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陵剑眉紧蹙,搭弓引箭,一箭如星飞出,一连穿透了两个雪堆。 那雪堆动了下,崩然裂开,里面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轰然倒地。 萧暥倒了一口冷气,莫非还有尸胎! 紧接着雪堆开始接二连三地崩裂,出下面覆盖的一个个面森然,形容枯槁的死者。 那些人和尸胎不同,他们穿着样式怪异的铠甲,身上的战袍已经朽烂,看上去有百来年了,粼粼的冥火映照着他们空的眼瞳,刀刃在冥火照耀下刺出森寒的光。 *** “主君,这些人是我们的士兵?”贺紫湄惊异道, “我跟你说过,此处是埋骨之地,为王战死的士兵,魄不灭。” 贺紫湄了口冷气,“莫非是兵?” “紫湄,你知道百年前,我苍冥长老和玄门那一战吗?”黑袍人徐徐道,“就是在这里。” “所以这埋骨之地,就是因为他们最后都葬身于此?” “紫湄,你可以走了,这里你不能再待下去。” 黑袍人说罢,一连窜幽冷的玄音破指而出,震动的琴弦几乎爆出闪烁的冥火。 *** 周围的雪堆不断地崩裂,锈蚀的刀剑在冥火下折出刺眼的寒芒,他们面目狰狞,举刀冲刺,晦腐朽的气息弥漫开来。 萧暥捂住口鼻,只觉得中血气翻滚,他用力咽下一口残血,忍着伤痛捡起了地上斑驳的长剑。 另一边,魏西陵箭无虚发,落了数十名兵死士后,箭囊中的羽箭终于用完了。 冥火映下,萧暥几乎能看到那些兵脸上虬起的青筋脉,腐烂的皮肤似树皮沟壑纵横,他们形容枯槁,眼睛如同黑,里面一点冥火的幽光。 他忍着刺鼻的朽味,一剑扫开一个兵。 但这些鬼兵行动迅捷,不像尸胎那样只有蛮力。他们速度极快,力大无穷,身形飘忽不定,莫名让他联想到魏瑄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片刻后,萧暥和魏西陵背靠着背,饶是他们剑术极好身经百战。无疑也陷入包围之中。 周围的冥火迅速蔓延,林间的温度紧跟着急剧降低。萧暥只觉得寒刺骨,冥火催下前阵阵悸痛,噬心咒隐隐发,手中的长剑沉地提不起来。 萧暥看向魏西陵,只见他神凛然,岿然无惧,只要想到身后是他,心里就有了底,这一刻生死托付。 “去神庙。”魏西陵道。 萧暥立即想到,这雪地上无遮无挡,早晚会被冥火焚身。 萧暥点头,两人边战边退。 四周的兵前赴后继地涌来,冥火的幽光下一张张狰狞的脸近在咫尺,长剑掠过,脓血溅,天地间一片寒寂。 魏西陵一剑斩下一名士兵的头颅时,手中长剑竟已被冰霜冻结。 黑袍人察觉到了他们的战略意图,指间琴弦如暴雨般急急催响,铺天盖地的琴声如同汹涌的浪涛。雪地上,乌泱泱的士兵像海涌来,森然杀机扑面袭来。 冥火迅速蔓延,离开他们只剩下方寸之地。幽蓝的焰光照亮了雪地,将他们的脸映得森寒莫测。 就在这时,风雪中传来悠远缥缈的箫声。 黑袍人指间琴弦猝然发出一声响,随即竟自断裂。 他倏然长身而起,极目望去,高台上的朔风卷起他的黑袍烈烈飞扬。 林间重重黑雾,积腐之气弥漫,幽森的冥火映出了一袭飘散如云的白衣,踏过地血污和残肢,恍若无物地穿过燎原的冥火。 他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狂舞,皎洁的衣摆边黑雾翻涌,清冷的箫声穿透了漫天大雪。 一时间,仿佛云破天开,涤尽尘埃。朗月清辉般的人物。 “谢先生!”萧暥一惊。 谢映之手执长箫,静静道:“将军职责已尽,之后的战争,是我的。” 他说罢从容望向那神庙的断壁残垣。 萧暥第一次在谢映之清冷的容间看到了一丝寂寂肃杀。 第258章 九幽之境+番外 朔风席卷着漫天飞雪在惨烈的战场上空回旋,林间黑雾吐,冥火燎原,仿佛一片地狱的场景。 谢映之道:“主公,将军,你们都已经中了冥火寒毒,不能再逗留此间。目前寒毒还只停留在表皮,谨记回去后就要以热水浸泡全身,越快越好,刻不容缓,若寒毒进入血脉,就极难拔除了。” “但是先生,此间凶险。”萧暥话音未落。只听耳边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 他骤然回头,只见一支长矛面疾而来。 萧暥心中一紧,正要勉力拔剑。 魏西陵手中长剑已经炫起一道寒芒,雪气飞散,将那长矛当空将一断为二。 锋利半截的矛尖被弹了出去,正中一名举刀扑上的兵的膛,当场将他钉在了原地! 好剑法!萧暥心中暗叹, 紧接着一阵清幽的箫声拂过耳边。 周围的那些杀气腾腾的兵忽然就像是散了架的木偶,纷纷垂下头颅,坠下刀剑。一个个神情茫然。 “闻声御敌。”魏西陵道。 公侯府和晋谢氏是世,魏西陵早就知道谢映之颇有奇技。且他是玄门之首,应付这些非常之物,远远比他们要游刃有余。 沙场搏杀,面对的是敌人,而现在他们的敌人是一群死人。 “两位放心,此间凶险对于修玄之人,并无大碍。”他看向那黑雾袅绕,鬼气森森的峡谷峭壁,“我一定会带晋王殿下安全出来。”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让人忘记了这是在生死难料的战场,也忘记了周围都是面目狰狞的兵,那淡然的语调仿佛是草舍秋雨中围炉闲谈夜话。 说话间,谢映之还似有若无地掠了一眼萧暥空空如也的指间,某狐狸顿时有点心虚,把爪子往后缩了缩。 他正想要解释一下。 谢映之却了然一笑,“谷中的士兵尚在境中,只有主公和将军能将他们带出去,事不宜迟,两位快走罢。” 萧暥明白,他们留在这里,反倒会让谢映之分心。 魏西陵点头:“余下之事,就拜托先生了。” 但是问题来了,这谷中一般的战马不敢进,只有凌霄。那就只有两人同骑一马? 魏西陵看萧暥站在原地犹豫,道:“能上马么?” 萧暥一咬牙,“能。” 其实他刚才没骑马来,因为他大腿那道伤,虽然捆扎过,但是可能这藤蔓的汁有毒,已经染了。疼得厉害,擦着马鞍,受不了。 魏西陵想了想,率先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 萧暥怔了下,没多想就握住了他的手。 他浑身冻僵,手凉得像冰,魏西陵的手心温热,得他微微一颤。 紧接着,魏西陵手腕一提,动作潇洒利落地将他拽上了马。 萧暥脑中轰然一响,卧槽!这不对啊! 他此时不是正常的跨坐,而是侧身坐于马背上。无所凭靠借力,只能紧抱着魏西陵的。这个姿势简直就像依偎在他怀里。 萧暥老脸顿时趟不住了,虽然他知道魏西陵是照顾他腿的伤。 “西陵,等等。” 他话没说完,魏西陵一手揽住他的,一手控马缰。凌霄已经像离弦的利箭般疾出去。 *** 谢映之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淡淡道:“苏苏,出来罢。” 随即丛林间一团糟糟的灰球滚了出来。 谢映之俯身道:“东西呢?” 苏苏眨巴了下眼睛,老老实实一伸脖子,口中吐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萤石。 这块萤石里存有灵犀的无数典籍,相当于苍冥族的国家书库,决不能落到那个黑袍人手中。 所以魏瑄刚被黑袍人劫走后,苏苏就紧追着去把萤石偷了回来。 谢映之将萤石收入袖中,苍青的声音立即从里头传来:“先生,魏瑄他快疯了,我喊不醒他。” 谢映之站起身道:“你不要急,告诉我怎么回事?” “魏瑄他入境了,沉得太深,他听不到我说话了。他反反复复把自己困在前世之境里,一直在轮回着,我看他痛苦无比,又不肯出来,一次比一次痛苦,就好像要在那里呆到天荒地老,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对了,先生。”苍青焦急道,“还有一个黑皮老怪物把他用锁链将他捆在石台上,周围都是黑气,我看他挣扎地石台上都是血。” 谢映之凝眉,他知道了,那是煞气。 煞气为心中积怨,哀愁,戾气,不甘等各种情绪所结。 此时,周围的黑雾又开始涌动起来,弥漫半空,周围的兵蠢蠢动起来。 一个小山般魁梧的兵口中发出一声嘶吼,手里森寒的刀刃刺破长空。 “先生小心!”苍青急叫。 “前世因果,今生轮回。” 谢映之信手轻拂,洁白的衣衫像云雾飘散, 那兵手中的钢刀顿时坠地,与此同时,林间泼天的黑雾顿时如海退去,慢慢沉下来,浓稠的黑雾在他膝下脚边起伏。 周围蠢蠢动的兵像提线的木偶人般齐齐地让开了一条路。手中的兵器再次垂落下来,锈蚀的刀尖在雪地和冰面上拖拽出刺耳的尖响。 谢映之旁若无物,从遍布河滩的面目狰狞的兵之间穿过,朔风呼啸,大雪衣。 苍青不住悄悄看了看四周这些东西。 他们有些头骨碎裂,肌腐朽,面目扭曲,塌陷的鼻子,瞪着黑般的眼睛,豁口破裂的嘴里漏出森白的牙齿。 就算他是一只藏在萤石里的,也不由发憷,为谢映之捏一把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