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似乎听出了胡广的弦外之音,他微笑道:“提携后进,有何不可呢?我等成人之美,又怎可心怀他念!” 胡广心里摇摇头,似乎想到了杨荣的提醒,便没有再说什么:“且等等成效再说吧。” 私下里,胡广一脸担忧,终于忍不住,对杨荣道:“解公在陛下面前,还质疑是否是虚报,转过头,却又有招揽那秀才之意,哎……真是一言难尽。” 杨荣意味深长地道:“解公是大才子……” 此言一出,胡广不说话了。 这番话,若是别人口里说出来,当然是夸奖,毕竟对读书人而言,被人夸为大才子,绝对是一桩美事。 可杨荣这言外之意,却很明显,对于文渊阁的同僚们而言,大才子可不是什么好话,才子往往放 不羁,自视甚高,笑傲王侯。 可偏偏,你解缙是大臣啊,国家栋梁,要求的是谨言慎行,是行事周密,处理问题时能雷厉风行,这天下大事,可不是恃才傲物的大才子能处理的。 因而,名为褒奖,实则却是让胡广认清现实,有暗讽之意。 胡广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也哑口无言。 另一边,解缙却是兴致 ,提笔给这李文生修了一封书信,对他不吝溢美之词。 这言辞之中,颇为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又少不得勉励他,好生济民,暗示将来必有大用。 一般情况下,像他这等大学士,突然关心一个小小秀才,那秀才必然大喜过望,等这秀才立下大功,入朝为官,也算半个解缙的门生了。 修完了这封书信,解缙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沉 片刻,索 便连那县令刘胜也修上一封书信。 他虽对刘胜不喜,可若当真有功,这刘胜将来怕也有一桩前程,这等邀买人心的事, 本不需花费成本。 于是他便又提了袖子,奋笔疾书,修下书信,教人送出去。 一切妥当。 解缙洋洋自得,忍不住自鸣得意,想到即便没有太子,自己这文渊阁大臣,天下读书人众望所归,人人都知自己的才干,只可惜,太祖高皇帝已废除了宰相,若是宰相之位还在,自己便是当朝宰辅,真正是天下政事都由自己的门下出去,万人拥戴。 …… 张安世这边,打探了这大疫乃是天花,也不敢耽搁,直接去寻太子,当面就道:“姐夫,姐夫,你可知道,我这里有防治瘟疫的办法……” 朱高炽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看张安世一眼,苦笑道:“什么办法?” “牛痘……可以防疫。”张安世正待要细说。 谁晓得朱高炽道:“是不是先让牛染疫,然后从中提取它的痘 ,再植入人的身体里?” 张安世惊讶道:“姐夫怎么知道,姐夫莫非你也是……” 张安世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卧槽,莫非是双穿?这姐夫是扮猪吃老虎? 只见朱高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安世:“你也听说了松江府华亭县那边的事了吧?有秀才用此牛痘之法,可使人免除疫病?” 张安世:“……” 朱高炽道:“这个读书人,真是了不起,现如今……已有快马 夜兼程传来消息,他的办法,果然有效,现在医户们已分赴各地,按着他的方子,给人植牛痘了” “好啦,好啦,安世,本 还有许多事要处置,现在虽有了办法,教人长出了一口气,可眼下许多善后的事还要料理。这些 子,你可别胡闹,老老实实地呆着,别染了疫病,那秀才的防疫之法,只可防,却是治不了的。” 张安世这才恍然大悟。 心头同时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莫非是他从前……写去图书馆里凑数的书,还真有人看了? 可明明图书馆那边都说,几乎无人去看的。 不过既然有人已经料理,张安世倒是淡然了。 只要有人处理就好,少死一些百姓,他已很欣 了。 人要有道德 嘛,总不能事事都想着自己的好处,如若不然,那还是人吗? 只是几个兄弟都出征走了,张安世不 觉有些寂寞,似乎眼下唯一还能和他凑一起排解寂寞的,也就只有小外甥了。 可惜小外甥的三观有些不正,锱铢必较,这不 令张安世为之忧心。 要让他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才好。 …… 此时的华亭县。 一批一批的医户已赶到,紧接着,他们在得到传授之后,便火速奔向其他各州县,进行推广。 李文生现在教授防疫的地方,已经从庄子里换到了县里的县衙。 毕竟指望他亲自来防疫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最大的作用,反而是教授一些防疫的知识。 县令刘胜将后衙廨舍腾了出来,专供李文生来住。 与此同时,李文生也收获了无数的书信。 江湖是什么?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谁都看的不出来,这么大的功劳,在这小小的秀才身上,这秀才要一飞冲天了。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秀才刮目相看,因此……夸奖的,想要结 的,借这秀才还只是白丁时先结个善缘的,数不胜数。 “李生员,明 ……松江知府要来,说要亲自见你。” “对了,这里还有户部右侍郎的一封书信,你要不要看看?” 刘胜手里拿着一沓书信,又取出一封:“还有更厉害的,文渊阁大学士解缙,你知道的吧,此公似乎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听闻……只是传闻……解公在陛下的面前,为你极力美言。陛下才下定决心,下旨命医户来此,听你传授这防疫之法……” 刘胜说得吐沫横飞。 说实话,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县令,现在也得到了极大的关注,防疫的事已经铺开,大疫已经缓解。 此时,他也不 心热起来,这下真的是一飞冲天了啊,还真是多亏了这秀才。 李文生没有刘胜所预想的那般表现得欣喜若狂,只一脸疲惫地道:“这些 子,我忙的焦头烂额,顾不上这些事。” “不是已传授了这么多医户了吗?怎么……” 李文生摇头:“县尊,不只是防疫的问题,而是那本书。” 刘胜不解道:“那本书?” “那本书既写了防疫之法,里头有一句话,却教学生迄今难忘,那上头说:读书人当立不世功,效仿先贤,便要 通天下的学问,要懂得去钻研天下万物,了解万物的真相,这样才可以多加善用,利用这万物之理,去造福天下。” “从前学生对此话,嗤之以鼻,可这一次……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便是此书作者的企图。县尊啊,我现今只晓得如何防疫,可这疫病从何而来,疫病到底又是什么,这牛痘之法,又为何可以防疫,这种种的事,却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说到这里,李文生苦笑,口里接着道:“论起来,在县尊的眼里,这是一桩天大的事,可实际上,学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连天下万物之理都没有摸透,更别提提供万物去造福天下了,因此……学生这些 子,似开了一些窍,总是在想,这万物之理是什么,疫病从何而来……” 刘胜听罢,不由道:“难怪你能有这真本事……只是其他人,你可以不理会,这解公……毕竟是当朝学士,而且万人敬仰,他如此青睐你,若是置之不理,总是不妥。” 李文生继续苦笑着道:“学士身份卑微,家境也贫寒,学士说句实在话,这等事,还从未遇到过。” “这个好办。”刘胜想了想道:“那就老夫给你回书信吧,老夫以你的名义,你的字迹,本县看过,说起来,本县对行书之道,颇有几分心得,其他的事,你便一概不理,本县来应酬。” 李文生知道这是刘胜为自己好,对于这天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而言,这绝对算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刘胜的美意,他也不好拒绝。 于是李文生微笑道:“那么多谢县尊。” “哪里话。”刘胜欣赏地看着李文生道:“单你救活了本县这么多的百姓,便是本县的再生父母。” 这是实在话,也是刘胜的真心话! 于是刘胜便不再打扰李文生,而是将解缙的书信又看了一遍,细细思量片刻。 便提笔,以李文生的名义开始回信。 这信中,难免有刘胜久在官场的阿谀奉承,什么平 里多看解公文章,这才明白读书做人的道理,方才能施展平生所学云云。 又有解公垂 ,学生喜不自胜,愿为解公分忧之类的话。 这一番集古今马 大成的书信写完,又看了两遍,刘胜喜滋滋地摇头晃脑,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道:“哈哈……解公得了此书,只怕少不得要多提携这李秀才了,老夫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了。” …… 在许多医户的努力之下,总算……这大疫开始慢慢缓解。 南京城内,又恢复了平静。 朱棣见了各地的奏报,自是龙颜大悦,又召来百官。 解缙则上奏道:“陛下,此次多亏了华亭县生员李文生,臣窃以为,此等人才,实为朝廷栋梁,今他立下此等大功,何不将他召来京城,如若不然,这样的人才,实在可惜。” 救活了这么多人,给朝廷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即便是解缙不说,朱棣也一定要召来京城,好好赏赐。 而解缙也愿意借此推这李文生一把,从此之后,此人若是能成为他的门生故吏,那就再好不过了。 何况这李文生已有了回应,李文生的书信里,对他甚为仰慕,这当然也令解缙很是 意。 朱棣颔首道:“那就立即下旨,让他入京。” 群臣纷纷附和,不管怎么说,此人的功名虽低,却总算是给读书人长脸了。 于是人人庆贺之间,朱棣也不由得飘飘然。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了朱高炽:“这些 子,太子也辛苦了。” 朱高炽忙起身,道:“儿臣不敢当。” 朱棣 意地点点头。 他现在确实是对朱高炽的表现很是 意,除了这小子过于肥胖之外,其他都好。 子过得很快,等又过了一些时 ,李文生便进京了。 当他出现在南京城外驿站的时候,朱棣得知,沉 着,便又召来大臣,道:“李文生入朝,朕等他许久了,如此大功,当为天下读书读书人楷模,太子……” 朱高炽连忙道:“儿臣在。” 朱棣道:“你去 那李文生吧,噢,张安世在做什么?这个小子……没有游手好闲吧。” 朱高炽道:“父皇,安世近来还算乖巧,闭门不出,平 里也只和李希颜先生,以及胡俨往来。” 朱高炽自个其实赶到很欣 ,至少最近这 弟很踏实,身边的人也都是踏实的人,让他很放心,因此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可朱棣的脸 却不好看了,心里嘀咕:“哼,这游手好闲的狗东西。” 当然,这只能在心里说,面上却是带笑道:“唔……倒也难得,教他也与你一道去 接李文生入城吧,李文生这样的大才,他该多亲近亲近,要让他好好学一学,什么叫尽心王命。” 朱高炽便拜下道:“儿臣遵旨。”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