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7字,算作两章吧。 尘海沿海的码头停靠着众多大小不一的船只。有得庞然若鲲鹏,驮着木楼,远远看去像一座山丘;有得小如南方水乡撑杆人摆渡的木筏,简陋的只有木蓬和一盏船灯。这些船上大都有别具一格的旗帜或标识,倚靠这些图案可以快速地分出这些船只所属的势力阵营。它们聚集于此仅有一个目的——前往每七年开放一次的尘世学 招募人才。 尘世学 乃魔界名师汇聚之所,教授课目囊括目前人类已掌握的所有技能和知识。要想成为尘世学 的学生,需先拿到学 内四处游历、专门负责挖掘好苗子的游方先生的推荐。获得推荐资格便可以参加学 的入 考核,通过考核后才可以正式进入学 学习。 尘世学 自称聚英盆。如果把这里比作蒲公英,那从这里走出的学生就是一颗颗伞种,几乎飘到了魔界的每个角落。不论是政界、商界、艺界,不一而足,皆有尘世学 的弟子在其中发光发热,成为领域内的佼佼者。 一艘散客船上,几个工人正按着客人的吩咐打理着纳英礼。他们这种散客船载得客人通常是还没做大的商号老板。这些小老板没有财力去买一艘可以远渡重洋的风帆船,又不想以身犯险坐蓬船渡海,便会选择他们这种专做运输行当的散客船。 纳英礼是商界、政界默认的一种礼节,既招揽到合意的人才后送于对方一份诚意十足的礼物,可看作一种没有写在纸上的聘书。 今年散客船拉了百十个小老板,其中有九十多个准备了纳英礼。把这些纳英礼整理好,裹进兰草型样的绸布,在布结处 入竹木名刺,打包一份纳英礼可以拿到三十灵石的报酬。 轻松的工作搭配相当不错的酬劳,往往会有人争着做。这艘散客船由一个家族经营,船上的船工都是家族的小辈,在这种事上争不起来。大家平均分配一下,各做各的。 竹木名刺大多还没写字。在有了合意的目标后,招募者会在名刺上写下一段表示诚心的话,连带着纳英礼一同送过去。 “这人今年 热门啊,还没见着面就有名刺了。”李老四晃了晃一张已经写好的名刺,“孔方……这名字真有点耳 。” 李老五嘿嘿一笑,他 砺的掌心里也躺着一张投予孔方的名刺,“就是那个——小财神!被传着说给他一灵石,一天能涨成一万灵石的孔方。嗐,我这里都两个他的名刺了。年纪很小,好像……今年才十七咧!” “歪 ,这小蝥孩儿这么牛 ?”李老四 着一口 鲁的家乡话。 “哟,我这里也有哩。”李老二扬起了他打包的那几份纳英礼中的名刺,上面依旧是孔方二字。 兄弟三个头一次登船,先前听闻家中的长辈说起过个中事宜,知道纳英礼中的名刺是会出现一些热点人物的。这些人物还没出世就名扬魔界,到了可以请出山的年月便引来各路人马的争抢。 小财神孔方是今年商界的焦点,抢手得不行。 “这些个老板的纳英礼就这么点儿,这孔方能看得上眼?还不如早早把名刺换了,免得到了地方,被别个商学弟子瞧出自己只是孔方的备选,来了脾 ,本来一份薄礼能纳来的变成多少礼都难!”李老二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有点洋洋自得。 一直闷声干活不说话的李老大说道:“你就甭 心了,干你的活吧。” 李老二是个事多的人,老大越不让他说他越认为自己说得没错。 “怎么不用 心了?咱们要告诉老板们及时止损啊!孔方就一个,争他的人却多如牛 。如果孔方没纳到,别的商学弟子也没纳到,这不是两头空吗?咱告诉他们,人家说不定还 谢咱们,给咱点儿谢礼。” 李老大的三白眼翻着看李老二,“你以为人家不知道这道理?这些个商人要各个畏首畏尾,因为害怕损失不去争取,早就干不成这行当了。” “那他们就不怕两头空?” “怕!可就是越怕越要做!这些人就是赌徒。赌赢了是暴利,赌不到就再赌别的,直到一穷二白。而且,你第一年干学 的行当不明白,越是有惊世之才的人越是眼光独特。你以为他会跟着大商号干一番事业,说不准人家还觉得这没有挑战 ,偏要选一个小商铺,把它干成闻名四海的大商号。这些赌徒赌得就是自己的经纬入孔方的法眼,轮不着你指手画脚。安心干你的活吧!” 李老大说完,老二哑了炮,瞥了瞥嘴没再说一句。他还真不信有人放着大商号一年几百万灵石酬劳的活计不做,偏费劲吧啦地把一间一天只赚几百灵石的小商铺经营成大商号。能舒服地躺着赚钱,谁跑几万里去赚啊!这不傻子吗! 众人把纳英礼打包完毕数了数名刺的数量。写着孔方名字的足足有三十六个,几乎占了总数四成。 李老四 叹道:“真人比人气死人。人十七岁能当商号的总掌柜,我十七岁在岸上卖臭鱼。我一辈子赚得灵石,能有人家一年的零头多不?” 老三宽 道:“各人有个人的命。咱不是读书学本事的料子,那能有啥办法?再说,这一趟赚得足够你小子一年吃玩了。” 老四想到上岸后逛窑子的快乐事, 愁的表情烟消云散,嘿嘿笑了两声。 他出海前在窑子里找了个漂亮丰腴的女人,做起来的滋味儿别提多销魂。等这趟赚够了钱,定要包下她好好玩些 子。 “这孔方的名刺属我见过的第三多了。” 李老大坐到条凳上倒了杯水饮了。 他亲娘死后,他父亲过了很久才娶了继室。后母生下四个男孩,他与这四个弟弟差了半百的年纪。 他今年七十三了,尘世学 的活计早干得滚瓜烂 ,其中的奇闻逸事也知道不少。 “这还只是第三多啊?咱这一艘散客船就有近四成的人投名刺,换算到所有商船上,怎么也要有七八百人吧!每七年能请出山的商学弟子都没有这么多人呢!”老二又咋呼起来。 “大哥,你这意思是前面还有两号人物?”老三是踏实做事的,登了船后就一直努力地了解这里面的规则事宜,八卦消息自然也在了解范围内。 老大嗯了一声,“第二是一位丹阵符器的奇才,近三届的名刺最多的就是他了。” 老四被说 糊了,“哥你不是说他是这三届名刺最多的吗?那怎么只能算第二?” 老大拿汗巾把汗拭去,“你要是算三届名刺加起来他铁定是第一了。可是单届算的话,他的名刺数在历届历史上就只能屈居第二了。” 老三理解后说道:“也就是说有一人的名刺数是历届第一。” 老大点了点头,“他活跃于世的时候老二十五岁,老五只有九岁,可你们一定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最小的老五道:“大哥你快说他叫什么,我看自己还记得不。” 李老大的三白眼空 起来。他和那位年纪相仿,依稀记得那位出山之时正巧是他第一次登船,做学 运输活计的时候。 一个与自己同岁的少年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少年的人生光辉万丈,就像太 下一望无际的麦田,比金子还耀眼。他在 仄的船舱里把写着少年名字的名刺揽在面前。名刺堆积着,每一片都写着对少年的渴求。那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和少年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却连围绕着他的星辰都算不上。 别人的十七岁和他的十七岁,错落地仿佛天和海的距离。他立刻对陌生的少年升起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拜 。船只停靠在学 码头后,他跑下了船想找到这名叫作郦御的同龄人,和他说说话,哪怕一句。可惜,他在学 的海岛上游 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他。 船只返航的那天晴空万里、海风腥咸。码头边送行的学生排着长龙,他们或奏琴箫相送,或 诗歌践行,而 俗的打小没读过书的他, 本品不到莘莘学子的离愁。 他无聊地打发登船前漫长的等待时间,捡起石子向海里打水漂。海水澄澈,能看见海底的彩 珊瑚和游鱼,石子在海面上像 灵一般跃动,最后沉入海底冒出一串水泡。 一个不来自他的石子被扔向大海,一次、两次、三次,扑通沉入水中。 他疑惑地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少年。 少年的头发只用光秃秃的木钗挽着,一些没挽住的长发贪 地黏在他细长的脖颈上。青 的血管,白皙半透的肌肤,乌黑柔顺的头发,这些 织在一起, 彩竟然如此美丽。 他已被惊 地说不出话来,生平第一次因一个同 心跳加速。 少年琥珀 的眼眸先看过来,随后慢慢地侧过脸 出一双弧线极为优雅的眼睛。 “这个似乎很有趣,您可以教教我吗?” 嗓音清冷中带着柔和,海风被打下了两个度,再吹不起燥热。 他几乎没有考虑什么,“可以……”说这话到现在也不后悔。 少年笑了笑,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子。 不论少年做什么动作,在他的眼里都成为美好的代名词。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不真实地仿佛庄周的梦。 他教了少年很短的时间,少年便掌握了打水漂的 髓,打出了二十几连击的超远水漂。 和少年相处的时间过得是那么快。 “燕安,该走了。” 少年的友人已来呼唤他上船。少年应下,转过来对他说:“谢谢。托您的福,御今天学会了很有趣的东西。没什么可以报答的,请您收下这个吧。” 少年将一直别在 带里的书递给他。 他想读懂少年赠予的那本书——因为这个契机,他开始自学文字,也因为这个契机,他知道了书里面有如此多的宝藏,是一个人哪怕一辈子庸碌也可以去获得的宝藏。 李老大严肃刚正的面容和缓下来。 “他姓郦,名御,字燕安。与我同岁,是个很会打水漂的人。” 年少时的崇拜随着阅历的增长变得不再那么 骨。他依然敬佩着少年, 谢他用一本书把他拯救出庸碌的泥沼。不论少年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解救了他是个不争的事实。如今的他已获得了许多宝藏,虽然一辈子从事着航海运输,大部分时间被困在 仄的船舱里,可他的心却是海鸟,早飞出了帆船,飞进了书里广阔的世界。 戴着白幕离的男人路过了打包纳英礼的舱室来到了甲板上。 船只破开海浪航行在大海中央。远处的海面,似有宝石洒在了那里,不断闪动着粼粼波光。海天一线处,夕 照海,红 的波涛起伏,晕着落 的影子,拉长,变形。 这是真正的太 ,不再是法神盘坐的别 月营造的虚假表象。 十年了,魔界的夕 还是如此美丽。真实的光和热,真实的存在,真实的照耀。 幕离下的脸由衷地勾起了 角。花瓣般的 弧狰狞地上扬着。它的主人正无比喜悦。 “郦御,我想看一看大海。” 构穗说过的话突然闯进了脑海。 郦御上扬的嘴角 搐着,笑得难看到极点。 不能再想她了,都过去了。 海风吹拂,掀起白 的帽裙。 郦御强迫自己收敛扭曲的笑容,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构穗。 就让我用仅剩的七十年代替你看过世间所有的海。 还有江南的烟雨,西湖的断桥,你不是早就想看了吗? 构穗,你都会看见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