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看!”云越兴奋指着空中道。 魏西陵望向天边,眸中凝起一丝凛冽的肃杀,“出击。” 顷刻间,三千骑刀剑出鞘,如同水般向草坡下的北狄王庭倾泻而去。 此时的王庭,济嬗已不在了,主力也被萧暥调走,只剩下最后驻守的两千人。 他们本来不及反应,就见月下一支骑兵如同从天而降般,席卷而来。 又如疾风扫落叶般,呼啸而去。 魏西陵剑之所指,几乎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王庭里的军械、粮草、物资散落地。狍子率领几百广原岭的山匪一拥而上。 魏西陵军纪严明,本不愿意打仗还要带着这些山匪兵痞。 但是某人喜,赖兮兮地让他捎带着点北狄王庭的特产回来。说白了就是要顺便打劫。 萧暥知道,北狄王庭里的武库和各种物资储备堆积如山,若不端了,他们来方长,卷土重来未可知。 凛冽的朔风中,魏西陵忽然拨转马头,向东边那一片烁烁的火光引剑一指。 云越骤然望去,心中顿时巨震。 那是集结在王庭四周的五大部落的主力! 夜幕下连绵的营地延伸到天边。 紧接着,五大部落的数万骑兵就经历了堪称噩梦的一幕。 一轮圆月下,隆隆的铁蹄踏破旷野的沉寂,森冷的寒刃映彻长空,那是九州最锋利的剑。 剑之所指,等待他们的是无情而确地绞杀。 *** *** *** 漫天灰烬中,阿迦罗已经战至如同修罗界的恶鬼,他魁梧的身形持刀而立,岿然不动。 萧暥上一次见到阿迦罗这个样子,还是在七天前,阿迦罗浑身浴血地出现在王庭大帐前,王庭前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阿迦罗一言不发地牵住他的手就走,王帐前尸横遍地,走了不多久,皮靴都被鲜血浸成深褐。 一如此刻。 萧暥都不得不承认,阿迦罗是真的猛士。 若能为他所用……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转就被萧暥略去了,想什么呢?阿迦罗是要当王的,他野心那么大你镇得住?你当了七八天世子妃还嫌不够? “左右两翼包抄。”萧暥果断下令道。 急于为济嬗报仇的士兵们涌起排山倒海般的又一波进攻。 但是阿迦罗极擅调兵,他让左右两军护卫住神殿门口,拱卫中军,形成了一个非常牢固的三角防御区。 最终双方的军队都战至筋疲力尽,庭院里留下数百具尸体,也只是王庭卫队将包围圈缩小到了神殿周围。 而且北狄人的月神大殿是不能动兵的,两方都有所顾忌。一时间陷入对峙。 大殿前阿迦罗岿然而立不动如山,十几名兽人站在他身边。他身后是面紧张的五部首领和大巫们。 阿迦罗凝视着萧暥,声音像烈酒雄厚低醇。 “我给你的宝刀,去哪里了?” 萧暥眸光一闪,立即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大单于呢?”他反问。 听到这句回答,阿迦罗的心猛地沉到了底。 此前萧暥一直在王庭大营暗中搞事情,阿迦罗不是不知道,但原本他还是希望萧暥只是搞点小动作,不至于怀着如此险恶的敌意。 可现在看来,此人暗中把宝刀给大单于的时候,就可能预见到了这个惨烈的结果。 这狐狸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 他要他们互相厮杀。 他就是那个递刀的人。 阿迦罗目光森然道:“大单于已经归天了。现在我是大单于。” “父王!”维丹惊叫了起来,不敢相信地堪堪退了几步,眼泪夺眶而出。 果然,萧暥眼梢挑起,“阿迦罗,你竟然弑君杀父篡权夺位!” 此言一出,上千的王庭卫队顿时沸然。 萧暥勾起嘴角:“不但如此,阿迦罗,你血溅月神庙,你们的神明都不会再庇佑你。你又如何来当这个大单于?” 他这话一说,不但是群情沸然的士兵,连刚才拥护阿迦罗为大单于的各部落首领都纷纷变。 不受神明庇护的人成为单于,会给草原带来不祥。 阿迦罗一言不发,他琥珀的眸子里凝着骇人的烈焰。 他明白了,从头到尾,只要有坑害自己的机会,这只狐狸绝不会放过。 可是为何即使是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是发狂地喜,喜他的狡诈和野,又恨入骨髓。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骨哨声传来。 “报——朔风部营地失守。” 朔风部首领乌戈青筋暴起:“什么?” 阿迦罗浓眉紧蹙,周围众首领一片哗然。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报。 “报——休涂部营地遭到袭击!失守!” “鹫翎部营地失守!” “王庭大营被攻陷!” 接二连三地营地失守,连王庭大营也丢了! 在场的诸部首领惊闻自己部落大营被劫,顿时了阵脚。 突利曼这个商人腿都软了。他脑子都是营地里的珍宝金子,这下全完了! “大单于,这可如何是好啊,我部今年过冬的皮和粮草都在大营里啊!” “不要慌。”阿迦罗沉声道。 他再看向神庙里乌泱泱一片包围他们的甲兵,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某人下的好一盘大棋! 营地里,五大部落遭受重创。 集市上,穆硕和栾祺、铁托陷入混战。 而这里,本该驻扎在王庭的卫队在济嬗的带领下,猛攻神庙,和他的两千骁卫战在一起。两败俱伤。 才一个晚上,三处点火! 大手笔! 好个萧暥!好一只狡猾的狐狸! 萧暥扬声道:“诸位首领,你们的部落都已被占,尽快弃暗投明,拥戴维丹王子为正统,或可将功抵过,保全部落。” 阿迦罗看着他妄飞扬的样子,眼中燃起野兽般的狂陷,推开惊慌失措的突利曼,拨开喧闹的众人,一步步向萧暥走去。 萧暥下意识按了按自己间的伤,这人什么意思?这会儿要单挑? 快来人护卫!不行,太丢人了。 他并不怕单挑,可他现在腹间扎着个箭簇,是二等伤残啊! 他这念头还没闪过,忽然就见眼前一道白光掠过,身后的嘉宁发出一声惊叫。 紧接着阿迦罗魁梧的身形晃了晃,一阵彻骨的寒意直透后背。 他赫然回首,持刀的竟是休涂部的首领车犁! 而车犁手中握着的,正是阿迦罗扔在殿中的那把染血的宝刀! 他弑杀大单于的刀,最终也一刀刺入了他自己的后背! 滚烫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时,阿迦罗苦笑了一下。 终究是大意了。 或者说被迫弑君杀父,违背誓言、血溅月神庙,到底动摇了他的心志。 一瞬间的英雄气短。终究没有人能强悍到刚强不折,再威猛的汉子,倒下的时候就更为惨烈。 他输了,输在了那人的步步为营上。 难怪中原人说,温柔乡,英雄冢。 可是那人又什么时候温柔过? 倒下的瞬间,他听到身后车犁高声道,“阿迦罗弑杀大单于,我等愿意奉维丹王子为单于!” 战争、纷、惆怅似都遥远了。 阿迦罗那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刀光火影,映着那人绝世的容颜。 炽热的情,壮烈的雄心,都在这血和火光中远去了。 他的脸贴着冬夜冰冷的石阶上,脸颊上依稀横亘着去的刀疤。 空中,纸灰犹如落雪,纷纷扬扬而下,飘落在他的睫上。 像一场灰烬的梦。 远处,风中摇曳的烛火,更幽森了几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