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原主生平,一柄剑,一壶酒,一宵寒。 他忽然想起原主恐怕从来都没有过一次生辰。毕竟他连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魏西陵按住他的手,蹙起眉没收了剑。 “有酒吗?”萧暥抬头问道。 魏西陵道:“军中酒。” 萧暥道:“给我一杯,我不喝。” 片刻后,一小盅酒递到他手中,斟地浅,萧暥接过来,默默搁在了案头。 魏西陵凝目看向他,似乎有所疑问,给谁留的? 萧暥静静道,“给我自己。” 如今,当年的事真相大白,也算是对过去有个代。对原主也有个代。 他陷入火海墙去救姑姑,他顶风冒雪驰援义父,他对嘉宁多年来照顾有加,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坏不到哪里去,由此看来秦羽和魏西陵很可能也不是他害的,史书欠他一个公道。萧暥心里不由唏嘘。 魏西陵默默抬手又倒了一杯。放在旁边。 萧暥:嗯? 魏西陵道:“陪你。” 萧暥喉中微微一哽,随即忽然生出个念头。 魏西陵不喝酒,又让军中酒,该不会是……他酒量不行罢? 而且这是郡守府,也不算是军中罢? 某狐狸刚才还有点黯然自伤,这会儿又开始蠢蠢动了,暗想着,怎么撺掇着魏西陵把这两杯都喝了。都说酒后吐真言,魏西陵整天冷着一张脸,总不会喝醉了也这样?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刘武大步如风地就进来了。 魏西陵蹙眉,这厮又没敲门。 “主公,这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 萧暥心道:这都半夜了,蛋糕也都吃完了,你算是把蜡烛买来了。 ……果真够靠谱的。 片刻后,刘武就乐呵呵地把两大红蜡烛点燃了。竖在前的案上。 红烛高照,下面一对酒杯。 刘武大咧咧笑道,“还喜气的啊,哈哈。” 他笑了两声就发现自家主公的脸好像不大对劲,再看萧暥了太,一副一言难尽状。 “这是怎么了啊?我说错什么了?”刘武瞪大眼睛,看看萧暥,又看看魏西陵,一脸懵。 魏西陵叹了口气,“刘武你出去罢。” 萧暥也是替魏西陵心累,道:“刘副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就你这脑子,别了。 刘武挠了挠头,话接地无比自然,“那你们也早点歇息啊。” 魏西陵:…… 萧暥:…… 这话没病,就是听着别扭。 萧暥竟然无言以对。 刘武退了出去,还好心地关上门。 萧暥简直想谢谢他全家啊,这会儿倒知道关门了? 再看了眼屋内,简直不忍直视…… 这红彤彤的卧室,房花烛? 他干咳了声,“西陵,那个……刘副将一直这风格?” 魏西陵面深沉。 *** *** *** 次,萧暥觉得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又是一条好汉。 离开北狄人的火节还有八天。 他昨晚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魏西陵同意他险的计划。 “此次,就算不能一举剿除北狄王庭,也要让他们十年内元气大伤,无力南下。” 面对这个新增加出来的战略目标, 萧暥道,“再过几天的火节,各蛮夷部落都会去王庭附近的桑奚草原,开设商市易物品,我决定遴选十数人锐扮作商贩,潜入桑奚草原,魏将军会领大军在卢容山谷接应。云越,你和殿下一起留守野芒城。” “我不留守。”魏瑄静静道,“我要跟你一起潜入北狄王庭,我要去救阿姐。” 萧暥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听令,“我和你皇叔会把公主带回来的,殿下放心。” 魏瑄倒也不急,道,“你的眼睛好了么?” 某狐狸表示视力5.0! 魏瑄淡淡道:“取弓箭来。” 萧暥:唔! 只见魏瑄接过弓箭,走到大堂外,娴地搭弓,嗖地一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中远处城楼檐脊上的小兽。 魏西陵赞道,“好箭法。” “谢皇叔。”然后他回头看向萧暥,意思似乎是,你试试? 萧暥吃了个瘪,其实他的目力现在还只限于能看清人,还没恢复到以往的水准。 魏西陵道,“我知阿季的身手也很不错,跟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萧暥叹气。 “主公,我也要去北狄。”云越道。 萧暥头大,一个个都不服从军令了是罢? 萧暥道:“你们都去了,野芒城谁来守。嗯?” 云越皱了下眉,转头就看到了刘武,道:“他可以留守。” 魏西陵一扬眉,“你是要当我副将?” 云越: …… 最后,萧暥决定两天后准备出发去漠北王庭,同时给京城送去书信,告诉谢映之最近的战况。 入夜。 魏瑄仔细地关上了门。然后解开中衣,一点青灯下,他倒了口冷气。 身上的石人斑已经从右肩蔓延到左肩,横穿整个膛,再这样下去,他的左臂也将失去知觉。但是好在他长期不要命的训练下,即使手臂僵硬失去知觉,也不会妨碍用剑的手了。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暗中运用秘术来抵御石人斑的侵蚀,但是自从上次在雪岭中遇到那个黑袍人以后,他浑身的寒之气就没有散过。身上的石人斑也有迅速疯长的迹象。 他明显觉到身法不如之前捷,身体也变得像石像般沉重,他必须费上比以前多一倍的力气才能抵消这种活动障碍。 幽暗的灯光下,魏瑄一边穿好衣服,一边琢磨着黑袍人那句‘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皇叔不会再救你一次。’ 他绝对不能被那黑袍人抓到。 他要跟随萧暥去漠北王庭,虽然出了漠北就是苍冥故地,他隐约觉得此行有着极大的风险。 但是他绝不会在野芒城等萧暥回来。无论那人去哪里,他都想陪他去。 只要还能前行一步,都想陪他走下去,不管前途有多凶险,哪怕倒在前行的途中,也绝不回头。 *** *** *** 大梁 大梁的秋并不像朔北那样寒风凛冽,而是显得更加孤清寡淡,少了点北地的雄浑苍凉,却多了分瑟瑟寂寥,让人怀惆怅又无处着落。 以往萧暥的府邸,一入秋,目荒塘枯草,反正他也不修整。 后来这府邸被容绪拾掇一番,将军府的风格就跟容绪的朱璧居成了相映成趣的一双。奢华致中透着一种诡秘的趣味。 萧暥反正不存在什么品位,给他什么就住什么。随遇而安,就好像秋的野蓬,其实身如飘萍,无处着落。 谢映之此番入住,正好就替他稍稍拾掇了一下,尤其是卧室和书房两处重灾区,那镂金错彩的雕刻,仔细一看颇有些不忍直视,说好听的是别致,说难听的是趣。 如果不去管,潜移默化中,老住在这种地方趣味真的会被带歪。 一番清理下,最后就留下那只穿着粉裙子的小狐狸仔。谢映之大概是觉得有趣的。搁在琴案边。 天高云阔已深秋。因为今年要遴选仕子,推行新政,所以秋狩的时间往后延迟了十天。 谢映之的桌案上放着一叠最后遴选上来的仕子名单,一共两百人,填补杨相国等一班老臣引咎辞呈而空余出来的朝廷各署的官员名额。 这个臃肿的朝廷,也该整顿一下了。如果这些意气风发的仕子能够接替那些尸位素餐的各部臣僚,这暮气沉沉的朝廷也能为之一振,萧暥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将军,后天文昭阁策论,你亲自去吗?”苏钰问道。 谢映之答,“自然要去的。” 前番萧暥发病,他在京城走不开,让鹞鹰送去了替他救急的丹药。只有尽快将新政的事了结,大梁朝局安定,他才能身去西北。 将军疆场厮杀,京城里必须有人替他挡住背后来的冷箭。 *** 朱璧居 容绪坐在碧玉琴案前给一把古琴调音。 杨太宰在一旁坐等了片刻,始终不觉得容绪会有闲暇理睬他的意思,遂兜着袖子叹了声,“这世道果然是人走茶凉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