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两 我因身体原因,没去正房请安,不知祖母可好?”纪居昕顺着话头往下走。 他知陈妈妈行事一向谨慎,可难得他这么听话,浅浅试探着问些三不着两的话,看她是否愿意提点一二。 陈妈妈站在原处,姿态一丝不变,“回九少爷,老太太一切都好。” “四叔回来,家里热闹,想来四叔四婶应是经常看望祖母。” “四老爷四太太一向有孝心。” “那 听闻四婶要请方家大太太过府做耍,近来可是有下了贴子?”纪居昕浅笑,“若是有外客,我也好更谨慎些,不要胡 走动。” 近几 纪家无事,他那不省心的生父嫡母并没来找他麻烦,也没有什么让杨氏顾虑的,想来想去,唯有一件事能让她如此。 方家梅宴上的事,杨氏或许已猜出一二事实。 妇人长于内宅,能到杨氏这地步的,都甚是 明。 田氏如何圆说不提,方家梅宴之事,后面定有不少小道消息,她稍做探听再一一分析,很容易知道卫砺锋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他好龙 , 染指于我。 方家大少爷是临清地面上数得着的年轻人,以聪 高才闻名,怎么可能不认识卫砺锋,还肥了胆的要去染指他? 这绝不可能。 杨氏再想想田氏话语,稍作分析,再悄悄套几句话,就能明了。 她只要能往深里想一想,就能猜到纪居昕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 。 至于为什么纪居昕躲过这一劫,方大少爷怎么会认错人,事实已经造成,不需去介意。 只是方大太太,方大少爷知道纪居昕这个人,会不会给纪家带来麻烦? 杨氏暂时想不出多的对策,只有让他‘养病’了。 纪居昕猜着此中深意,故意问田氏动静,还找了原因,他一点也不怕陈妈妈猜不到他的意思,能在杨氏身边多年,陈妈妈必然长了颗玲珑心。 陈妈妈却仿佛不知他话中试探之意,脸上表情未变,顺着他的话就答,“倒是听四太太提起,与方家大太太有几封书信往来,因着过年,家家户户都忙,只好约到年后走动。” “这次我与四太太一同去梅宴,偏不顺利,我有些忧心四太太对我有看法,陈妈妈是祖母身边老人儿,今 我厚着脸皮问上一问,四太太可曾与祖母提过我?若是有,还求陈妈妈帮我说些好话。”纪居昕抱着茶盏,小脸微白,清澈的大眼睛里隐隐担忧,就算脸上挂着笑,也颇有些勉强。 陈妈妈静了静,才道,“九少爷多思了。老太太喜 九少爷乖巧,四太太陪老太太时间长,偶尔会提起您很是正常。四太太是您的长辈,便是偶有担心,也是盼着您好,希望您 后更长进,承 老太太膝下。” “奴婢未曾听闻任何过份之言,九少爷年少,多思伤身,老太太必不愿意看到。” 纪居昕站起来,郑重朝陈妈妈一揖,“谢谢妈妈提醒,妈妈虽是为祖母考虑,然此番话与我很重要,请受我一礼。” 陈妈妈侧过身子不受,后退两步行了个蹲礼,“九少爷请保重身体,认真养病,奴婢告退。” 陈妈妈走后,纪居昕坐在椅子上,手执茶盏静了很久。 听陈妈妈意思,田氏是与杨氏说了不少,也数次提起了他。 那么他猜到的……大半是事实了。 虽然话里话外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对话,可纪居昕明白,陈妈妈帮了他。 这是为何呢? 陈妈妈行事颇为周正,连几位老爷的面子都不给,只忠心杨氏一人,为何会对他…… 这个忙虽不算大,明显与她的处事原则相悖。 她还反复叮嘱他要乖乖听话养病……这应该是杨氏意思,不容有失。 好一会儿后,绿梅过来给他换了茶,在他耳边低声说,“少爷的衣服奴婢处理了,四太太屋里的丫鬟来问过我,少爷进园子时穿的可是出门时的衣服。” 纪居昕接茶的手微微一顿。 方平睿定然在悄悄找他。 不过田氏有这样一问真是让他差点失笑,他是存在 有多低,田氏并身边下人竟都没注意到他穿什么衣服! 听绿梅的意思,田氏那边记得他出门时穿的是绀 外袍。 那 回来时见他身上衣服不同,田氏曾问起,他只说在方家门口遇到了林风泉,衣服是林风泉的,并没说是因为什么,又是何时换的。 现在方平睿顺着衣服寻人,大约也只记得服 ,并不记得样式细节。 方家透出来的消息太少,田氏并不知道她的建议到底成没成功,想来方大太太不会对她提太多,她不知道,心里必然记挂,听到这消息自然想查问,可惜她与身边下人皆不记得他穿了什么衣服。 明明他被她的丫鬟叫去与方大太太请安,那时他还没换衣服! 这些人脸上招子是白长了么! 还是都在想什么别的,认为他纪居昕不值一提 本不需要用心看? 不过这样也好,让她去猜好了。 他低声吩咐绿梅,“散出话去,就说衣服是林少爷见我穿的单薄,进了园子就送了自己的衣物给我。” 之后,纪居昕闭门不出,在院子里乖乖‘养病’。 他分别写了几封信命孙旺送出去,夏飞博林风泉徐文思看完信都有些不大 快,不过纪居昕言辞肯切,请他们不要介意,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送了些礼物到纪家,抬进纪居昕的院子,约好过完年一定聚聚。 吴明的消息还是一 接一 地来,纪居昕让周大悄悄去查看过了,有了他给的银子,吴明租到一处偏僻大院子,把那群小乞儿带过去照顾,这个冬天应该能顺利度过。 大概是经年希望终于有了曙光,吴明最近干劲很足,消息来的又多又好,还亲自分了类,方便纪居昕 纪居昕越来越 意,此人经历磨难,难得 情未变,他或可考虑怎么用更佳了。 只是手里银子……还是太少。 纪居昕琢磨着,他是不是该偷偷去外面置个铺子。 可是他从没打理过铺子,异想天开要不得,需要信得过的掌柜。 还有,置什么铺子会对他更有帮助…… 养病的 子纪居昕过的很舒服。 没有外人叨扰,有足够甚至可以挥霍的银霜炭,有杨氏送来的上好药材,有夏林徐三家送的好吃的好玩的……回想以前,竟从未过过这等好 子。 居安当思危。 纪居昕想到,不能因一时所得 惑,他所施皆小计,能对纪家带来的影响有限,四叔不是好糊 的人,他若想 制四叔,需要更强! 他想了想,就着吴明送来的消息,细细分析后, 心写了一份条陈,命周大送到南街十二号刘记纸墨铺。 周大见过牛二,纪居昕告诉他 给牛二便可。 周大稳重,从大佛寺之事,就知道主子另有秘密,主子不说,他亦不敢问,现下主子让他办事,想是没想瞒他。 他心内叹息,主子对他,真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腊月二十九,临清出了大事。 一夜之间,好几家被抄,其中包括商贾巨富,朝廷官员。 临清县巨富乡绅王得才,夜里悄悄的就被抄了,清点家财后,抓捕一家七十八口,入了监牢。 临清州知州被罢官,通知家小后,亦关入狱。 与其牵连过甚的官员,多数被请进府衙吃茶问话,之后又是一通雷厉风行的查抄。 其间种种,不多赘言。 因行动是黄昏及至入夜,带头的官员行事又稳准狠,直到除夕一早,才有消息传出。 不仅仅是临清,东昌府都抓了很多人! 东昌知府被摘了头上乌纱,正接受钦差调查。 东昌府巨富李大明,同王得才一样被抄家。 府军佐领孙言,被夺了兵权虎牌,锒铛入狱。 府仓掌钥孔其,平 里仗着知府姐夫横行霸道,如今知府失势,他身上又带罪,同别人不同,入狱之后直接被罪犯 死了。 …… 未到正午,有几家人接到旨意,却是喜气洋洋。 其中便有林家徐家。 林风泉父亲,此前为八品临清县丞,突然连升两级,成为从六品的临清州同知! 徐文思大哥,进士及第后,因病误了派官,本以为前程多磨,不想此次直接提调过来做了临清知县! 同林徐两家 好的夏家,不过商贾,再是皇商也不是官,于御前无甚地位,今 竟得御赐之物两箱,更有圣上亲赞,夏家后继有人! 这是多大的荣誉! 不等几家人反应过来,前来恭贺的客人们已经踩平了门槛! 三家人没有静思的时间,立刻支应着 客。 正经来说,没这规矩。 除夕这 ,家家团圆,谁家不忙着自己事,怎会不知眼 的去别人家叨扰? 但今 不同,这些人怕是听到昨夜消息,心内担忧,看他们三家升官发财,认为一定深知圣意,前来打探消息的。 夏林徐三家忙的脚打后脑勺,累的要死要活,脸上却带着腻死人的笑。 林家升官,是因为那封名单,林父心内清楚,本以为不会这么快有结果,不想事情竟这般顺利突然,心下想着要好生谢过纪居昕。 每每看到林风泉,就要与他耳语两声,商量着怎么回报纪居昕。 徐林两家也是因为纪居昕的分析,上京城一番布置。仍然因为纪居昕的建议,林风泉在与夏飞博来往信件中提了点消息,隐晦提了下名单的事,两家才避开风险,让事情走的无比顺利。 如今三家都得到了好处,唯有纪居昕,什么都没得到。 甚至被关在内宅装病,不得出。 夏飞博父亲夏江海扼腕叹息,这等人才,竟被困于内宅,真真可惜!有些人真是有眼无珠!拽过夏飞博反复叮嘱要好生与纪居昕来往。 几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黄昏时分,林风泉的小厮颠颠跑过来,今天忙了一天,现在脑门都带着汗,朝林风泉行过礼,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风泉立刻呆在原地,心内情绪翻腾。 赵家被抄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孔其连累,赵家家财被抄,人当场被 放! 听闻赵家还 口说出一人姓名,说开年就会有任命下来,赵家老爷将是临清知县! 可惜,明旨已下,知县已被委任,赵家再无机会。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