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抵在他前,手指死死抠住他背上的皮。 “听我说,”他捧着她的脸,“要是警察真抓住我了,就都推到我身上。” “我不!” “就当是为了天保,”他的泪滴在她脸上,“孩子不能没有妈。” “我——” 厕所门外兀自响起敲门声。 她瞪大眼睛望向男人,男人紧贴在门后,比了个嘘。 敲门声越来越响。 “阿妈,我要撒。” 儿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等会,”吴细妹强下哽咽,“我在用。” “我憋不住了,快点你快点。” “你去困,困着就不憋了。” “阿妈,你哭了吗?”曹天保在外面晃着门,“你是躲在里面哭吗?” “困你觉,”她了鼻子,“别管别的。” 停了一会,又响起敲门声,只是这次更加轻柔。 “阿妈,阿爸没了,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尚未离稚气。 “我以后好好治病,再也不偷偷藏药了,我保证,不像阿爸一样消失。” 她不敢抬眼看身边的男人,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跟着眼泪一起摇摇坠,砸到地上碎成了粉末。 曹天保重新睡沉后,他蹑手蹑脚地离开。 东方呈现灰白,再过半小时,天就亮了。 他带着吴细妹准备的钱和食物,快步溜下楼梯,眼看着就能拐出大院,一声自行车的急刹后,跟对面的人撞了个怀。 李清福夜班输了一宿的牌,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薅住对面人的衣领,却隔着风雪看清了那人脸上的疤。 “欸?你?” 来不及说完,黑影一闪,李清福失去重心,后脑勺重重撞在地面。 男人翻身骑上去,攥住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撞击凝着薄冰的石头路。直到身下的人不再挣扎,直到李清福再也没机会说出后半句话。 死人是不会告密的。 他着气爬起来,掸掸膝上的冰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破晓时分。 雪仍在下。 一片一片,层层叠叠,落在院子中间李清福逐渐僵硬的躯干上,落在他脑后泛着热气的赤血上,落在他不再眨动的睫与瞳仁。 血与雪的边缘,渐渐结成一层冰。 在同一个雪夜,浮峰山那只饿疯了的野猫终于在柿子树下发现了奇迹。 那是一个在雪夜赤着身子的男人,扭曲的四肢蜷缩在狭小的木箱之中。 雪花填平了他凹陷的脑袋,失神的眼睛蒙着一层灰,冲向光秃秃的柿子树。 三花猫转了两个圈后,试探地扑咬,男人没有任何反抗,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它终于按捺不住,舔舐着干涸的血迹,细小尖牙进他的眼眶,贪婪地撕咬,咽,发出呜噜呜噜餍足的声音。 山风呼啸,它已不再害怕,它知道自己又能活过这个冬天。 是的,一个死了,另一个就能活了。 第七章 谎言 “这怎么回事?” 孟朝接过童浩递来的油条,茫然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人。 新年第一天,安合里老街所有的闲人全体出动,将吴细妹居住的老楼围个水不通。 他们裹着睡衣,手抄在袖筒里,嘁嘁喳喳地咬耳朵,脸上变颜变。间或有人踮起脚尖,抻长脖子好奇地去打量停在院子中间的救护车。 “死人了。” 童浩一昂下巴,担架上手捂心口的老太太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 “这老太太早上看见的,当场心脏病就犯了,直接躺倒在尸体旁边。然后——” 他又一甩头,人群中间一个七十多岁的大爷正手舞足蹈地跟旁边人说着什么。 “这个大爷出来晨练,看见躺在地上的俩人就直接打 120 了。不过那个男的已经不行了。” “可不是不行了嘛,车来的时候人都硬了。”站在他俩前面的大姨忽然回过头来,“说是冻死的,昨晚喝大了晕乎乎地睡在路边,然后再没醒过来。” “我听着是犯病了,”旁边拎菜的老太太胳膊肘撞撞她,“心脑血管有病。” “我听说是被人报复,”穿深蓝面包服的男人摇摇头,“得罪人了,一板砖给拍死了。” 孟朝嚼着油条,听着路人的猜测半晌没有吭声。 救护车嘶鸣着远去,意犹未尽的人群很快也层层散开。孟朝大步走向李清福倒下的地方,伏低身子观察着结冰的路面,在干涸的血迹旁转着圈踱步。 “不对劲,”他冲童浩低声音,避开因好奇而驻足的居民,“如果是普通滑倒不会出这么多血,而且这摔倒的位置也不对。” “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童浩挠挠头,“咱要追查这事吗?” “唔,尸检之后听法医怎么说,再个——” 孟朝不经意抬头,正撞见一个脑袋从六楼的某扇窗子里探出来,朝下张望。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四目相的一瞬,迅速收回身去,下一秒将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他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头儿?”童浩用笔记本戳戳他,“再个怎么着?” 孟朝思索了片刻,将喝干的豆浆袋子攥成团,进童浩口袋。 “先上楼。” “听说楼下的事了吗?” 孟朝接过吴细妹递来的水杯,瞥了眼在客厅门口探头探脑的曹天保,问得云淡风轻。 “嗯,一大早就闹哄哄的,想不知道也难。” “最近这块不太平啊,接二连三的出事。” “是不太平。”吴细妹心不在焉地敷衍,回身将曹天保赶回了卧室。母子二人在隔间低了声音用方言快速,听语气似乎在争吵。 “头儿,他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儿子要问爸爸的下落,他妈不让,让他坐屋里安心写作业。他们说的是南洋省方言——”孟朝摇头示意童浩不要声张,“我在那里读过书,但也只能听出个大概。” 说话间吴细妹已经关上了卧室屋门,重新坐回两人对面。 她垂着头,用抹布着玻璃茶几上的一块污渍,半天没有开口。童浩言又止,只能尴尬地偷瞧孟朝。 “用澡巾好使。” 吴细妹嘴巴微张,错愕地望着孟朝。黑漆的眼睛下面有些浮肿,看样子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这种油渍你这么干没有用,听我的,试试澡巾,用糙的那面,一蹭就掉。”孟朝顺势接过吴细妹手里的抹布,十分自然地放到一旁,“新的澡巾还能用来洗瓜果,好使,特别是苹果,一果腊就掉了。” “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懂这些。” “个人兴趣,我没事就喜研究这些省事的懒办法,”孟朝笑笑,“等这案子破了,咱都有心情了,经验。” 吴细妹应和着笑了笑,手里没了活计,整个人也跟着没了生机,垮着肩膀坐在那里,像是一件旧家具。 曹小军出事之后,原本就瘦小的她眼瞅着又风干了一圈,两颊越发凹陷,衬得眼睛里的惊恐更加突出。 “底下出事的人你认识吗?” “算不上认识,是住在二楼的人,平时能碰个面,眼而已。” “他跟曹小军吗?” “有时候打酒能碰上,小军喝两口,俩人可能在啤酒屋见过吧,听他提过几次,说那人酒品不行。” “他跟倪向东吗?” 吴细妹眼神躲了一瞬,下一秒又重新定定地望向孟朝。 “倪向东跟他不我不知道。” “倪向东不是也经常到这儿来吗?跟那人会不会也碰过面?” “我不知道。” “倪向东能喝酒吗?” “不——”她打了个磕巴,“不知道。” “你知道倪向东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 “你知道楼下那人是怎么死的吗?” 吴细妹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你们今天来到底想问什么?” 童浩清了清嗓子,将几张照片在茶几上横向排开。 “这是你家丢的那个箱子吗?” 她快速瞥了眼照片,点点头。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