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居昕心头一颤。 是的,前世零落成泥的经历,让他无比渴望实力,他想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这样他就可以恣意行事,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他可以伤害别人…… 可这种心态不对,纵使痛苦过,难受过,重生归来,他应该要做的,是往前看。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他不能总被过去纠,被黑暗噬,任何发都不能让前世消失。他努力抑着内心渴望,让自己做个低调的好人,可卫砺锋懂他。 他看懂了他温态度下隐藏的疯狂。 而且……他在纵容他! “我说过,在这京城,你不用怕,”卫砺锋子漆般双眸盛笑意,“你可放开了玩。你若不知对不对,我来告诉你对不对,你若失了方向,我来指引你前行,你做的对,我给你递刀,你做的不对,我会在那之前,制止你。” “我给你你想要的。我信你,你能不能信我?” ☆、第172章 隐情 “我给你你想要的。我信你,你能不能信我?” 这句话重重敲在耳边,纪居昕心头一震,很快明白了卫砺锋话中隐义。 他们的相识过程很有戏剧,许是因为他知趣配合,卫砺锋一直用‘你是我的人’这句话来约束他,却并没有下过真正意义上的命令,一点一滴走到现在,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互相提防的关系,太多次偶然让他们慢慢成为朋友。 虽然身份不同,经历不同,眼界不同,但这不影响他们彼此欣赏。如今,卫砺锋提出一份邀请,卫砺锋相信他想做,相信他可以做好,他是不是也能相信卫砺锋,提出这个邀请仅仅是因为欣赏,是因为知己相惜,并没有任何想利用他的意思? 从卫砺锋对待自己的种种行为,管中窥豹,他深为赞叹他的御下手段。卫砺锋做任何事都有准备有计划有目的,给他这样一个平台,定然是想谋得更多。 但这次,并非利用,卫砺锋只想要一个助力,一个双赢的局面。 就算有意外,自己也不会是被放弃的棋子…… 外面凉风袭来,杯中酒水微晃,起了涟漪。这样寒冷的冬,没有温过的清酒,应该是冰冷的,纪居昕却觉抚着杯壁的指尖有些发烫。 他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平静,安和。 他信卫砺锋,信卫砺锋不会骗他,不会放弃他。 心绪明透,纪居昕抬眼微笑看卫砺锋,“你不怕我背叛?” 卫砺锋笑了,“不怕。” 纪居昕眨眼,“真不怕?” “你不会背叛。”卫砺锋说的笃定。 “你怎么知道?”纪居昕白他一眼,“没准这一刻我说的好听,下一刻便会背叛你。你若不在我身边放监视人手,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在你身边放人,是为保护。你可行使主子的任何权利,发现任何人不对,皆可处置。”卫砺锋看着纪居昕,黝黑深眸看不到底,“其实,我特别期待有人能背叛。” 纪居昕撇嘴,信你才怪!你手段那么多,出现个背叛的刚好给你祭旗是不是!谁敢啊……他清咳了声,“你要派人给我用么?” “宋飞以后就跟着你,他手下小队我也调过来给你,我不在的时候,同往常一样,任何事情都可以找牛二。你有任何需要,疑问,可直接问我,无需任何暗示,试探,请求。”卫砺锋拎着酒杯晃了晃,“明白么?” “嗯。” “若你能证明自己做的很好,那么以后,我不在时,我将军府里所有人,都听你调派。” 纪居昕突然心头猛跳,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多少人!而且基本没庸才,便是个烧火丫头,也是有特长本事的! 从来没有手握过这么大的权力和责任,纪居昕不由自主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是我?” 卫砺锋并没不耐烦,“因为你可以。”之后他懒懒的加了句,“当然,也是因为我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我在军中很久,朝中人脉不多,身边没有太合适做这件事的人,世子刘昔可以,但他身体不好,想来想去,你是我唯一选择。” 卫砺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冷厉,“那香阁之事,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有两股人意对大夏江山不诡,且他们有连手趋势。天子血,公主骨,他们竟然也敢谋!”他漆黑瞳眸中泛起火焰,“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提到这话,纪居昕面亦肃然,“是了,他们是什么人?” “黑袍人来自一个严密组织,这个组织的人身上都有凤凰纹身,上层管理者纹身漆金,下层执行者纹身无异常,他们私下集结,用各种十恶不赦不的手段,集结人手,培养死士,渗透到朝中官员家里,甚至有些朝中为官者,也是他们成员。”卫砺锋看着纪居昕,“你亦遇到过,忘了么?” 纪居昕突然心惊跳,“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卫砺锋冷冷一笑,“天子血,公主骨,不过是个借口,他们真正想做的——遮天弊,谋朝篡位!” 纪居昕回想当画面,“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在与黑袍人谈判,好像想得到一个什么‘墨队’,对于黑袍人天子血,公主骨的要求,只是最初惊了一惊,他是否也……” “那人是中内侍,姓骆,在皇贵太妃处当差。你初到京城那一晚,我去皇庄,便是为了追踪此人。” 纪居昕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皇庄,刘昊,魏王,皇贵太妃,魏王有图谋!” “可惜没能抓到他的把柄。”卫砺锋手握酒杯,眼眸深沉。 “这太监与黑袍人易,以为此组织真的只想要天子血,公主骨做药引,他们把这两样送去,对方得了药引,自己得了人手,趁着宗室无人在京,直接翻天登基——他们自以为很美好,实则人心最易被利益蒙蔽,他们想翻天,岂知别人不是想翻天?” 纪居昕心情复杂,“这些……能与我说么?” “你不是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何不能说?”卫砺锋微笑着看过去,“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不是害怕……算了,”纪居昕叹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找出魏王的人脉网络。”卫砺锋神情凝肃,“魏王很聪明,做事很小心,皇贵太妃在先帝在世时很嚣张,先帝去后低调了很多。今上登基不过四年,他们准备的时间也就这四年,时间太短,无人察觉,还是安王世子刘昔偶然觉得不对,皇上才特意从安王那里把我调来,专为调查此事。” “然而尽管我与皇上,刘昔一起配合,能查到的事情也有限,比如我只知道‘墨队’的存在,却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我知黑袍人组织庞大,这两年也破坏了一些,但好像无关痛,并未对其主力造成威胁;我只知道他们背后有个叫‘三爷’的主使,一切事情皆由他发起谋划,但‘三爷’是谁,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我皆不知道。还有那青娘,那夜到你这里讨要解药开始,我就派人去查了她,可惜无所得。看不出真正来历,师承,以及她想做什么。” 卫砺锋一样一样说完,静静看向纪居昕,“我需要你帮忙。” 纪居昕口答应,“好,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我从世子刘昔那里搬来四屋子的资料,皆有关魏王。我们需要从那里,找出点东西,诸如魏王想做什么,在做什么,都有谁在帮他……” 纪居昕嘴巴微张,“四屋子?” “嫌少?”卫砺锋托了下巴眯着眼睛看他,“最近年底,公务繁杂,我很忙……所以可以全部给你。”他痞痞眨眼,“我知道你行的,小宝贝儿。” “不许那么叫我!”纪居昕斜了卫砺锋一眼,“什么时候要?” “若能快,当然最好。但一切以你身体状况为上,你在不忙的时间做这些就可以。”卫砺锋看着窗外,“饭得一口一口吃,局势越复杂,我们越不能急。即便我们不知道对方行为,只要布的防线够宽广够锋利,他们就不敢妄动,我们,还有时间。” 纪居昕点头。 的确,急,是没有用的。 “稍后我让人把东西搬过来,现在么——”卫砺锋抓住纪居昕的手,把他拉起来,“去救你那只蠢貂,玩个梅花还能把自己卡住了,真出息!” 纪居昕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小白貂被卡在枝桠中间,肚皮紧紧贴着树干,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蹬着,尾巴竖起背炸开,嘴里还发出动的‘吱吱’声,看样子真是急了。 纪居昕不由莞尔,随卫砺锋走出了房门。 门外积雪已经开始厚了。 卫砺锋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大概是怕他滑倒。 纪居昕自觉明白其苦心,尤其经过刚刚一番‘肯谈’,他如果再小家子气的计较这种事,未免也太不男人了,于是他努力平复心跳,装做不在意,一步一步,跟着卫砺锋往前走。 雪地里很快留下两排脚印,一排深深的,大大的,一排略浅,略纤细。两排脚印挨的很近,很亲密,茫茫天地里泛着白银光。 红梅树在院子中间,骨干嶙峋,花朵繁茂,绯红花瓣吐怒放,覆上薄薄一层白雪,更显气质无双。然红白映衬的美景不仅出现在树上,树下也是。 洁白雪地上,一层绯红花瓣浅浅铺开,雪不停在下,花瓣出的颜便有深有浅,但瓣瓣晶莹剔透,美的出奇……这些都是小白貂祸祸下来的。 小白貂头朝前股朝后,没有看到主人过来,但它抖耳朵鼻子,听到悉的脚步声,闻到悉的味道,立刻知道是主人来了,四只小爪扑腾的更实,喉咙里也发出类似‘呜呜’的撒娇声音。 纪居昕受不住,甩开卫砺锋的手小跑过去,将小白貂抱起来,捏它的小耳朵,“你呀你,总是这么调皮,怎么样,吃苦头了吧。” 小白貂腾的往纪居昕怀里钻,好像刚刚卡的疼了,求安抚摸! 纪居昕噗的笑出声,一下一下抚着小白貂的颈。 卫砺锋面沉沉追上纪居昕,小白貂正好头越过纪居昕肩膀往外探—— “吱——”它惊叫一声缩回来,继续往纪居昕怀里拱。 “好了,你也不怕不过气。”纪居昕架住它两只前腿,把它抱起来,“要呼新鲜空气,知道么?” 小白貂再一次看到站在一边的卫砺锋,惊恐的后爪使劲蹬。 “怎么了?还怕那株梅树?放心,不会把你放回去的……”纪居昕捏住它的小爪子,朝卫砺锋挥了挥,“小白还认不认识卫将军?之前小白一直被卫将军养哦,后来才到我这来的……” 小白貂两只前爪捂眼睛,一副心不想看的样子,过去的悲惨生活它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纪居昕大概非常喜小白貂,说话时离它的小脑袋非常近,喜的不行了还顺便亲了一口。 卫砺锋眸底沉更重。 “来,让前主人卫将军抱抱。”纪居昕将小白貂送过去。 卫砺锋两只大手伸过来。 手指长,手掌有茧,钢筋铁骨一般,看着十分有力量。 小白貂‘吱’的尖叫一声,慌忙从纪居昕手上跳下来,跑了。 它跑的非常快,纪居昕只看到茸茸的大尾巴在雪地中晃了几晃,就不见了。 纪居昕看着尽管平静,也难掩身上杀伐之气的卫砺锋,叹气,“你要温柔一点,不然小动物都不喜你。” 卫砺锋再次拉住纪居昕的手,“我不在意。” 他的手很大,很暖,指尖温暖触让人无法忽视。纪居昕突然觉得这一刻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似有未尽之言。他刚刚……想说什么呢? 卫砺锋捏了捏他的手指,“走吧,我陪你去找白貂。” 他一点都不在意小动物,他只希望得到身边人的在意眼神。 与此同时,京效十里铺的一个小酒馆里,青娘终于等来了她师傅。 与她对坐之人是个女子,穿一身妃绫裙,戴一顶深薄纱帷帽,身材看上去比一般女子略高,略丰,隐约可见其面似银盘,五官不大清晰,是以年纪几何亦不能推断。 青娘推开包厢窗子,“四下无人,师傅可将帷帽摘去。” “除了我家,我哪里都不信。”女子声音清脆,听着子应该很是利,果然,她下一刻便问,“有事为何不直接到家寻我,非要约在此处?” 青娘翠眉微挑,水一般的眼睛微微弯起,灵动非常,“我最近……身后总是坠着疯狗,恐拢师傅安静。” 妃衣女子指尖微动,“怎么回事?” 青娘亲自执壶给师傅了酒,“三爷那边……的确和宗室搭上了。说要天子血,公主骨,才肯将‘墨队’凭信送于那个太监。” 妃衣女子冷笑一声,“呸!他有什么凭信?墨队那群人,只认主子血脉,老三凭一枚印信,只能让他们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想要墨队从属——他也就能骗骗无知外人。” “看那太监意思,他背后的人,想反呢。”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