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单于,出事了!”栾祺急匆匆进来道。 阿迦罗大步走出岩,就见鹫翎部和洛兰部的人扭打在一起。 一条大汉正狠狠一拳抡在一个瘦小个子的脑门上,顿时那小个子头破血,但仍然顽强地死死咬住半块烙饼,和着血沫艰难地下去。 大汉暴怒,又一拳抡下去,被阿迦罗当空截住,他掰住那大汉壮的腕子,竟生生提了起来。肌虬劲的手臂一抖,将那大汉整个人甩了出去,重重撞在雪地里,积雪被砸出一个大坑。 阿迦罗道:“今后谁敢再争抢口粮,引起斗殴的,杀!” 然后他沉地看了旁边的赫连因一眼。转身走开。 赫连因立即会意,赶紧跟上去解释道,“大单于,草原出生时,母就会不给幼崽喂足够的,让它们相互撕咬,留下最强的。这才能保证群的战力,现在我们的粮食不够,那些老弱不能再浪费口粮了。弱强食本来就是草原上生存的规则,所以,我才放任他们争夺食物,让强有力的战士活下来,我们有限的粮食要留给部落的勇士,不是养活无用的弱者。” “这不一样。”阿迦罗打断道, 他凝目注视着赫连因道,“这些部众从王庭的死人堆里跟我到这里的,我向驰神发誓过,今后我绝不会让我的部众再忍饥挨饿。” “可我们的粮食不够。”赫连因道。 阿迦罗断然道:“杀马!” 赫连因脸惊骇,“大单于!草原上的汉子,自己的马,就像自己的子!” “子?”阿迦罗回过头,冷笑了声。 那狰狞的表情使得赫连因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阿迦罗想到了他那个子…… 萧暥没安好心,他劫掠了他们的粮食和物资,又故意给他们留下一点点口粮,就是想让他们因争夺仅有的粮食而自相残杀。 他总是喜玩这一手,老戏码了,月神庙递刀的时候,他就玩过一次,不过是枭雄心机。 岩里生着火堆,阿迦罗听到外面传来战马凄惨的嘶鸣。 他干脆躺下,不想去听,眯起眼睛后,终于有些困倦了。 糊糊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王庭的烟烈火,落灰如雪。 月神庙中,萧暥一身的衣袍,衬得容如兰芝美玉,绣金软烟罗束带将他的身收缚到极致…… 他握着他的手,走过刀戟的丛林,仿佛那些杀气腾腾的奔卫都是他们婚典的见证。 月光下,他搂着他的,策马驰骋在草原上,夜风吹拂起他的长发。 大帐中,萧暥坐在琴案前,用握剑的手,为他抚琴,他从身后揽他入怀,浓情意间,却不知正是那指尖铮铮琴声催动了铁马冰河,烟浩劫。 温柔乡,英雄冢。 短短的七天里,一边紧锣密鼓地策划夺取单于之位,一边心中念念的,都是帐中软玉温香。哪怕夜夜同异梦。 他竭尽一切去足萧暥,吃的玩的,给他最致的绫罗衣衫,配上草原最罕见的珠玉珍宝,为他改变自己的习惯,开始学着中原人沐浴熏香。乃至□□上,他不愿意,阿迦罗就忍着,不再相。 然而他的隐忍和宠,换来的是萧暥在他在眼皮底下和他人暗通书信。 换来的是最后,关键时刻,萧暥将他送的宝刀,亲手给他的父王。 他要他们父子相杀,要他们兄弟相残。 冰冷的刀扎入后背时,他只觉得寒凉透骨。 阿迦罗悚然惊醒。 黑暗中,岩壁上映着一道长长的影子。 “余先生。”他都快忘了这个人。 这个人会秘术,阿迦罗知道,上次雪原上,他平地铸起火墙一阻,给了他们撤退的机会。 但是阿迦罗仍旧心有芥蒂,他原本是维丹的人。 阿迦罗道:“我都忘了你,你竟然还敢跟来,我不杀你,你为什么还不走。” 余先生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着莫测的幽光:“大单于还在记恨我辅佐维丹一事?” “我帐下没有叛徒。” 余先生干笑了声:“大单于搞错了,我是苍冥族人,本来就不是北狄人,我是来合作的,也不是来归顺的。哪来叛徒一说?” 阿迦罗冷道:“既然先生把话说白了,我也告诉你,我北狄部落纵横草原,凭借的是勇气和武力。对你们那些门路数没有兴趣。先生请便罢。” 余先生佝偻着背上前道:“看来我还需要向大单于表现一下我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 余先生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件如冬眠的黑蛇般盘曲着的东西,火光下泛着如鳞甲般粼粼的幽光。 “这是从月神庙的灰烬中所得,物归原主,献给大单于。” 阿迦罗瞳孔骤然一缩。 单于铁鞭! “大单于,我们有共同的仇人。”老人的声音细而尖利,“这一次中原人害死了先王,捣毁了王庭,屠戮部众,这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 阿迦罗浓眉紧簇,“伤我部族者,绝不放过!” 余先生眼中光一烁,“大单于有南下中原,马踏山河之志,我愿意助大单于一臂之力。” 他说完躬下身,双手将单于铁鞭举过头顶。 阿迦罗一把握紧铁鞭,眼中掠过野兽般的芒。 …… 余先生退出去后,阿迦罗盘腿坐在黑暗中,他再也睡不着了。 南下中原,踏平九州,报仇雪恨。 他又想起这一次折回去,当他听到萧暥的声音从榻上传来的时候,只觉得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简直要将他燃烧殆尽。 更让他切齿的是,没想到这狐狸在上还能闹腾。就他生的这般模样,竟然还敢起心了? 榻咯吱的晃动声就像尖锐的锉刀碾磨他的神智。 黑暗中,他听到萧暥不服道,“你给我。” 魏西陵的声线因隐忍而染上深沉的低音,严肃又纵容,他说,“够了。” 阿迦罗额头青筋直跳,各种念头在脑中撞击,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心中莫名地涌起燥热,干脆穿着一件单衣,走出山。峡谷中漫天风雪。 赫连因和几个部落中的青年正围着篝火。 他的脸上被北风刮地有两团驼红,神却很兴奋,到底是年轻,丝毫不见疲惫。 “我看到他了!当时隔着火墙,照着他的甲胄灿然炫目,就好像在火中燃烧。” “他长什么模样?”有人问。 “这还用问,当然是像野牛一样,骠悍强壮。” 赫连因撞了一下那人的肩哈哈大笑,“没那么夸诞,但是可威风了。” 其实当时他紧张地魂飞天外,哪里敢仔细看了。 他怕他们再揪着问,转而道,“大单于是真英雄,当场拔出刀挑战了!” 旁边的人听得紧张:“然后呢?” “他也横剑应战了!” “我们迟早会和他们打仗吗?” “大单于说一不二,一定会的!”赫连因道,脸上是跃跃试的神情, 只是当时他有一点听不明白,魏西陵说的是,你我之战。 这就莫名带上一缕角斗的意味。 在草原上,只有两个男子同时中意一名女子,才会以一场角斗来定胜负。 不过他也懒得想明白,只要将来有仗打不憋屈就好。 年轻人都是这样,充对强大的力量的向往,哪怕是敌人。 “大单于一定会带我参战的!”他道, “小子,这么想打仗”身后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 赫连因一惊,立即站起来,“大单于!” 阿迦罗看向这个年轻人,见他体格健壮,目光犹如鹰隼般犀利,是个好苗子。 “你想打败他吗?”阿迦罗道, “想!做梦都想!” 阿迦罗对他初生牛犊般的豪勇很是意。 “赫连因,你是北狄的勇士,不能只是做梦!” 然后他环顾周围的士兵和部众,振道,“中原人着我们背井离乡,让我们千里迁徙,经历严寒,饥饿和伤痛,但是,这不能摧垮我们!” 阿迦罗明白了,他这次败在萧暥手中,是因为他的斗志动摇了。 他太沉醉在这场尔虞我诈的新婚中,而放松了野兽般本能的警觉。 他太想取悦他的眷侣,而忽视了那人抱着全然的敌意与他演这一场戏。 他把这场戏当真了。甚至一度想,如果夺取了单于之位,就这样和萧暥永远在草原上生活也不错。他征服天下的雄心曾短暂地偃旗息鼓过。 任何的动摇都会招致失败。带来灭顶之灾。 妄想把萧暥留在草原上,是他不切实际了。 萧暥的身后是整个中原帝国。他们本是敌人。 “能够翻越雪山戈壁,活着到达漠北的,都是我北狄的勇士!今天的一切苦难都是驰神对我们的试炼!” “他们摧毁了我们的王庭,夺走了我们的草原和牛羊,将来,我们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我们要夺回王庭,踏破中原的山河!” 赫连因当即拔出刀,大喝,“大单于威武!” “夺回王庭,踏破中原!”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