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住院了,肝癌晚期,医生说是酗酒过度,也是他活该。” 中考完的暑假,裴白珠如往常一般在快餐店打完工,拖着疲乏瘦弱的身躯回到暗仄的家里,刚关上铁栏门,便收到这样一则雪上加霜的消息。 对于他那个耍酒疯当家常的父亲,裴白珠总是本能地到畏惧。 正当他为医药费纠结焦虑时,女人却淡漠地点燃支烟,仿佛只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烟的质量不怎么样,气味很呛鼻,女人冲裴白珠笑,拉了他的手,“还没吃饭吧?” 房子小,要节省空间,饭桌是张可以折迭的小方桌,用的时间久了,表面残留着擦不掉的油渍,一摆出来,让本就跟老鼠一样的家里愈加增了几分脏。 铁盆里盛了干净的白米饭,难得配有三道菜,有荤有素还有蛋。 就连年夜饭也从未这么丰盛过。 裴白珠心里不泛起一丝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不安。 “来,庆祝一下,”女人手指夹着烟,将裴白珠轻轻按坐在板凳上。不经意间,一撮烟灰扑簌簌地洒在他消瘦的肩头。 黑短袖的料子薄如蝉翼,裴白珠被烫得一缩,女人连忙把烟灰拍落,扯开他的衣领查看有没有烫伤。 头顶的电灯不比屋外的月光亮多少,可少年细的肌肤仍是白的晃眼。 女人呼一滞,抖着手,没忍住又深一口。她俯下身,鲜血一般泽的红贴近裴白珠耳边,吐息之间烟雾绕,热意人,“他活不长了,从今只有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这样……” 裴白珠侧过头,女人连同周围的环境伴着烟雾慢慢消散了,转而变成在那艘破船上,温漾神情癫狂而悲伤地对着他吐意,“这样,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裴白珠似乎是有些烧糊涂了,干燥皮的瓣微微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温漾也懒得去细听。 她动作很轻地拿起裴白珠的手腕,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手背上,伤口被滚烫的体温微微触痛。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温漾做贼心虚般赶忙撒开手,前去开门。救了两人的老爷爷端着只碗站在门口,却没有迈进屋,而是直接把碗递给她,又用呜里哇啦的方言代了几句。温漾接过他手上的碗,瞧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汤,闻味道大概是什么草药之类。虽然听老爷爷讲话有些费脑,但也大致明白了其中意思——要她给裴白珠喂药喝。 温漾点点头,本想道声谢,老爷爷摆了摆手便关上门去休息了。 老爷爷家住海丰村,一辈子勤勤恳恳地捕鱼为生,老实本分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傍晚出海时,不幸碰上大风浪,没注意撞到艘破船,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礁石来着,刚想松口气,又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喊声,拿手电筒一照,发现船里居然躺着两个人,这让他原本放下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 船上的女娃眼睛睁得大大的,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脑门上还擦破了块皮,血淋淋的尤为瘆人,男娃子则被绑着昏不醒,灰头土脸的着实狈,看样子显然是遭受了人为的待。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人能对两个孩子下如此狠手,但他终是于心不忍,把两人都打包带回了家。 意外获救,没有落荒岛,温漾内心自然是与安宁,又不可避免地对陌生人保持了几分必要的警惕。 她试图和老爷爷,结果却发现两人完全是同鸭讲,听不懂对方的话。 防人之心还是要有,温漾有些过地想丢下裴白珠自己跑了……一阵凉风吹过,使她恢复了少许冷静,意识到这么做好像不太明智。 且不论她的手机和行李全在岑卿易手上,搞不好她爸妈都以为她已经安然地登上了飞机。再者她现在受着伤,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单靠自己肯定找不到回家的路。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愿意顶着个破脑袋回家,这样做除了徒增家人的愧疚和自责,也令自己倍沉重,毕竟岑卿易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们掳走,想必是做了万全对策,就算把事情说出去,以她家的实力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还是听天由命吧,虽然她一向倒霉惯了,但这次没准遇到的真是个大好人呢? 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着都要先报警才对。 难道是这里太偏僻了,条件不允许? 温漾忍着头顶的钝痛,胡想了一通,不知不觉便跟老爷爷回了家。 老爷爷住的土瓦房看起来很有些年头,院外屹立着一棵参天的枯树,枝桠张牙舞爪地扭曲着,在夜的笼罩下格外狰狞,仿佛无数只骨瘦嶙峋的手随时准备伸进来一样,而且房子里也没有其他家庭成员,四周一片死寂,弥漫着股淡淡的鱼腥味,有种恐怖片即视。温漾越发的提心吊胆,老爷爷却默默背着昏的裴白珠进了左边的屋子,温漾踌躇几秒,双手抱臂抵挡着刺骨的寒冷,步伐沉重地紧随其后。 屋内陈设简陋,由于靠近海边,墙皮受严重,留下大面积斑驳的痕迹,但总归要比屋外暖和些许。老爷爷似乎一门心思只想着救人,他先倒了盆热水,让温漾洗干净脸,又找来纱布帮她伤口做了简易包扎,接着,他拽出裴白珠嘴里的手套,用热巾擦过裴白珠的脸,泥污褪去,裴白珠的美貌焕然一新地重现出来,老爷爷被震慑得后退半步,在他高领衣的遮掩下,不由产生了些许怀疑——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见证了老爷爷一连串友善的举动,温漾内心稍安的同时也跟着出震惊的神——不愧是黄文小受啊,拥有的特殊体质果然非同凡响!那一耳光力道可不小,居然这么快就消肿了。 等等,温漾突然想到了系统给的金手指,如果她和裴白珠亲密接触一下,那么额头的伤是不是也能迅速恢复? 系统也马上做出了回答:【宿主不要异想天开,主角受的金手指只能保证你的脸不会留疤。】 ……也行吧,至少伤好以后,不用担心留下个“天眼”的风险。 温漾凑到裴白珠跟前,指向老爷爷手里的巾,又指了裴白珠被海水浸的衣服,面上带些不好意思,轻声道:“爷爷,我来帮他擦擦身体吧,我怕他这样漉漉的会生病,真是不好意思,还得在您家借宿一晚,给您麻烦了。” 温漾连说带比划,老爷爷也能懂,给温漾巾,点点头表示没多大事,而后打开木柜,取出两花花绿绿的被子铺在上,还周到地给他们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待老爷爷离开,温漾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裴白珠扒了个光,她手指触碰到裴白珠的皮肤,受到他体温的异常,手掌覆上他的额头一探,不料裴白珠果真发烧了,她顿带着这个累赘真是好麻烦。 温漾对裴白珠的体早已没了当初那股鬼心窍的望,更没有帮他擦拭身体的兴致,其实她是觉得自己身上粘粘的不大好受,准备换上老爷爷提供的衣服,一看这些衣服全是老的款式,她心里反而踏实了,想着原来老爷爷是有老伴的,许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出来走动。 温漾光顾着把自己收拾舒服,还没来得及对裴白珠实施什么具体行动,裴白珠赤地暴在空气中,冒了一头虚汗,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卷翘浓密的眼睫宛如蝴蝶振翅般轻颤两下,透出几分苏醒的迹象。温漾见状心头一紧,快速把他从椅子上进被窝里。 等到裴白珠逐渐平静下来,便有了开头那幕。 温漾端着碗回头,发现裴白珠已然醒了。 她没有表太多情绪,走到边,只道了简单两字:“喝药。” 裴白珠毫不领情,转身背对,也没询问自己的衣服怎么不翼而飞了。 “你不喝吗?”温漾倒不至于对裴白珠发火,她清楚裴白珠此刻的心情不比自己刚得知穿书时好多少,但语气却暴了几分幸灾乐祸,“没关系,等你的烧明天还没退,我就只能先走一步,你自己留在这儿想办法回去吧。” “但就算你回去,那些男人肯定还是不会放过你,你也别指望聂云谦再救你,估计在他眼里,咱俩的关系已经复杂到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其实躲在这里捕一辈子鱼也好的。”温漾说罢,正要把碗端走,两纤秀细长,白玉般的手指便先捏住了她的衣角。 裴白珠坐起身,一脸怨恨地看向温漾,像个没赌气成功的孩子,伸手说道:“给我。” 药大口大口地往下灌,苦得裴白珠直皱眉,他长臂一展,“啪”地把空碗放一边,嫣红的瓣微微张开,传出的声音沙哑而绝望,“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和我只会是一样的下场。” 屋内灯光昏暗,映衬得温漾眼中光芒闪动,只听她轻笑一声,语气平稳,“只管放马过来,我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你说的对,从今天起咱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想被他们抓住,就必须听我的知道吗?你要狗咬吕宾,敢背刺我,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主…不对,劳务合同。” 裴白珠脸难看起来,心里即便有一万个不服和十万分后悔,却也于事无补。原以为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她,没想到是搬起石头把自己砸了个稀巴烂。 裴白珠想继续待在意安读书,可让他重新跌回贫民窟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然而他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两种矛盾织使痛苦不断加剧,心如沉石般迫得他退缩回发的被褥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溢眼眶。 正当裴白珠独自沉浸在情绪的崩溃之中,忽边一阵摇晃,探出头,视线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顿时瞪大眼睛,显出警惕的神,然后润的眼就被一只微凉的,触像猫爪垫的手覆上了。 温漾懒得再和裴白珠多说一句,关灯睡觉,被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吓一跳,磕磕绊绊地撞到了,的不稳固又是让她一惊,她小心翼翼地找被子,手不经意沾了一小片温热的水渍,指尖轻点了点,好像摸到了裴白珠长长的睫。 裴白珠被摸得眼睫微微眨动,泪珠子便滚滚而落,一发不可收拾,他挣扎起来,晃的更厉害了。温漾心惊胆战之余外加还有个男人在哭,不有些烦躁,想起额头的伤便忍了,趁机了把裴白珠的脸,威胁道:“别动,不然把你推下。” 动作不重、距离亲近、同眠共枕,这些信号对“经验丰富”的裴白珠而言,无疑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他老实地定住了,唯有一颗心怦怦跳,回想温漾先前的种种行为,心里一半厌恶一半抵触,其中还包含了他对女人这类生物有着难以抹去的影。 如今他被打回贫苦的原形,但只要利用温家的那份歉疚,继续留在意安,不是没有向上爬的机会,可笑的是,曾经不屑的,厌恶的,却成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即便他再痛恨排除,对于她的意图,他就只能装作信任她,归顺她,终究无法反抗…… 温漾当然不知道裴白珠烧糊涂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成功摸索到空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大概是长久没晒过太,带着些霉味,还有点冷。但温漾没多介意,她已经很足了,如果不是老爷爷的搭救,估计她还没沦落荒岛就冻死了,那可真如了岑卿易的愿。 漆黑的深夜,大风不停歇地拍打着窗,呼呼作响,间接还能隐约听到几声凄厉的鸟叫,温漾缩成一团,双手抓了冰凉到麻木的脚趾,重重打了个颤。 冷得辗转难眠,思绪异常活跃,温漾脑子疼,一心求睡,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然而越想睡觉越睡不着。 一只手臂突然探进了她的被窝,温漾睁开眼,有点困惑裴白珠是不是睡着了。 哎管他呢,现在不正是个亲密接触的好机会。 温漾决定把握机会,抓起裴白珠的手,同他来了个十指相扣。 裴白珠的身体仍烧着,掌心渗出细汗,但好歹为她冰冷的被窝增了些热度。不过温漾的上半身并不觉得冷,是下半身冷,想把腿伸进裴白珠那边,又觉得怪别扭,算了,这样也好。 裴白珠的大脑一片混沌,提不起半分杂念,但心一横,还是做了“献身”的打算,反正她他也不疼,不料温漾竟光和他握手,没有别的动作,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手臂肌痉挛着,极其不自在,却丝毫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该也不算太长,裴白珠觉越来越热,口也闷得慌,的被子简直要被他的体温烤干,再被他的汗水濡,他下意识掀开被子想透口气,手还没来得及回,便又被温漾紧紧抱住,她均匀的呼在他手臂上,显然已经进入睡的状态,但睡相极不安稳,顺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往他怀里蹭。 趁裴白珠怔愣的间隙,温漾已然抛弃了她冰冷的被窝,贴了过来。衣服的布料带有丝丝的凉意,裴白珠悚然地瑟缩了下,很想把温漾推开,可她几乎跟粘在了他身上一样,她的小腿以下像冰似的搭上了他的腿,不可否认这样的确让他好受许多,大概是身体急需这点冰凉,对她的触碰也并没有多反。 裴白珠不再反抗,糊糊地闭了眼,心里无所谓地想,权当她是个人形降温器好了。 ————— 下章炮灰神经病出没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