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银似的月光下,绯纱幔仍在微微漾动。 风荷把卫漪拉到锦被里,她怕阿嬷会忽然过来掀帘子,便自欺欺人地在他身上,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阿嬷我没摔着,小案上的茶杯碎了,你小心一些。” 隔着被子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风荷真的紧张得想哭,她这么一个坚强的女郎,从来没有哪像今这样无措。 都怪卫漪!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事! 她愤愤地伸手掐了身下人一把,却不知正好捻在他口的茱萸上。 卫漪吃痛,鼻息之间发出细微的声响,风荷用手连忙去捂他的嘴巴。 那边阿嬷已经拿了扫帚往边来,风荷闷闷道:“阿嬷要不明再吧,不碍事的。” “不行,如果女郎晚上起夜,踩到瓷片上割了脚可怎么好?” “我不起夜的……” 陈阿嬷却坚持要把碎瓷片扫干净,风荷劝不住,只能紧紧捂着卫漪的嘴。 她慢慢地翻过身,由躺着改为趴在他的身上,试图将他的手脚紧紧并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穿着的襦衫都松泛了些,雪白的口在他眼前莹莹若若。 晚的夜,绯的纱幔里,属于女子的香气像池上千百株染芙蕖一般颤动,斜吹疏雨,霜风暗引,动莲房。 那莲香攀上清高的叶,绵悱恻。 “女郎,你夜里起来一定要喊我,地上说不准还有碎瓷片,千万不要自己下。” 风荷只顾着摆卫漪的身体,忘记了回答,陈阿嬷没听见她说话,便疑惑地往榻这边走,“女郎,你睡着了吗?” “睡了!阿嬷我已经睡了,你快些回去吧。” 陈阿嬷的手已经碰到了纱帐,风荷惊惶失措地喊出声,于是她便放下了手,“好吧,女郎起身时别忘了叫我。” 陈阿嬷终于离开了。 闷了半晌的风荷从被子里爬出来,微微着气,鼻头微红,眸中浸了水,捂出的细汗将颈间的几绺墨发沾,黏在白腻的雪肤上。 “卫漪你出来吧。” 她自己捂得难受,更何况一直被她着的人。 “卫漪?” 叫了几声的人既不动,也不说话。 是不是给捂坏了? 风荷的一颗心揪起来,急急地掀开被子,去探他的心口,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那腔中的心跳比寺庙的佛钟还要猛烈,肌肤的异样的温度几乎要灼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故意吓我的是不是?”风荷嗔怒道。 “女郎觉得我有没有事?”他声音低哑得厉害。 风荷听见他的声音便暗自心惊,却只能装聋作哑,虚张声势道:“你能有什么事?药也给你涂了,这回你是不是该走了?” “女郎在碧桐山上说的话,还作数吗?” “自然是作数的!可你下回不能再这样了,还和以前一样乖乖地听话好不好?” “听谁的话?” “听我的。” “嗯。” 良久,他轻声道。 尾音微微垂落,古怪的觉好像又消失了,又成了之前那个乖巧、害羞的少年郎,风荷心喜于他的转变,但仍存了叁分警惕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下了,她又哼哼道:“你没有鞋子,我的衾被让你给脏了。” 不只是方才裹着的被子,还有下面平铺的月白如意云纹软衾,阿嬷觉得普通褥子贴着肌肤不舒适,特意给她铺上的。 “第二个箱笼里有新的,你去拿过来换上。”风荷指着那边几个朱漆木箱道。 卫漪去箱笼里取了衾被,笨拙地把脏的收起了,将新的铺到纱帐里,风荷摸了摸,觉得很意,心里最后一点怪异也消散殆尽了。 他还是那个乖乖的小公子嘛。 方才把他捂在被子里太久了,风荷觉得有些愧疚,问道:“外间还有一个茶壶,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倒些来。” “嗯。” 风荷得了应许,转身去了外间,女郎穿的是轻薄的襦衫和齐百裥裙,雾蓝的裙褶,又缀以步,银鱼停伫在水墨玉环中央。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裙褶上,炽热得像是即将燃起的枯秋的一场大火。 那雾蓝却更盛泠泠的一场秋雨,、纤细、落拓,遇上这样一场雨,再烈的火也都熄灭了。 他眸中幽暗的神不再那么明显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少年的清澈和柔软。 再乖一点吧。 她说喜我乖。 风荷端来的是一个白瓷的圆融杯,杯壁比寻常茶盏略高些,她和挽夏都不喜用敞口小盏细饮,而是喜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用阿嬷的话说叫“牛饮”,她惯喝的也不是寻常茶叶,是叁花茶。 “这个也给你。”她把一个叁层细绢织就的小袋子也递给他。 “里面装的是我自己晒出来的叁花茶,要到夏天了,喝些这个清热解火,祛风消暑。阿嬷说的对,我是该好好谢谢你的。” “嗯,多谢姐姐。” 他好听话。 轻曼的纱帐落下,风荷在铺着软衾的上打了个滚,眉眼笑得柔柔的。 定是我方才踢的那一脚将他给踢醒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