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不动?”那汉子百忙中嚷道。 “在学了。”魏瑄赶紧道。 随即捷地一个翻身将萧暥下,不容置喙道,“我留下,你走。” 萧暥哪里肯被侄子在下面,太跌份了,随即回身就要反。两人在地板上翻滚起来,大有谁打赢了谁说了算的意思。 “你们是打架还是睡觉!”那大汉忍无可忍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有点响,魏瑄和萧暥顿时都安静了下。因为他们到了地板低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是久经沙场的人特有的锐官。黑暗中他们就像两只警觉的兽,虽然彼此碾撕咬,互不服输,但是耳朵却不约而同都竖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暗门口传来轻微的吱嘎声音。 “快!”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灯烛幽暗,他们都戴着面具,未必能认得出来,而且旁边还有一对掩护。 萧暥没工夫再抢上风了,他一咬牙躺在席上,就当……做仰卧起坐罢。 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到上方的哈士奇面具上。 萧暥又生无可恋地想,就算是装的,但带着面具干,怎么觉得有点鬼畜啊? 小魏瑄不会真有什么诡异的好吧?毕竟历史上的武帝确实鬼畜的。 他不知道此刻面具之下,魏瑄眉心的焰芒如火苗攒动,漆黑的双眸如无尽的夜翻涌。 幻境已再也不受控制地延伸开来。 潜龙局的宝船,美景良宵。 红烛照着罗帐深深,四角挂着华丽的灯,鎏金炉正升起氤氲的香雾。 萧暥躺在锦榻上,帐幔四周垂挂下无数的面具。 江上风高浪急,船随着波浪剧烈晃动, 无数面具在灯火掩映中晃动起来,发出琳琅的声响,像无数人在嬉笑。此起彼伏间,又像无数张脸,喜怒哀乐、悲离合,重叠在一起,编织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萧暥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花神的面具。 面具遮住了绝世的容颜,长发如墨丝缎般铺散在锦榻上,映着玉的肩颈,他微微仰起下颌,展出曲线悠扬的颈项。一缕胭脂的花蔓从后颈处悄悄伸展出来,宛转旎,往下越过到妙的锁骨,蔓延到光洁匀实的膛。 魏瑄的手指情不自沿着绣纹伸展,从玉的膛到窄的身,一寸寸剥去纤薄如翼的衣衫。皎洁的肌肤美如琢玉,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任凭靡荼妖花绽放出一片醉生梦死的绝丽。 魏瑄俯下身,尽情品尝一场极乐的盛宴。 …… 幽暗中,萧暥只觉得颈侧被一只小动物润地舔了一口。 “唔……不对。” 这孩子是不是晚上没吃啊! 两人都带着面具,萧暥看不清魏瑄的神,只觉得他的指尖热度惊人,但手下的动作却又确至极,带着不容抵抗的强势。 萧暥心中叫苦不迭,演个戏不用那么真罢。 就在他一把握住那好奇地探索的手时,鼻间又锐地闻到蛮人身上的气味,如旎中暗藏的一线杀机。 萧暥此刻一边要管住魏瑄魂不守舍游走的手,一边要留神门口的蛮人,可谓苦不堪言…… 画舫幻境中,波光漾在红烛昏罗帐间,水潋滟浮动在细腻如玉的肌肤上,纤细的花蔓勾连绕,绽出一朵朵柔淡的。魏瑄像被蛊惑住了般俯下身去。 饮酒吃花,风妙趣。 “阿季,别,这不能吃。”萧暥手忙脚。 他一会儿想,这孩子是不是喝醉了? 一会儿又想,那几个蛮子怎么还不走?当小电影看了吗? 由于他和魏瑄都带着面具,这场景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他手忙脚,顾此失彼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金声。 那几个蛮人听到后蓦然怔了怔,转身离去。 金声和军中退兵时常用的击钲声极为相似。一时间如金戈铁骑烟四起,击碎了声犬马的梦。 魏瑄也猛地惊觉,幻境如海退去。 萧暥趁机迅速身出来,拉起衣衫。 “阿季,怎么样了?” 拨开他的面具,暗淡的灯光下,魏瑄幽长的睫上像是凝着夜,摇摇坠,眼盈盈间更是氤氲离,茫然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萧暥见他楚楚可怜的样子,算了算了,不就是被啃了几口。大概孩子没吃,酒醉后梦里磨牙呢,果然空腹喝酒要不得。 “不怪你,这酒后劲太足。”萧暥敷衍道, “你们还楞着做什么。”一旁那汉子已经跳起来抄起衣裳,就拉着那女子往外跑,“这声音是官府来查房了,你们还不快跑!等着做徭役吗?” 一出暗室,就见外头灯火晃动,人影缭。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府兵开进游廊,正将游人往南北两堤处驱散,并迅速搜查各个雅间,捉拿偷客。 带队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方脸阔额,眉如刷漆,甚是威猛,正是永安府令孟秩。 其实孟秩入夜前就接到了线报,这伙北狄人潜入了杜蘅堤到白蘋洲一带,但是碍于此间游客甚多,因此以例行检查捉拿偷客为名,先行驱散游客。 不知道为什么,萧暥对此人有点眼,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用力想了想,脑阔有点疼,遂放弃了。就在这时,他眼尖地在人群后发现了刚才那几个北狄人。 他们已经随着人走到了哨卡前,手按在间凸起的刀柄上,臂膀上肌紧绷。 孟秩一挥手,几名府兵立即围拢上去。 孟秩脚迈着方步,眼睛光聚敛,威严道:“照身贴。” 他话音未落,空中一道弧光掠起,锋利的弯刀带着强悍的力道狠狠劈下。 孟秩早有预料,稳稳举起重剑一格,剧烈的金铁震鸣声在寒夜里震响,火星溅。 紧接着,人群中又有七八个壮汉出弯刀扑杀过来,四周的府兵当即上,刀剑织出一片混的炫光。 一时间,长堤上,灯笼晃动,刀影纷,人群在惊呼中四下奔逃,好在之前已经疏散了大部分游人,没有造成踩踏和落水。 孟秩甚是威猛,几个回合之后,手中的重剑劈开弯刀,刺入那北狄壮汉肋下,几乎透骨而出。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北狄人愣了愣,庞大的身躯轻微晃了下后,竟一把抬手握住了锋口。 孟秩手中重剑一时不及回。就在这一刻,致命的袭击骤然而至! 孟秩觉到一道犀利的劲风从背后劈来。 他豁然回头,锃亮的弯刀疾旋而来。 他瞳孔骤然一缩,已来不及闪避。 就在他只有等死时,忽然面前一道犀利的寒风起。 如银月下,长剑如雪,剑锋悄无声息地沿着弯刀如弦般的刃,滑出了一道轻寒的薄光。 孟秩暗暗心惊,他行伍出身,深知这一剑看似轻灵,却截住了千钧之力,刀剑相击瞬间竟出绚烂的火星。 随即那人手腕灵活地一翻,剑风顺势一,在北狄士兵的腕上勾出一道淡淡的血线,随即咣当一声,沉重的弯刀落地。 蒙挚看得惊心动魄,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豁然抬头间,灯影下出现一张笑眯眯的狐狸面具,他刚想出口的一句‘壮士’了下去,顿时,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觉。 萧暥的长剑是在刚才混中捡来的。那些公子哥儿配着剑出来装腔作势抖威风,一旦遇到事儿,跑得个落花水。 萧暥毫不停留,身形犹如掠水轻鸿,长剑如闪电般掠向下一名北狄士兵。 与此同时,魏瑄也奋身杀入,身法飘忽犹如鬼魅,手中短刃寒光一闪,一个北狄人还来不及扬起刀,月影下,风中一缕血腥气飘过,一颗头颅高高抛起,坠入寒冷的湖心。 此时,长堤上已经是一片混的刀光火影。 孟秩显然是低估了对方的战力。这些北狄人即使被围,尤做困兽之斗。 萧暥前几天刚发过病,几轮混战下来,已逐渐体力不支,而且他发现,这些个北狄人和他在西征时遇到的不同。不仅凶狠暴戾,而且刺入他们身体的剑就像刺入了朽木棉花里,莫非他们不知伤痛? 一个念头忽然闪入脑海,萧暥还来不及细究,就在这时,长堤上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嚎叫。 “救命,婶娘救我!” 被这公鸭嗓子一吼,萧暥顿时什么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见刚才暗室里遇到那汉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个北狄蛮人追着砍,大概是因为他长得高壮,北狄人将他误以为是府兵了。 那汉子也有两下子,在北狄人迅猛的弯刀下,竟还能勉强招架。 他一边招架一边落荒而逃,见萧暥身手凌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于是干脆跟着魏瑄叫了。 那汉子边逃边冲着萧暥直叫唤,“婶娘,婶娘救救侄儿!” 魏瑄握刀的手晃了下。孟秩张了张嘴,有些混。 萧暥一边砍人一边太直跳,滚滚滚,谁是你婶娘! 他一剑开一名北狄人,脚尖在那人厚实的脊背上轻轻一垫,随即身形凌空飞跃而起,月光下衣袂风飘摇,长剑已呼啸而至。剑锋横扫,闪电般杀一人,退两人。 同时一把拽住那汉子的衣领往府兵阵中一推。 但那汉子的脚又不知道绊到了什么,猛地一个踉跄,“救命!我、我不会水!” 萧暥此时久战已疲,那厮又着实沉重,就在萧暥拽起他的一刻,冷不防斜后方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小心!” 魏瑄的惊声响起时,萧暥微一偏首,弯刀带起一缕锋利的风刮过耳后,割断了细绳,面具呛然落地之际,青丝如光墨散在长风中。又似无边细雨,蒙蒙扑面,若隐若现地掩映出一双绝妙的眼睛。薄寒的刀光漾在眼底,眼梢微微一挑,勾起致命的杀气息。 “婶……婶娘?”那汉子看呆了,倒退半步,糊里糊涂脑壳撞上灯柱,当场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萧暥反手一掣,长剑在空中刺出一道厉芒,身后的蛮人血花溅起。 短暂的错愕后,孟秩已经反应过来,他目光猛沉,嘴角不住烈地搐着,终于一声嗔喝:“萧暥?竟然是你?!” 那声音如同一道炸雷在长堤上空响起,战中的府兵们齐齐看向了他,那是仇恨的目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