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灾减税的几地都是产粮大省。若再有几处灾情,今年收上来的赋税减少太多,明年就更不好过了。 宁安华凭空变不出银子,也没办法劝林如海宽心。 林如海也不想多说这些让她挂心,便问起了今家中来客,她和孩子们有没有尽兴。 宁安华笑道:“我正想和你说。我已请柳姐姐下个月把如瑛送来,和玉儿一起上学了。青儿的身子且得养着,玉儿和安硕学的又不一样,她一个人上学,也怪寂寞的。如瑛来了,家里也能热闹些。玉儿愿意,我就让如瑛和她一起住了。” 林如海忙道:“这事多亏妹妹心。只怕委屈了青儿。” 宁安华一叹:“她将来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还多着,都只能靠她自己排解,别人帮不了她。也没有为她就委屈玉儿的道理,非要这样,反而叫她们不好了。” 林如海伸手,她就势靠在他怀里,又一笑:“表哥放宽心,我也放宽心。我不信我就养不好她!” 夏衣衫轻薄,宁安华只穿着胭脂红的薄绸抹,外面松松罩着玉白单罗衫。 林如海轻轻抚摸她的肩头,目视前方:“我也有一件事,这些子忙,总没想起来。我想让安硕入国子监读两年书,妹妹意下如何?”[注] 宁安华笑道:“表哥自己的学生自己管,别来问我。” 她目光一转,嘴凑近他的下颌线,笑问:“表哥怎么不敢看我了?” 林如海瞬间○立,动都不敢动:“天晚了,妹妹睡罢,我去那边。” 宁安华月子里,两人仍是同住立幽堂,只不同房睡,宁安华睡卧房,林如海睡东边书房。 宁安华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幽幽问:“表哥就不想我吗?” 汗珠从林如海额角缓缓滑落:“妹妹,国孝里,可不敢……” 宁安华在他耳边轻笑:“有不会怀孕的法子,我不信表哥不知道。嗯?” 林如海再忍不住,将她拦抱起,大步走回卧房。 衣衫散落,鸾颠凤倒。 * 初秋,天气渐凉。 宁安硕轻轻考了国子监一等,从此入监读书,旬才回。 中秋前,宁安华又请柳月眉和卢芳年来,把张如瑛留下上学,也是十送回去一。 林家和张家已得很了,柳月眉没再说要分担束脩,宁安华也提都没提。 卢芳年还记着上次从林家回去后的事,今过来,又在净雪庵里坐了坐,便留意细看妙玉师父。 可妙玉和罗焰生得并不相似,卢芳年怕失礼,也不敢着实多看。 妙玉师父和夫君差了快十四岁,不大可能曾有婚约。 若是有仇,妙玉师父已是一介孤女,夫君想为难一二轻而易举,还有什么顾忌的? 再者,她听宁夫人说过一句,韩大人是因病在任上离世。 观宁夫人和柳夫人形容,韩大人不似曾经获罪或有什么仇家。 她有心问一问妙玉师父俗家母亲的出身来历,又怕太冒犯了,也不好问。是以直到回家,她也并无所获。 今她回来得早,申正就到家了,罗焰却没似那一样早回,仍是二更后才回来。 卢芳年本有些疑心,罗焰那早回,是知道她见了妙玉师父的缘故。 等晚饭时不见他的人影儿,二更后,她卸了妆饰准备睡觉时,才听人报“大人回来了”,她已将疑心消了大半。 罗焰照例先来后院见卢芳年一面。 卢芳年有心,又提了一两次妙玉师父,暗中细看罗焰的神情。 罗焰连眉都没动一,不过照常应上两句,便出去让她歇息了。 卢芳年想了半夜,不再认为妙玉师父和夫君曾有什么关联。 她不知道,罗焰出去后,望着摇动的树影,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泪光浮现。 但不过几息间,他神就恢复如常。 他摸向间佩刀的刀柄,刀出鞘,轻抚刀身,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的心肠变得像铁一样冷硬。 月光如水,刀身上现出他刀刻一般的脸,也映出了月光盈盈。 这夜的月也与那夜不同。 他倏然闭上眼睛。 他不该再想了。 他该把她忘了。 …… 宁安华扶着林如海的肩膀,云鬓微摇,耳坠起伏,晃动得室内一片珠光。 她望着窗外渐圆的明月,略微走神,心想国孝内连中秋都不用大办,真是省事。 若能再来一年国孝就好了。 林如海不她的分心,○○一○。 宁安华眼中有如水,映出他同样含疯狂情○的脸。 能让平常那般清逸出尘的人为她这样…… 宁安华得意勾起角。 * 中秋后,中忽然发旨,要在民间采选女。 半月后,传闻渐起,都说采选女的太监们并不按常例挑选五到十岁的幼女入,而是只选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已经长成,来过月事,颇有姿的未婚姑娘。 若遇着实貌美的民间女子,哪怕已有婚约,采选使也会强行从其家中将人夺走。 此话愈传愈广,很快便被证实并非传言。 有言官直言上表,劝上皇与皇上勿要如此选美伤民,却被上皇当场赐下廷杖二十。 三后,又有四人以此上奏,皆被上皇赐下廷杖五十。 四人皆伤重,有人的股都被打掉了几块。 又三,共十八人跪奏,上皇再赐廷杖。 此回的廷杖比前两回都更狠。 ——有一人被抬回去的当就咽了气。 次,百官在丹凤门前跪求。 宁安华知道,林如海就跪在百官的最前面。 她坐在前院书房。房门、院门、仪门依次开。 辰初二刻,林平火烧股一样跑进来:“夫人,开始打了!老圣人赐了廷杖一百!” 第70章 愤怒之后 朱红的丹凤门共长二十四丈, 高十丈,巍然耸立在大明正南正中,将天家皇室所在与人间官民隔绝开来。 往官员们上朝, 从丹凤门下经过,都会不由受到皇权之威严浩大, 对天子更生敬畏。 今, 丹凤门仍然高高矗立在深秋黯淡的光下,在寒风落叶中岿然不动。 并非朝, 丹凤门内的广场上, 除了值守的军外再无一人。 丹凤门外, 林如海与其余五部尚书跪在百官最前列。 仰头看去,更觉丹凤门雄伟无边。 但,今岁本就天灾迭出, 民生多艰,中又横夺民女,致使物议沸腾, 民怨渐起。 言官上谏,上皇竟似情大变一般, 不但拒不纳谏, 还几次廷杖,致谏臣身死。 “为人君, 止于仁”,“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今之后本朝官员的地位,和今在此所有臣子的生前身后名——他都该身在此处, 劝阻上皇。 也正是因此,朝文臣、六部尚书, 不论在上皇和今上中心向哪一位,只要没受过廷杖,无一人推不来,俱在此处。 事情到了今的地步,若上皇执意不改,他们也只能以死劝谏。 可廷杖的子不认人,施杖的卫和下命的上皇却认识。 同样的五十杖,或许打在吏部尚书身上,将养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常,但打在他身上,不必打完,他就已气绝身亡。 明知如此,他还是要来。 他不知道跪在这里的其他人都正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自己心中全然没有什么“臣忠”“大义”“天下苍生”,有的只是妹妹幽深平静的眼神,和她带着鼓励的微笑的脸。 真正等到了一百廷杖临身的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若他真的死在今,哪怕从此没有了林家,也没有安硕,妹妹只靠自己,一样可以让她和孩子们过得很好。 他常常警醒己身,这门婚事本非妹妹所愿,是她不得不应下。 他是兄长,又欠妹妹良多,更应比寻常丈夫待妹妹好上几倍。 他也自认做到了。 其实他早就明白,是他离不开妹妹,不是妹妹离不开他。 剧痛从林如海的下半身炸起。 他耳边已经盈同僚们的忍痛甚至惨叫声。 他紧咬牙关,微视身旁,发现落在他身上的廷杖确实与旁人的不大相同。 他额冷汗,闭上眼睛。 今,他只求能活着回去。 ——能见妹妹最后一面。 忽然,在一片叫痛声中,有杂的足音近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