫骏管辖。 虽然天气转暖,但萧暥身体畏寒,依旧穿着数天前那身金燕子锦袍,看得云越心疼。 某人却不以为然。怎么了?还敢欺负他年纪大穿得多? 他一身玄锦袍风倜傥,剑鞘上还挂了一支粉的杏花装腔作势,花朝节还不许他花哨些? 刚出府门,面就驶来一部颇具格调的马车。 自从西征驱逐北狄,扫王庭之后,西行变成了一条通途,引得不少士子赴凉州游历,同时雍州也悄悄刮起一股胡风。比较有代表的,就是萧暥引领的波浪卷,引得大梁城里士子佳人们争相仿效。 除此之外,胡服,胡乐,歌楼乐坊里美的西域胡女,大户人家还行用身材魁梧的北狄奴隶看家护院。 容绪的这部车就颇有西域胡风,果然容老板永远走在时尚的最前列。 不仅如此,驾车的两匹马都是西域汗血马,高大健硕。拉车的马和普通的战马不同,战马一骑绝尘,但驾车的马更讲究配合与平衡。 容绪见萧暥看得目不转睛,果然,小狐狸喜车。 “今花朝,烟波里新排了曲子,来请彦昭前去……” “主公,酒菜都已经备好,走不走?”云越轻甲带剑,整装待发。 容绪知道他是故意打断,识趣问:“彦昭要出门?” 萧暥也不隐瞒:“去军营犒劳将士们。” 容绪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来的不巧,本来想请彦昭试乘新车。” 萧暥瞅着那马车心里。 云越提醒道:“主公,已经巳时了。” 容绪擒故纵:“既然彦昭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云越迫不及待:“容绪先生请便。” “等等。”萧暥一扔马鞭:“不如这样,容绪先生随我一起去军营如何?” 云越愕然:他去做什么? 容绪也懵了:去哪儿? 萧暥: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上车,萧暥拢着南瓜小手炉靠在一堆锦垫里,这胡车果然是平稳轻快,如腾云驾雾一般,在古代没有橡胶轮胎,车辆的减震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很厉害了。 他脑子又开始胡思想着,能不能在这个基础上,搞个运兵车,装甲车出来。 片刻后,胡车驶出大梁城。 早城郊,浅草青青。 少顷,寒烟漠漠中,已经隐约可见灞陵大营的营门。 萧暥以往都是骑马去军营的,这还是第一次坐车去。 等等,也不是第一次。 记忆中仿佛还有一次,他驱车去京郊锐士营。 一念飘摇。 …… 雨后,营地旁的海棠花绽放着一片红云,光耀眼,显得大营寥落凋敝。 营门前几名瘦弱的老兵正在站岗,征衣陈旧,兵器锈蚀。一见到他,老兵们动地纷纷围拢过来。 和以前一样,他们席地而坐。一坛酒轮着喝。今后天涯路远,盛世承平,再无需血洒疆场,九州也再无需锐士营。 老兵们哭得嚎啕,他独自转身,一壶酒尽兴而归,四月天里,手凉得像冰。 …… 胡车再次停在树下。 “彦昭?”容绪发现他脸有异。 萧暥恍然回过神来,抱着南瓜小炉的手受不到一丝暖意。 下车时云越看出他脸不好,狠狠瞪了容绪一眼,‘你做了什么?’ 容绪百口莫辩。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将军!” 营门大开,卫骏率众来,他一身甲英姿飒,身后跟的军官个个年青骁锐。 “末将等候多时了!”卫骏寒星般的眼眸,神采熠熠地看向他。 萧暥神一振,果然,刚才记忆里寥落的大营,征衣陈旧的老兵……是他自己在胡思想了。 他心头一松,脸上也就多了一抹血。 光透过三生,终于照进了尘世里。 进了大营,老规矩,一坛子酒轮着喝。烈酒入喉,一群大老就开始海阔天空地吹牛,一个比一个离谱。 倒是平时话题中心人物,萧暥显得比较安静。谢映之不许他喝烈酒。 萧暥喝着甜果酒,觉得吹牛都不是这味儿了,罕见地话少了。 他话一少,气氛就上不来了。毕竟肚子里料最多,最能吹的就是他。 卫骏转向容绪:“容绪先生多年经商,走南闯北一定见识过不少新鲜事,说出来让大家也开开眼。” “好!”众人一致敦促。 容绪本来只是想随意看看,军营里的一切粝、豪、热烈,都与他所悉的致、优雅、浮丽毫不相关。让他到格格不入。 但卫骏这一问,一群士兵就跟着起哄,不说还不行。 他勉为其难道:“那是在先帝朝,在座的诸位很多都尚未出生……” 换是平时,那些大老肯定嚷嚷着不干了,看你年纪也不大,倚老卖老给谁看? 但是容绪接下去的话,像一卷华丽的锦缎徐徐铺开,浓墨重彩地描出了那大厦将倾前最后的繁华如梦,那个他们从未经历过的盛世。 只是三十多年前,他还年轻,少年意气,还有仗剑从军的梦想。 如今他坐在军营里,两鬓风霜,烈酒入喉,寂寞如雪。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