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将圆圆送到爸妈那边去,请他们帮忙照顾。姑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不要再让两个宝宝继续喝母。你的治疗也是刻不容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越快越好。所以我想下午就安排你住院,国内以及国际上研究病毒的专家今天都会赶到京都。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顾意搂紧纪茹茜,在她的额间印了一吻,说道。 “好!” …… 在顾意的安排下,纪茹茜很快就住进了医院。按照她的意思,有关她的身体状况,暂时只告诉几名至亲,连顾思意都是先瞒着的。纪茹茜的心态很好,十分积极的配合治疗。军区总院汇聚的病毒专家们,夜以继,不分昼夜的对纪茹茜身上的病毒进行研究。 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虽然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不遗余力,但是纪茹茜的情况却并未得到好转,体内的病毒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开始扩散。 只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的神越来越差,十分的嗜睡。她的食量也越来越小,最近几天,她每天都需要用营养针来维持。原本皮肤细腻,光滑的手腕布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每天都在不停的打针,吃药。因为病毒开始扩散,虽然速度很缓慢,但是却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无比大的痛苦。有时候,她会痛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需要止痛药和安眠药才能让她勉强眯一会。她视力也开始衰弱,味觉也在丧失…… 医务室。 顾山宝正在汇总研究结果,顾意推门而入。 “姑姑,你们那边现在研究的进展如何?控制病毒的疫苗什么时候能研制出来?” 顾山宝放下手里的资料,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示意顾意坐下来谈。 “抱歉!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但是都失败了。目前来说,我们还没有可以控制这种病毒的方法。” “姑姑,你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连你们都没有办法,茹茜该怎么办?” 顾意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伸手遮住双眼。那样的害怕,那样的无力。 “对不起!顾意,我们不会放弃,但是我们需要时间。” 顾山宝也是焦头烂额,从医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无力。 “姑姑,你知道吗?我真的害怕,害怕茹茜会等不到那一天。现在还只是扩散初期,就已经那么痛苦了,我真的害怕茹茜会撑不到那一天。茹茜现在经常会半夜痛的睡不着,有好几次,她在我面前笑眯眯的,我一转身,她就痛的在上打滚。我心疼,有时候我甚至想,也许我应该放弃。与其现在让她受尽痛苦的折磨,到最后却依旧无法治愈。还不如让她安乐,毫无痛苦的走完最后这一段路。也许放弃治疗,对她来说才是解。可是如果茹茜真的……剩下我和宝宝,我们该怎么办?姑姑,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顾意依旧维持着刚才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仿佛整个人都浸在悲伤中,声音里带着彻骨的痛。 顾山宝走过去,伸手抱住顾意,给他力量,也给他勇气。 “顾意,不管再难再苦,我们都不能放弃。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而且茹茜一定也想要活着,陪着你,陪着宝宝们。所以我们更不能放弃,更不能被打倒。我们不能气馁,我们要陪着茹茜一起撑过去。” 这么多年,她看着顾意从少年到成为一名父亲,不乏艰辛与磨折,哪怕曾经命悬一线,顾意也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然而就是这样坚忍的顾意,这一刻却想要退缩,在害怕,在恐惧。她从未见过顾意这么无力和脆弱的时刻,仿佛他已经被上天所遗弃了一般。 顾意拿开遮住眼睛的手,抱住了顾山宝的。微红的眼眸,那隐在眼角的泪水,一起藏进了暗影里。他紧紧的抱着顾山宝,久久都没有松开。 这一刻,是人生里,唯一的一次示弱! …… 医院,病房。 纪茹茜一边在挂点滴,一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秦之彦跟在顾意身后走进病房,抬眸看到此时穿着病号服,半躺在上的纪茹茜,心里猛得一震,脚步亦是一顿。 她很瘦,脸也很苍白。宽松的病号服套在她的身上,尤其显得她愈发的单薄。她做月子那会,明明就是圆圆的脸蛋,两颊还有微微的婴儿胖,脸红润,还有光泽。可只不过才几个月不见,她却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记忆中有她从来光鲜美丽,然而刚才那一瞬,他竟然险些就没有认出她来。 “学长!” 纪茹茜抬眸,对着站在门口的秦之彦微微笑着。 “小乖!” 秦之彦温润的一笑,走了过来。 而顾意已经到了纪茹茜的前,伸手替她了被子,检查了一下正在挂点滴的药水,朝着她温柔的一笑,然后才转身去给秦之彦倒茶。 “小乖,好些了么?” 秦之彦在纪茹茜病前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老样子!” “你住院这么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呢?” 秦之彦也是刚刚才得知纪茹茜住院的消息,立马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了。 顾意给秦之彦沏了一杯茶之后,就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拿起纪茹茜放下的书开始看,并不打扰纪茹茜和秦之彦聊天。 纪茹茜抱歉的一笑,道:“对不起!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来当然是不要来的好。我原本以为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出院,所以就没有通知你们,没想到……” 秦之彦刚才在医院门口碰到顾意,顾意已经将纪茹茜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他。所以他当然知道纪茹茜在说谎,却没有揭穿她。他知道纪茹茜并不希望他知道她病得很严重,也不希望他担心,那么他就当作不知道吧! “算了,原谅你!我听顾意说,再过不久,你就可以出院了。等你出院之后,一定得请我吃顿饭,安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好!” 纪茹茜扬眉一笑,道。 “那一言为定!你欠我一顿饭,可不许耍赖不请我。” 秦之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一个宠溺着妹妹的大哥哥一般。 纪茹茜微怔,心想也许她真的要食言了!也许她的没有机会再请他吃饭了。但脸上却依旧是笑意浅浅,答道:“好!一言为定!” “顾意在你身边,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万一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好!” 秦之彦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将纪茹茜轻轻的拥入怀中。纪茹茜全身一僵,正要挣开他的手。就听到他在她耳边说:“茹茜,加油!要尽快好起来!” “好!”纪茹茜也伸手回抱住秦之彦,俯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要怪他!” 原本纪茹茜以为顾意并没有告诉秦之彦实情,可就在秦之彦过来与她拥抱的时候,她知道秦之彦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病情。对于她的病情,顾意没有瞒她。她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的凶险,也许她会在某一天就那样彻底的睡过去,永远不会再醒来。她的时间在倒数,也许她和秦之彦的这一面就是永别。这一个拥抱,对于她来说是不舍,也是决别。 而她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顾意。她知道以秦之彦对她的心思,她染上病毒,秦之彦一定会责怪顾意。这一段时间,顾意所承受的痛苦和力,绝不会比她少,只会更多。顾意所承受的已经够多的了,她舍不得他再受到那些无谓的指责。 “好!” 坐在一旁的顾意只是抬眸看了一下两人,却什么话都没说,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秦之彦松开纪茹茜,又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 秦之彦转身往外走,顾意也站了起来,对纪茹茜说道:“茹茜,我去送送他,马上就回来。” “嗯。” 顾意跟在秦之彦的身后往外走,两人来到了医院走廊的另一头。 秦之彦猝然转身,揪着顾意的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那双素来目光温和的眼睛里面一片猩红,温润如玉的脸上神狰狞。 “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 “对不起!” 原本以顾意的身手,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躲过秦之彦的袭击,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秦之彦问的这句话,他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他有多么内疚,有多么自责,就有多么想杀了他自己。所以此时就算秦之彦捅他一刀,他也会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 “你知道茹茜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让我不要怪你。茹茜为你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我为什么不能怪你?顾意,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可以得到茹茜的,可以拥有她?可你们到是幸福一个给我看啊!你不是最喜打击情敌的吗?你们再幸福一些,狠狠的打击我啊!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你却告诉我茹茜已经危在旦夕。” 说到最后,秦之彦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揪着顾意衣领的手松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 顾意抱头,后背抵着墙壁,无力的滑坐在地上。 对不起太轻,但是除了这一句,顾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空的走廊里,两个如斯优雅的男人就那样颓然,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他们各自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 病房里。 一阵“咚咚咚”的响,纪茹茜在上痛的打滚。意识沉浮间,她扯掉了在手腕处的输管,直接从上滚了下去,栽倒在地上。 痛!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似在被撕扯着,无一处不痛。无法言喻的痛,撕心裂肺的痛,一瞬间,她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未知的深渊里,那里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她在地上打滚,她很想大叫,可仅存的意识却让她死死的咬住嘴。哪怕嘴里已经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也不曾松开。她不能叫出声,不能让顾意知道,更不能让他看到她现在这样痛苦的模样。他会受不了,他会发疯的。 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痛得牙齿都在打颤。那样的无力,那样的吃力。她慢慢的爬向头柜,她记得那里有止痛药。其实现在止痛药对她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只能稍稍缓解她的疼痛。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稍微缓解一点点,就能让她咬牙忍下来,不再顾意面前出丝毫的破绽。 医生和护士匆忙赶来,顾山宝和冰轻影跑进来,将她扶到上。 “茹茜!” “大嫂!” 纪茹茜脸惨白,全身都在发抖,却拉住了顾山宝的手,声音微弱的道:“姑姑,不要告诉顾意。” 顾山宝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冰轻影连忙从屉里拿出止痛药,给纪茹茜服下,皱着眉头问道:“大嫂,现在这些止痛药是不是已经没法帮你止痛了?” 纪茹茜点了点头,将身体埋进被子里。 冰轻影看了看纪茹茜,又看向顾山宝,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们要适当的给大嫂服用吗啡止痛了!” “不要!” 被子被掀开,纪茹茜缩成一团躺在上,全身痛的痉挛,可语气却依旧坚定。 “可是……” 冰轻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茹茜打断了。 “我忍得住!吗啡会上瘾,顾意要是知道,会更难过。这事不准和顾意提。” “好吧!” 冰轻影又叹了一口气,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纪茹茜并不知道,此时顾意正站在门外,屋里的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痛苦中挣扎,一声声叫着顾意。可是他却不能进去安抚她,因为他知道纪茹茜不想他看到她这样痛苦的模样。 那一刻,纪茹茜在痛苦,而顾意在煎熬。一门之隔,他们各自为彼此心疼,各自为彼此着想。 那一瞬,纪茹茜在屋里痛的打滚,而顾意在门外,一拳又一拳往墙壁上捶,手指关节处鲜血淋淋,他却不自知。手上的痛,不及心里痛的分毫。他面对着墙壁,脸埋在暗影里,没有人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是泪面,泣不成声。 八岁之后,他第一次泪。谁能救救他的茹茜? …… 绵绵细雨,白雨墨墓前。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