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的一场雨后,天沉,空中有凄冷的花香。 云越步上城头,就见到那一袭黑衣肃杀的身影风峭立。 萧暥脸容苍白,紧抿的间不见一丝血,目光寒凉似水。 城外芳草萋萋,素车白马,辚辚远去。 直到送行的车马消失在了天际,他才似回过神来般静静道:“朝中有人要害他,与其他将来死在别人手上,倒不如我来动手。那是玄门秘药,会使人症状如同死去,几年后便可醒来。” 他自知这些年树敌太多,朝公卿不会放过他,陛下也不会放过他。他们不会因为他半生戎马南征北战落下一身伤病,而对他网开一面。 病骨支离,风刀霜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几年,将来之事要早做安排了。 云越咬了咬上前一步道:“主公为了魏将军做到这个地步,他却未必知晓!” 他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主公,你知道天下人都怎么说你吗?” 这城风雨飞短长的诋毁他早就听多了。 萧暥静静道:“魏将军国之柱石。如果能保全他,我担一点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 “西陵!”萧暥猛地惊醒。 梦中的素车白马和黄昏的那只摄魂箭错在一起,一时间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哪怕是拼尽命,背负骂名,都要保全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到他。 当年是这样,现在依旧是。 他急促地着气,衣衫被冷汗浸透。 “你刚才叫谁?”耳边一道低醇的声音响起。 萧暥心中一沉,随即就看到阿迦罗隆起的眉头,“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阿迦罗狐疑道:“但你好像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萧暥急中生智,“不,是地名。” “哦。哪里?” “在江南。” 他在心中默默道, 那个地方,是家…… 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还有太,有澈儿……有那些他誓死要保护的人。 一念及此,眸中不经意地浮现一抹的柔,被阿迦罗尽收眼底。 从认识萧暥到现在,就没见过他出一丝一毫的柔情。 秋狩猎场时的肃杀,黄龙城相见的诡计,大漠重逢后的铁血,让他觉得萧暥仿佛就是一块怎么都焐不暖的坚冰寒铁。 直到刚才的刹那间,犹如风拂过,三月的暖化去了冰雪。 突如其来的惊喜,仿佛是历经严寒后,梅破知近…… 接着,萧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大力拥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紧接着就到阿迦罗富有弹的肌贴着他的肩膀后背。 他半夜梦醒正是心悸,挣了挣无果,只能躺死狐狸一样任凭阿迦罗抱着。 尽管如此,脑海中却依旧盘桓着那一幕:雨后城头,目送着棺椁出城,素车白马,辚辚远去。那一世,最后一次相见竟然是这般光景…… “你手怎么这么冷。”阿迦罗道,“我去叫巫医。” “不用了。”萧暥低声道, 深更半夜就别折腾了。 “我歇一会儿就好。” 潜入王庭这阵子,为了不让人拿住弱点,萧暥很久没有服药,刚才的梦引起一阵心悸,口又开始隐痛。 阿迦罗闻言就伸手想替他拽起兽皮毯裹紧了,不经意间却摸到了一截断了的小辫儿,琥珀的眸中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神。 *** *** *** 军帐内,一盏青灯照着案上的军事地图。 如今大计已定,只待时机。 夜已深,魏西陵毫无睡意。 案上放着一细细的发辫,他耐心地解开绳结,摘除夹在发间的花。 就在这时,帐门外响起云越的声音:“将军,云越有事禀报。” 魏西陵剑眉微蹙,“进来。” 与此同时,向来光明磊落的魏将军,面不改地将一束青丝贴身收好。 云越拿着一份书信进了帐:“将军,谢先生有消息送到。” 随后他就注意到魏西陵束起的长发间隐约夹杂几细小的发辫。微微一愕。 面对着云越瞬息万变的目光,魏西陵不动声接过信拆看,头也不抬道:“你回去罢。” “是。”云越赶紧道, 出门之前他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 看不出编发的人手还巧的,以及,胆儿也是真肥…… *** (作话中有番外:梦栖山辞话相亲版) 第225章 溯回之地 萧暥睡不着,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世的寒凉浸透骨髓。素车白马,倾城相送,此生再无缘相见的遗恨。 萧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如果说这是他看了《庄武史录》脑补出来的场景?却又为何如此栩栩如生犹如亲历,如此地刻骨铭心痛彻骨髓? 阿迦罗见他又蹙起眉,抬手将他拢到怀里。就好像怀里抱着一块冰,笨拙地把想这块冰焐暖些。 萧暥心中寒寂,被阿迦罗搂着靠在他厚实的肌上,就觉得像是枕着个弹十足的人形沙发。 他忽然发现今天阿迦罗那蛮人身上刺鼻的气息稍微敛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萦绕鼻间的草药的清苦气。 这让他不由就想起了前天他为了救自己单匹马闯入王帐,浑身落下的十几道刀伤。一时间心中不是滋味。 但萧暥不喜跟人挨那么近,尤其是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抱着,让他有种受制于人的威胁。 更何况阿迦罗的大手带着炽热的温度摩挲着他的腹间。 萧暥的线纤细,单手就能被擒住,让他有种被攥紧命脉的受挟。 见他没有明显抗拒,那充热意的大手抚摸中渐渐带着冲动,力度也不知不觉加大了,就像一团燎原之火。 这两天阿迦罗都要忍疯了,内心就像一个酷暑下即将干涸的池塘,渴望着一场雨。 萧暥被他得有点疼,烦躁起来,像一只野兽般时刻充警觉暗藏敌意。 他一把攥住阿迦罗即将逾越底线的大手,干脆坐起身,问道:“有马酒吗?” 这三更半夜讨酒喝,也算是很能作了。 “等着。”阿迦罗二话不说,翻身坐起,连件衣袍都没来得及披,只穿着一身单衣就出帐了。 萧暥微微怔了怔,这帐里应该就有马酒罢,他出去做什么? 帐外,朔风呼啸,霜冻三尺。 阿迦罗大步走到突利曼营地里。 守卫的士兵吃了一惊,刚要去刀,才发现是阿迦罗世子。 阿迦罗道:“告诉突利曼,我找他要坛好酒。” …… 片刻后,榻上放了一张崭新的胡桌和一桌子的酒菜。 金黄香的烤羊排,香的血肠,撒着胡椒的熏马,肥腻的驼掌,都是大菜啊! 萧暥有点懵。他只要喝点酒,这人大半夜居然给他整了一桌酒菜? 阿迦罗道:“光喝酒,伤身。” 萧暥是从来不会拒绝夜食。 这大概是因为小时候总是吃不饿肚子,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子过惯了。留下了后遗症。 以前他住在到处漏风的破屋子里,饿得紧了就埋头睡觉。结果这导致他现在晚上特别能吃,吃了才睡得安稳。 即使是后来到了公侯府,魏西陵会在头的柜子里放糕点零嘴,就像养了只仓鼠。 但是萧暥还从来没有大半夜躺在上吃过汉全席嗷!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有点夸张了。 他很快发现温暖可口的食物在补充热量的同时,真的可以消除负面情绪。 某狐狸喝着温度适中的马酒,啃着香冒着肥油的烤羊排,才觉得自己缓过来,又是一条好汉了! 酒足饭后他就要开始找事了,或者说他想起了一件事。 “世子,你知道望鹄岭吗?” 傍晚的那次会面,魏西陵带来了谢映之最近发来漠北的信。 他当时借着微薄的天光快速浏览了一遍。就注意到这个望鹄岭。 能让谢玄首用‘万事莫可测’来描述的地方一定不简单。而且谢映之还特意警告无论战事如何进展,切勿逾越望鹄岭。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