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魏瑄飞身掠上前一把拽起傅昆,利落往外一抛。 紧接着坍塌的屋顶轰然砸下,烟尘腾起。 “阿季!” 倾倒的木柱狠狠砸上了魏瑄的肩胛,他捷地就地一个滚翻,在屋顶完全塌下前撤出了屋子。 呆坐在地上的傅昆惊魂未定,知道这回犯了大过,哆嗦道:“季……季师弟,你没事吧?” 盛忠赶紧去搀扶魏瑄:“这还没事,你长眼吗?” 傅昆失道,“那、那我这就去找齐师叔。” “不必。”魏瑄撑膝站起身,一边安抚盛忠道,“只是皮外伤。” 周围的弟子也闻声都纷纷围过来,要送他去漓雨水榭。 “我无事。”鲜血染红了青衣,他摆手道,“开课的时间快到了,你们别耽搁了。” 又拍了拍盛忠的肩,轻松笑道:“你也去上课罢,我自己去就行,你一脸惊慌,齐师叔还以为我打架了。” 然后他独自朝漓雨水榭的方向走去。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魏瑄走后,总算有人想起来。 “不用慌,就是个大宝贝睡醒了,练练嗓子!”墨辞站在阙台上,嬉皮笑脸地朝他们遥遥招了招手。 众弟子看到旁边一脸严肃的卫宛,赶紧散了。 “这孩子不错啊,看你干的事儿。”墨辞不怎么尊敬地瞥了一眼卫宛。 卫宛严肃道:“慎在于畏小。” 墨辞道:“你真怀疑他是魔头,也别这么折磨他了,直接把他关断云崖还图个清静。” 卫宛不想跟他废话,谢映之曾说过,如果魏瑄犯下大错,才能将他关入断云崖,而且,谢映之也说过,若他将来犯下滔天大错,与他同罪。 这些没必要让墨辞知道。 卫宛道:“怎么惩戒是我戒律堂的事。” “我也就是个建议,我记得不错,断云崖底十八层,还关着百年之战留下的老魔头,当年薛潜一把火烧穿断云崖都没有把那老魔头给烧死……” 卫宛冷冷看了他一眼。 墨辞还没有自觉,“这孩子在你眼里横竖已经是个魔头,那还让我观什么气,直接扔断云崖底。老魔头小魔头关在一块儿,岂不快乐了。” 卫宛按着扶拦的手骨节暴起。 “没事儿还能经验。” 墨辞笑嘻嘻:“这不叫坐牢,这叫深造。” 卫宛深一口气保持风度,警告道:“你今天话太多了。” 墨辞:“哎?不就是你约我来说话的吗?” 卫宛眉峰紧簇。 此人就是这样讨嫌,问他一句话,能七拐八弯地兜出十几句不相关的,再好的耐心也被他耗尽了,也只有谢映之这样的好脾气能容忍他。 墨辞觉到空气中微妙的寒,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卫宛擦黑的神,“你现在大概是想一脚将我踹下去,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卫宛终于从牙间挤出一个字:“滚。” *** 漓雨水榭 “怎么的?”齐意初替他肩背上棉纱。 “我自己修屋顶时不小心到的。”魏瑄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拽起衣衫。 最近因为受罚修屋子,整天灰头土脸的,有一阵没有来了。他才发现这里不仅增加了不少罕见的花木,还有几位清秀的女弟子正在侍花木。 随即他一眼看到了花木间,还有一株种在沉香木盆里的千叶冰蓝,心头不由一震。 “这花我认识,可是千叶冰蓝?” 齐意初倒是有些有些意外,这孩子知道的不少。 在魏瑄的旁敲侧击下,齐意初道:“映之托我想想办法,如何能让它开花。” “为何要它开花?”魏瑄的心顿时纠紧了。 齐意初轻叹:“说是有一位友人病重。” 魏瑄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口道:“我可以帮忙。” “也好。”齐意初向来善解人意,“你的伤还需要休息一阵,我正好和大师兄说给你一些假期,我这里缺人手,你的草药图谱画得好,可以来帮忙罢。” *** 从漓雨水榭出来后已是入夜时分,魏瑄一直在考虑怎么栽培千叶冰蓝才能让它开花。 他先想到了去问苍青,但是入玄门就等于斩断和苍冥族的一切联系,萤石他是万万不能带的,就去不了灵犀。 而且,如果苍青真知道,谢映之早就问出来了,也没必要让齐意初想办法。 看来灵犀的典籍里也没有让千叶冰蓝开花的方法。 魏瑄一边想,一边向藏书阁走去。 玄门的藏书楼收藏着数千典籍,作为一个小小的初蒙学生,魏瑄只能到藏书阁翻阅资料。 可他还没走进藏书楼,就被赶出来了。 “出去出去,没见扫地呐!” 灰尘腾起,魏瑄猝不及防进一口,呛得嗓子辣。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秘术护体的普通人。 藏书阁前还徘徊着五六名玄门弟子,隔着淡黄的光雾里腾起的灰尘,战战兢兢往里看去。从没见过扫地脾气那么大的。 “走走走!”又是几名玄门弟子被扫地出门。理由是妨碍公共卫生。 “你怎么还不走?”对方凶声恶气道。 魏瑄乖巧道:“你先不要用扫帚指着我……” “是你?”对方发现是害他来这里的倒霉小子。 魏瑄道:“要不你先放我们进去,有什么不忿,也可以说说?” 片刻后, 墨辞不平道:“我这是因言获罪的典范。” 一名弟子很了解他:“师兄,你是不是在戒尊面前又说了什么,才惹他生气罚你的?” 墨辞道:“他让我说的,我实话实说了,然后我就在这儿了!” 魏瑄奇怪,“所以你说了什么?” 众人都看向墨辞。 墨辞叉:“不就说他年纪大,说他不洗澡吗?” 另一头,书案前,卫宛眉心跳了跳。 他的案头放着几份从各地玄门分堂送来的文书:最近富、南野、故漳等县的墓地都被人给挖了,被挖的都是新坟,尸体不翼而飞。这事儿在当地闹得人人心惶惶。 卫宛眉宇深蹙,前番魏西陵就来书知会,在永安城郊发现了苍冥族踪迹,提醒玄门加以防范。 他站起身深深凝视窗外的寒夜,仿佛觉到了黑暗中破土而出,蠢蠢动的气息。 *** 燕州 绣衣使者带着北达的回复启程前往大梁了,北达为表对天子的敬意,亲自送到城郊。 东方冉在远处的人群里森森地看着。 北达是既想要当霸主,又不肯放下世代公卿的名望,贪婪且多疑,难以掌控。所以他选择北皓。 北皓有野心,且深恨萧暥。愤怒的人总是容易被掌控。 但北皓永远不会知道,正是他东方冉让俞珪献计给北达,使他出使大梁的。 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复仇,将北皓推倒风口浪尖。 此时还是二月初,冰雪未融,道路难行,献给天子的珍品宝器也需要遴选和准备,所以北皓出发的时间定在二月下旬。 东方冉一边在雪地里走,一边想,如今北皓准备乖乖上路,俞珪也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件事上俞珪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正琢磨着怎么让俞珪还最有价值,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风声在耳边掠过。 他惊抬头时,就见漆黑的鸦羽扑棱棱地刮过。 那是一只渡鸦,正张开翅翼掠向一片低矮的房檐。 东方冉想起来,那里是郢青遥以前的旧屋。 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掀起兜帽跟了上去。 推门进去,屋子简陋,丝毫看不出是个女子的住所。 里面桌案翻倒,竹简书籍地散落,一片藉,看来北达派人来搜索过这里。 东方冉看了一圈,唯一带点女子气的就是一张琴,那渡鸦此刻就静静地站在琴头上,脚上绑着一个信筒。 东方冉一开始就知道,郢青遥并不是为北达做事的,她效忠的另有其人。 这封信应该是她真正的主君给她的指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东方冉伸出一枯瘦的手指,他懂驭兽术。 他悄悄接近那渡鸦,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信筒。 那封信只有寥寥几句话,字迹沉蕴有力。 他却看得心神暗震,隔着纸张,他隐约觉到其中蕴含着一个庞大的计划,但他又不知道具体的内容,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雾隐重嶂之中,窥到了远山恢弘的轮廓,却又隔着重重雾,看不真切,简直抓耳挠腮。 他想再细细看一遍,那张纸忽地腾起了一簇绿焰。顷刻间烧成了灰烬。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