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还是年轻好,我都忘了自己及笄是什么模样了。” 那时候远不如现在受宠,也就是囫囵过去了。只记得听说了父皇要把安乐指给崔进之的事情,她心里急了,决定出手替自己筹谋。 那时她拼了命去抢崔进之,觉得他就是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错过了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她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坦然放手,转而将目光看向另外一个人。 李述心想自己跟金城一比真是老了,怎么动不动就回忆起往昔了。 她淡笑了笑,转而说起今 的正经事来。 “我说话直,你也别羞。你前头十几个姐姐,都是及笄不久就订了婚。如今你也到年龄了,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李述拍了拍金城的手,“我好歹能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话,你若是有心悦的,告诉我一声,我去父皇那儿给你讨一个好婚事。” 金城听得脸轰的就是一红。 哪……哪儿有平 姐姐这么直白问人心事的啊,一点铺垫都没有,这让人怎么好说出口。 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金城垂下头咬了咬 。 金城脑子里有些 ,没有回答,幸得李述也没有 她,由着她自己羞去。 二人沿着湖畔又走了片刻,金城脸上的羞热这才散开,忽觉身边李述身形一顿。 金城忙抬起头来。 隔着秋 沉静的湖水,对面是一道墨灰 的长袍,身形笔直如刀,隔着湖水,正往这边看过来。 湖水漫漫洒洒, 本就看不清对岸面容,更遑论是目光的落点。对面的人到底看的是她们俩之间的谁,又或者谁都没看,只是在看旁边的树,都说不准。 但金城分明觉得,隔着湖水,李述和沈孝在沉默对视,仿佛某种 谈。 沈孝今 其实不太想来。 李述给他下帖子的时候就说得明白,叫他过来是专程和金城相看的,还美其名曰培养夫 情。 她如今是吝啬了,连亲笔给他写个帖子都不愿意,那字迹随意,明显是什么下人随便写的。 当真是个下了 就不认人的混蛋,如今连笔迹都吝啬给他了,沈孝想,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下 。 沈孝自然不想见金城公主,二人又不 ,况且金城在这件事里也无辜,少牵扯为好。 可沈孝转念一想,算算 子,七皇子的折子也快从黄河畔送到陛下案头了,到时候自己也就该寻机会离开长安了。 见她一面少一面,所以每个机会都要珍惜。 他便迈步跨过石桥,沈孝身高腿长,很快就走了过去。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沈孝低眼行礼,“下官见过平 公主,见过金城公主。” 李述没说话,金城先高兴了起来,“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沈大人。” 曲江池如今这么冷清,没几个人来,可偏偏遇上了他,那不是缘分是什么。 金城见了沈孝,莫名其妙就觉得开心,强忍着心中雀跃,寒暄道,“沈大人,最近朝事如何,忙么?” 这不过是句没话找话的客套话,可谁知话问出口,忽觉得气氛滞了一下。 李述偏过身去看湖水,不说话。 金城这才省过来,最近能有什么朝事,不就是……什么面首的事情么! 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金城慌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做错事似的怯怯看了李述一眼,又看了沈孝一眼。 李述见金城忐忑,解围地转了话题,“快入冬了,黄河灾情都稳了下来,想来朝事也比较松泛了。” 沈孝点了点头,“是,所以臣才有空歇一下。” 金城见自己一句无心之失没有引起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沈大人是该歇一歇,长安城有趣的地方多的是,可以多逛逛。” 她问,“沈大人是关中人么?” 沈孝摇头,“臣祖籍吴兴。” 金城闻言,眼睛里微微泛光,“是不是那个‘西 山前白鹭飞’的吴兴?我一向很喜 这句诗。” 沈孝点了点头,“正是,西 山是吴兴八景之一。” 金城就叹了一句,“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关中呢,不知什么时候能去江南逛逛。听说那里人杰地灵,最是好地方。” 二人一来一往,已经说上了话。 一旁李述只是沉默,整个人浑似不存在,目光落落地望向湖面, 微微抿着。 沈孝以余光看去,看她一身家常素衫,头上只有那 金钗,跟旁边鹅黄柳绿的金城一比,她朴素地都不像是那个长安城里最有钱的平 公主。 连番变故之下,那些身外俗物对她而言好像都不重要了,什么衣裳什么首饰,都不在乎了,透出骨子里那股万事不关心的淡漠来。 沈孝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故意跟金城公主说话,想勾得她醋意么。见一面少一面的 子了,怎么偏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金城还在说话,“吴兴有八景,长安也有八景。沈大人来长安这么久了,可都一一逛过?” 不及沈孝回答,旁边李述动了动身,拧身就往一边小楼上走。她看都不看沈孝,经过时对金城道,“我有点乏了,上楼去歇一会儿,你跟沈大人说说话,随意逛逛吧。” 不然留下干什么,听他们俩你来我往,亲亲热热地说话么。 李述掐紧了手心, 直背脊就略过了沈孝。 往后这种 子还多的是,他就是她的妹夫了,逢年过节 宴上都要见面的,她一个孤家寡人,要看着他们一对儿举案齐眉。 眀知道是应该现在就硬着头皮习惯下来的事情,可李述就是忍不住,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她径直就往湖畔小楼走去,行走间单薄衣衫微微 起,勾起她一道瘦削身躯。 红螺吩咐了几个侍女跟着金城,就要去追李述,谁知一旁沈孝忽然问,“有没有带披风?给她加一件衣服。” 红螺一愣,立刻点了点头。 这都叫什么事啊! 红螺心想,沈大人吩咐她都吩咐成习惯了,一副理直气壮的驸马模样。 他这到底是要做哪位公主的驸马啊! 前几天这不是做了公主的入幕之宾,怎么今 就……就忽然成了金城公主的相看对象了! 皇室好 ,红螺已经彻底搞不懂了。 * 沈孝目送李述上了楼,他微抬起头向楼上看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收回目光来,就见身旁金城正看着他。 她跟李述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不像公主,反而更有种小家碧玉的 觉。 金城公主迟疑了片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就问,“沈大人,我听说……有人弹劾你和平 姐姐……?” 沈孝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微带冷意,显然不喜 这种试探。 金城咬了咬 ,到底还是想知道个答案,“……那是真的吗?” 沈孝负手背过身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您觉得呢?” 金城被他反问地一噎。 他此时同金城在一起的模样,与方才李述在场时截然不同。方才跟金城还相谈甚 ,这会儿却已经是一副疏离模样。 沈孝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都怪他刚才那样,把李述都 走了。他忍不住又往楼上看去,可什么都看不见。 看样子李述是不准备再探头了,只想让他和金城单独待着。既然这样,再留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沈孝想说要走,这时候就见他的侍从匆匆地走了过来,递过一封无落款的信来。 沈孝接过拆开一看,目光微微眯起。 是七皇子的信。 他刚想告辞要走,可送信的侍从明显被李述看见了,红螺从楼上探出头来,“公主,沈大人,上来喝杯茶吧。” 沈孝将信放入袖口,跟着金城进了小楼。 这小楼四面敞轩,又在湖畔,风颇大,红螺给李述已披上了披风。 沈孝跨上楼时,李述一张脸半埋在披风领口里,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沈大人有事?本 见你的侍从匆匆过来了。” 李述目光落在他宽袖下。 沈孝则回,“官署里有些事,下官得先走一步,赶回去处理。” 金城想说‘怎么那么忙啊’,李述声音却含着探究,“官署里有什么事?”竟然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她要确保沈孝按着她的意思走,分毫偏差都不许有。 沈孝默了默,不说话。 空气微微凝滞。 金城觉得平 姐姐怎么有点咄咄 人,官署里的事情,说不定是什么重要机密呢,沈大人怎么好直接说出来。 她便劝道,“肯定是什么大事,所以沈大人才记着走,姐姐,我们——” 李述不理她,忽然就站了起来,朝沈孝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低声警告,“沈孝,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沈孝低头看向她发间,片刻后回道,“我记着,我答应过。不然我今天为什么应邀过来?” 李述盯着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上折子?” 她不准备给他留什么缓冲余地了,谁知道沈孝要耍什么花招! 沈孝捏了捏袖中密信,回道,“明 。” 二人相对不过一臂,面对面站着,有一种看似对峙实则奇妙和谐的氛围。 那种被莫名其妙排斥的 觉又冒了出来,金城微皱了皱眉。他们在说什么啊,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沈孝连茶都不喝,径直拧身就下了楼,衣袍翻飞,他脚步匆匆往外走。 李述站在楼上,俯视着他离去的身影。金城凑了过来,半晌,李述又开口,接着沈孝来之前的话继续问,“刚说到你及笄了,你有什么中意的人么?” 金城这回却没有羞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那道孤直的墨灰 身影走远。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良久,金城忽然点了点头。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