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鉴刚要替儿子谦虚几句,何清贤忽然话锋一转,又夸起陈廷鉴来:“这都是你的功劳啊,驸马有你这样的严父,从小被骂到大,要么被骂得越来越自卑怯懦,要么被骂得越来越豁达无畏,而驸马能被先帝看重选为驸马,说明驸马是天生有福之人,所以走的是后条路。” 陈廷鉴:……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元祐帝悄悄翘起嘴角。 他太理解驸马小时候受的苦了! 这边低声谈之际,演武场中间,陈敬宗忽然一个翻身跳跃,避开了秦元塘的。可就在他落地未稳之际,秦元塘的神威烈水竟然以常人难辨的速度方向一转,直奔陈敬宗而去。 比武切磋,当然不能伤人命,秦元塘这一意在挑飞陈敬宗的。 以秦元塘对陈敬宗身手的了解,他知道陈敬宗能受到他的攻击,也料定陈敬宗躲无可躲必然要束手就擒。 让秦元塘目眦裂的是,这小子竟突地转过身来,抱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莽撞与桀骜,半边肩膀上他的,同时一朝他刺来! 电光石火,秦元塘咬牙,心想他宁可挨这小子一得两败俱伤,也比他完好无损重伤驸马触怒陈廷鉴的强! 秦元塘是真的没躲,陈敬宗的尖却在刺破他衣袍的瞬间,停了。 众人眼中的画面,便是驸马爷单膝半跪在地,肩膀的雪白单衣渐渐被血染红,他却傲然一笑,手中长抵着秦元塘的心口,道:“我这一真的刺进去,大将军会如何?” 秦元塘:…… 你敢说,你为何不敢刺!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你,你,切磋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较真!” 故意受伤已经来不及了,秦元塘一把扔了手里的,比亲手伤了儿子还痛惜地急急扶起陈敬宗。 他想照料陈敬宗,陈敬宗却推开他,一手捂住伤口,目光直直地看向围观人群中的长公主,那张扬的神情仿佛在说:“看,我连重伤秦大将军的本事都有,我与秦纪比又如何?” 只是,他没有威风多久,突然身形一晃。 “驸马!”秦元塘惊恐地扶住了这块儿烫手山芋! 华攥紧了手,当众人朝她看来,发现长公主脸上有对驸马的担心,更多的却是愤怒。 陈敬宗是她的驸马啊,被人当众伤成这样,长公主能不生气? 而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的陈阁老,早在秦元塘的烈水刺中亲儿的瞬间便白了脸庞,此时更是踉跄一下,被何清贤及时扶住。 元祐帝被姐夫肩上的血吓到了,大喝道:“快传太医!” 一阵兵荒马,陈敬宗被速速抬到离得较近的首辅下榻院落,众人也水般跟随而来。 但只有元祐帝、华、陈廷鉴、秦元塘父子三个以及几位阁老能够一直跟进内室,看太医为驸马诊治。 太医先检查驸马爷肩上的伤口。 那里全是血,华看得揪心,索背过身去。 “万幸万幸,驸马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要害。” 确定没有命之忧,太医也松了口气,清理完伤口赶紧先替驸马止血。 秦元塘比陈廷鉴还急:“那怎么晕过去了?” 太医:“驸马接连两场比试,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受此重伤,乃是力竭而倒,并无大碍。” 秦元塘冷汗淋淋。 陈廷鉴倒是恢复了镇定,劝他道:“都怪驸马年轻冲动,胜负心太强,受此伤与大将军无关,大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秦元塘刚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围在前的老少男人齐齐看去,就见长公主面如冰霜,怒视陈廷鉴道:“阁老倒是看得开,假如今受伤的是大哥、三哥,您也能如此淡然处之吗?” 瞪完陈廷鉴,她又更冷地扫了秦元塘一眼。 秦元塘背后又是一层冷汗,光顾着跟驸马的亲爹赔不是了,忘了驸马还有个长公主靠山! 陈廷鉴被长公主儿媳提点过很多道理,但无论如何长公主对他都礼遇有加,今还是长公主第一次朝他发脾气。 他扪心自问,就算是长子、三子受伤,只要不是秦元塘故意的,他都会如此,绝非偏心老大、老三而冷落老四。 可长公主明显是在气头上,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陈廷鉴唯有躬身赔罪。 秦元塘更是朝长公主跪了下去,再次为伤了驸马请罪。 华别开脸,不予理会。 元祐帝只好充当和事佬,替陈廷鉴、秦元塘说话,这事真的是意外,秦元塘没有错,陈廷鉴也只是说话不中听,安了外人却忽略了姐姐的心情。 “你们都退下吧,人是我的,生死都与你们无干。” 华走到边,背对着众人道。 元祐帝最了解姐姐的脾气,使眼让陈廷鉴、秦元塘等人先出去。 他们一走,里面就只剩埋头照顾驸马的太医,以及华姐弟。 华不想影响太医,走到了屏风一侧。 元祐帝跟过来,看见姐姐脸上有泪。 元祐帝呆住了,除了父皇驾崩那阵子,他很少见到姐姐哭。 就在他以为姐姐是太心疼驸马的时候,姐姐拿出帕子,低声啜泣道:“都怪我,如果不是那天我在城墙上夸赞秦纪,他哪里会吃这飞醋?本来就是个莽撞的,今为了争一口气,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还好他没出事,真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会怎么说我?史官又会如何写我?” 元祐帝这才明白,原来姐姐是被这件事给吓到了。 确实啊,陈敬宗真若死在秦元塘的下,追溯起因,必然会落到姐姐头上,到时全天下以及后人都会诟病姐姐红颜祸水。 元祐帝连忙安姐姐:“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姐姐不要难过了。” 华委屈:“他这样的子,难道以后我还不能夸别的男儿了不成?” 元祐帝:“……驸马是太在意姐姐了,陈阁老的态度姐姐也看到了,驸马长这么大不容易,姐姐稍微对他好一点?” 华擦擦眼泪,垂首站了片刻,终于妥协道:“好吧,以后我注意些。” 元祐帝暗暗松了口气。 当和事佬真不容易啊! 第164章 陈敬宗不知何时能醒, 元祐帝今又还有事,华就叫弟弟先去忙:“你把陈阁老、秦大将军都带上吧,他们留下来于事无补, 这会儿我也懒得见他们。” 元祐帝理解:“那我们先走了,若驸马醒了, 姐姐马上派人知会我。” 华点点头,却又唤住已经走开两步的弟弟,关心道:“没吓到你吧?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元祐帝脸上一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华眼里还泛着水,柔声道:“你就是比姐姐高出一整头,在我这儿也永远都是弟弟。” 元祐帝又恼姐姐小瞧自己, 又为这样的温柔心里暖融融的, 别扭一会儿, 快步离去。 随着他的出现,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都是随行官员们在关心驸马的伤情, 没多久就消失了。 华绕过屏风, 看太医为陈敬宗上药。 血已经止住了, 伤处也洒了一层药粉,太医动作小心地帮驸马包扎好, 纱布绕过驸马的肩颈绕一圈。 忙完, 太医回头,躬身对长公主道:“长公主不必担心,驸马年轻体壮, 休养月余便能痊愈。” 华:“劳烦您了, 先去休息吧, 有事我再叫您。” 太医告退, 对守在外间的朝云、朝月、富贵等人嘱咐了一些照看之法。 听着太医也走了, 华坐到前。 虽然纱布覆盖住了陈敬宗的伤口,可伤口处的血红仍然隔着纱布透了出来。 那么长的锋,一不小心,可能会将陈敬宗的肩膀刺个对穿,亦或是,如果陈敬宗上去时没有看准,锋便可能刺中他的要害! 陈敬宗悄悄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一对儿泪疙瘩从她的眼中落下,被他瞧见,她又迅速转过身去。 陈敬宗伤在右肩,不好抬手免得裂伤口,他沿着板平移手臂,移到她的身边,用指头轻点她腿侧,低声道:“明知道是装的,掉什么金珠子。” 华不语。 陈敬宗自说自的:“我可听见了,你跟老头子说,我是你的人,跟你比跟他还亲。” 有他打岔,华心头的酸涩渐渐平复下来,看他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陈敬宗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别的不说,光是你训老头子那一顿,我这苦计就值了。” 华瞪他:“闭嘴吧。” 陈敬宗偏要说:“你那是装的,还是真生气了?” 华沉默。 该做戏的,也明白公爹就是那样的人,不光是公爹,换成谁家长辈在当时的情况下都会那般开解秦元塘,可华知道陈敬宗明明可以不用受伤,他是为了配合她的计划,也同样是为了公爹与整个陈家才冒的险。 不知者不怪,可公爹那么说,华还是生了一股无明业火,斥责公爹那句,她自己都分不清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做戏。 陈敬宗反过来哄她:“我都习惯了,不光对我,他对大哥三哥也是如此,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华按住他的手:“你别动,仔细扯到伤口。” 陈敬宗:“大将军这一,疼得我掉了半条命。” 华下意识地就去看他的伤。 陈敬宗:“你赶紧渡我一口仙气,我就不疼了。” 华:…… 陈敬宗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他那双眸子明亮又带着一丝戏谑,摆明了要占她心软的便宜,可他的伤是真的,了那么多血,脸都白了。 华用手覆住他的眼,他睫动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闭上了。 华这才俯身,轻轻印上他的。 陈敬宗刚想张开口,华提前退开,瞪着他道:“安心养着吧,少惦记别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