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看, 那张清秀无比的面容倒是陌生,只是眉眼间, 又神似另一位故人——他那皇兄的夫人,第一位前来和亲的北浔文淑公主。 心中震惊不已, 西辽皇帝立即站起身来,颤抖地指着人询问道:“清琢, 这是何人?” 他本出自庶母, 不得先皇待见, 皇兄在世时待他不薄。皇兄死后, 近些年来他夜夜梦魇身, 闭眼便见皇兄和皇嫂带着一双儿女来向他索命。 今一见这少年, 他顿时觉梦魇再度降临。 只见那少年闻言, 抬眸看了过来, 又再次低头垂下,神镇定, 眼神中是澄澈。 似乎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 没错,那些人都死了, 太子府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一个不落, 都死光了。 ……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些个意味不明的探究目光再次从四面八方投来,看着三皇子,也看向萧乙。 萧乙不由得将头低了又低, 可西辽皇帝眼神如鹰,丝毫不肯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 身旁出现了一道声音:“勋王不常回千叶,本王记得你身旁的侍从最初还是父皇亲自赐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了人,看着怪眼生的。” 萧乙听出这人话语中不含好意的口吻,微微侧过头看去,此人的坐席与宋清琢之间相隔一人,同坐于上首席位,想来也是位皇子。 收回目光,只见宋清琢站起身来,举起台上的酒樽道:“回禀父皇,回禀太子殿下,这名小厮乃我外出从军时一直相伴左右的。今是父皇生辰,儿臣在此向父皇请福!” 说罢,他一仰头,将酒水尽数饮下。 待宋清琢这般做完后,他身旁坐席的二皇子也站起身,举起酒杯道:“清瑞也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这两位皇子打头阵,接下来首座上的皇子公主们纷纷站起身来,朝西辽皇帝敬酒贺词。 西辽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儿女齐聚,本就是和睦团圆之景,他仰头饮下一杯酒,趁着身旁太监斟酒之际,语气遗憾道:“只可惜,瑜乔那孩子不在了。” 这番言语一出口,原本已经有些活跃的氛围又再度沉了先去。 丰公主宋瑜乔,一月多前自西辽前往北浔和亲,并在立妃后于北浔皇内逝去。西辽皇帝话已至此,萧乙不由得心头担忧,看向七爷的方向。 沈铎寒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沉沉开口:“丰公主水土不服,在我朝病逝实属遗憾。本王代表北浔皇室,向陛下敬上最诚挚的歉意。另外——” 他将沈怀思一同唤到大殿中央,继而朗声道,“此番本王出使西辽,亦是为了护送我朝和亲的怀思公主。” 沈铎寒威名在外,自他跟随使臣团入席开始,打量他的西辽官员便不少。 传闻十多年前,凛川起义军大举入侵北浔,一路连破几座城池,势如破竹。便是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沈铎寒在危难之际率兵突破重围,一举斩落敌军将领首级,大挫敌方士气,这才打了场翻身仗。 少年英才本就不常见,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英才更是人中龙凤。这坐席上,任谁都想亲眼一睹这位昔战神的风姿,更何况,在西辽本朝,也有一位同样领兵在外的皇子。 这一看,真真是了不得。 只见这位肃亲王朗如月华,面若温玉,举手投足间雅量非凡。既有王贵族的气度,又有王侯将相的气魄,直教这群西辽官臣们心中慨,便是本朝最为杰出的男子南丞相和勋王殿下,都不能比及。 一些家中有年已摽梅女儿的朝中重臣,更是恨不得能趁此时机将女儿介绍给这位殿下认识。 肃亲王既已这般说,西辽皇帝便也不纠结于丰公主一事,顺势转移话题:“怀思公主温婉秀丽,能够嫁来西辽,是清瑞的福气。下月六便是黄道吉,不若就择那完婚吧!” 顿了顿,他又开口问:“听闻肃亲王也尚未纳王妃,想来也许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北浔女子。不若借这次机会,从我西辽寻得一位心上人。” 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个朝臣身边的女眷们更是眼巴巴望了过来。 萧乙也抬眸看了过去。 这大概是从荔城离开后,他第一次这般仔细地看着七爷。他知道以七爷的脾,定是会拒绝西辽皇帝的这番好意。 北浔贵族里才惊四座、貌比天仙的女子并不少,七爷这些年间非但未曾纳有一一妾,府上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 要说不近女,只怕七爷比这西辽三皇子更甚。 然而,大殿中央的人听闻这话,却是出淡淡笑意:“如此,本王便谢过陛下好意了。本王与皇妹情深厚,待本王参加完皇妹婚典,自会择一良人。” 这番话听得萧乙心中酸涩不已,仿佛将他心中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血淋淋地剖开。他既不是女子,不能为七爷绵延子嗣,亦不出自望族,与七爷不相配。 默默低垂下头,看向面前那一小寸地。 也许他此生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暗卫的身份守护七爷了。 再后来,宴席开始,歌舞助兴,萧乙都心不在焉。他反复想着七爷那句“择一良人”,直至歌舞结束。 西辽皇帝病重未愈,在宴席上只待了这短暂的时间,便已然力损耗严重,献礼环节也被皇后安排提前开始。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