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吴议倒被 起几分兴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可还记得,方才说过的义军,萧家军?” 许捷这才将事情一一倾倒出来。 原来萧家军的首领萧月仙,老百姓口中的 子头,并不是一个 莽的男人,反而是个年纪近百的太婆。这位太婆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复当初骁勇上阵的飒 英姿,早就退隐幕后,将大权推给自己的两个孙儿萧毅和萧勇。 而这位横跨数朝的老太也终于不堪病痛的折磨,向衰老和疾病低下了自己数十年不肯弯折的头颅。 但她的两个孙儿都很清楚,自己的外婆身为萧铣之女,义军之首,就算早已不握兵权,也是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的。 于是这群一贯横行蛮干的 子就干出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他们将全渝州稍有名气的大夫都“请”去了寨中。 李博亭老博士原是太医署中退下的老太医,衣锦还乡,还没过上几个月的安生 子,就被一群小兵掳去了萧家寨中。 要知道,在这个尊文崇礼的年代,就算地方武装势力要造反,一般也不会对这些动不动就要口诛笔伐的文化人动手,更何况是一个身兼大夫和教师双重身份、备受当地人尊敬的老博士。 也难怪渝州城被闹得人心惶惶,连德高望重的李博亭博士都惨遭掳掠,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些 子们干不出来的? “先生如今名扬天下,也要小心自身的安危。”许捷最后才缓缓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闻言,吴议冷冷吐出几个字。 许捷目光一冷:“我们也唯有待之了。” 吴议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也不由惑起:“ 子如此猖獗,难道官府就没有一点作为吗?” 话一出口,便自悔失言。 他才从新罗前线归来不久,对这个看似强盛的国家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深刻的认识。 如今国境边线战火不断,硝烟四起,势头正劲的突厥,和虎视眈眈的新罗,已经让这个庞大的王朝腹背受敌,倍 力。而连年的饥荒也重创了已经深 疲惫的军民,使唐军大有后续无力之患。 在如此内外皆忧的情况下,一个仅仅在蜀中作 的萧家军,自然无法分得唐军的注意力。 所以,许捷的暗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下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 许捷正简略地对吴议 代着官学的诸多事宜,便听得外面一片喧哗的声音。 “嘘……”他示意吴议不要出声,“我先出去瞧瞧。” 吴议点点头,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把尖锐锋利的柳叶刀,贴身佩着,以备不时之需。 “许先生,您倒是说说,我夫人是不是怀了鬼胎啊?” “胡说,我才从五章庙拜过菩萨,怎么会怀上鬼胎?” 从前院传来的,倒是一对年轻小夫妇的争执声。 鬼胎? 吴议按下手中的柳叶刀,朝外慢慢走了出去。 第88章 腹怀鬼胎 吴议才迈出门槛, 一个大肚 的妇人便撞入眼帘,那妇人 脸凶悍的神 , 一手叉在 间,一手拧着一男子的耳朵, 气势汹汹地杵在院子里。 被她拧着耳朵的男子倒是个竹竿似的细长身材,一条容长的下巴似乎要戳破自己的脖颈, 就连眼珠子似乎都要比寻常人细上几分。 夫 两一个滚圆, 一个溜长, 凑在一块, 活像个阿拉伯数字10。 旁边倒立着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片子, 想是见惯了此番场景, 只捂着嘴巴窃窃地笑。 吴议不由腹诽一句, 早听闻蜀中多悍 , 今 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许捷眉峰一挑, 似刀剑出鞘的锋锐,倒映在清寒一双眸中,泛出点点冷意。 “秦娘子, 我这里可不是给你们喧哗的地方,要吵要嚷, 尽管回你们家去。” 秦娘子一听这话, 才赶紧撒了手, 双手撑着 , 着个肚子给许捷瞧。 “许先生, 您瞧瞧,我这到底是不是鬼胎呀?人家都说我这三个月的身子,五个月的分量,怀的不是鬼胎,就是妖气!” 许捷冷肃的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似乎也发觉了些许蹊跷。 这是他两月之前亲手断出的喜脉,如今顶多有三个月的孕期,可瞧她这松软庞大的肚皮,怎么着也是四五个月的身量了。 他思忖片刻,才谨慎地追问:“除了身子过重,可还有什么别的征兆没有?” 秦娘子刚想说话,身子便猛然一 ,忙不迭差使丫头:“快拿帕子来。”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捂着嘴巴背转过身,随着她肩角一阵猛烈的 动,空气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水的味道。 吴议冷眼在旁观察,瞧她身子似乎比月份更重,妊娠反应也比常人厉害,心中已有了三分估量。 只怕她怀的,不是什么正常的胎儿。 秦娘子呕了片刻,方才凌人的气势也跟着削减了三分,整个人如一个 了气的球,软软地由丈夫和丫头搀着,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许捷见状,心头亦晃过一阵不安,改盘问她的丈夫:“她这几 底下是否有见红?是否有虾蟆子样物随血而下?” “是是是,都叫您说准了,许先生真神人也!” 许捷由他奉承一句,脸上并不见喜 ,目光幽幽转到秦娘子滚圆的肚子上,半响,才断言道:“尊夫人所怀的,正是鬼胎。” 一听这话,秦娘子便又充了气似的,从丫头手臂中挣出来:“什么鬼胎?老娘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可能怀上鬼胎?” 眼瞧着秦娘子就要撒泼闹事,连她丈夫也要拉不住了,吴议这才放下看戏的架势,从门槛前快步迈过来。 “娘子不要着急,鬼胎不是鬼怪之胎,而是一种病症,只要处理妥当,照样可以平安无事。” 秦娘子圆盘似的 的脸上挤出两条眼睛 ,斜斜地睨了吴议一眼,瞧着这位先生倒是容貌清秀、温文有礼的样子,倒也一时间收起刚要出口的 话,等着他给个解释出来。 吴议徐徐道来:“所谓鬼胎,乃是因为脏腑真气不充, 气虚弱,以致受孕后胚胎不健、胎不成形、 血凝于胞中不得所化。” 瞧秦娘子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他干脆也就不跟她掉书袋了,单刀直入地给出结论:“所以,鬼胎和鬼神万无一丝干系,娘子大可放心。” 秦娘子虽听不懂这些真气 气的道理,但见吴议颇为耐心,而且态度温和,脸上的气焰也就消下去三分:“照先生的意思,我这胎还能不能保住呢?” 吴议面 难 :“方才许先生也说过了,你如今下面已有些虾蟆子样物的泡子随血 出,其实你腹中所怀,已净是此物,早已没有胎形了。” 秦娘子一闻此言,如晴天一道霹雳在耳边炸开,炸得她整个人脑子一片嗡嗡。 苍白的 光自屋檐折下,如扣下一个巨大的冰窖,一瞬间漫卷出彻骨的寒意。 秦娘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恍惚走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丝丝的光线就是一 冰凿的针,将她的眼睛刺得一片通红。 见此情状,吴议心头也浮过一丝不忍,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她寄予了多少 欣和希望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上,却没想到这 本就不是一个有生命的小家伙,而是一个只会残害母体的鬼胎。 事实上,鬼胎这个名字的确与事实不符,在一千年后的现代医学,有一个更加形象的名字去形容这种病。 那就是在妇产科大名鼎鼎的葡萄胎。 如今秦娘子的 腔之内,恐怕不仅没有一个正在成长的胎儿,反而密密匝匝地挤 了葡萄似的水泡,所以才撑得她肚皮滚圆,混似五个月的身孕。 许捷面 依旧淡淡:“我这里有一道牡蒙园并桃仁煎的药方,乃系孙思邈仙人的千金之方,你只要拿回去好生煎服,不出几 ,鬼胎自然沥沥排出,等鬼胎排尽,也就药到病除了。” 秦娘子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半响没有一点动作。而许捷生冷的一席话就像一个尖锐的凿子,将她脸上蒙着的冰都一点点敲碎,慢慢淌成两道蜿蜒的泪痕。 倒是她的丈夫还强自镇定:“就劳先生写好药方,我晚一刻差人来取。” 许捷点点头,长袖一摆,示意送客。 秦娘子像失了心一样,撑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由着丈夫丫头一齐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官学的大门。 —— 等这夫 二人走远了,吴议才忍不住叹息一句:“可惜了他们一片殷切之心。” 许捷倒不以为然:“她腹中本非胎儿,不过一个病灶而已,除病救人,才是我们做医官的本职所在。” 这话说来无情,但也在理,吴议一时间竟然反驳不得。 说到治病,他倒想起另一桩要紧的事情:“方才许先生所言的方子,虽系孙思邈仙人之手笔,但未必就能够除尽鬼胎。” 许捷这才被 起一丝兴趣:“此方我只用过二三次而已,的确有不尽人意之处,不知吴先生又有什么高见?” 吴议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出那个在现代最为常见的办法。 “清 。” “清 ?” “是。”吴议深深一颔首,“只有打开子 ,清理鬼胎,才能保证清除干净,而不留下祸 。” 许捷被他这个大胆的想法骤然吓了一跳:“难道要似太子妃一般,强行剖腹取之?” “这倒也不用。”吴议道,“只需要从产道而入,以子 颈段之口为门户,从中铲除鬼胎,就可以确保无虞。” 他简单地阐述完清 术的 作,心中其实也颇为忐忑。 在这个时代,妇科还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学科, 别的隔阂使得很多在现代普通的 作都成为了房中的 忌。 就连产房都不许男子随便进入,就更不用说清 术这种颇为冒犯的 作了。 果然,许捷神 一凝,并不十分赞同:“这个办法虽颇有可取之处,但有两点大大不通,一是秦娘子这等普通夫人未必就有太子妃那样的胆识,她若不肯,也万万不能动手;二则是此法剖入子 ,想来疼痛非常,非常人可以忍耐得了的。” 这两点,也真是困扰着吴议的地方。 要改变这个时代人们男女有别的顽固想法,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 所幸,在这个开明的盛世,并不乏太子妃那样不拘小格的奇女子,愿意尝试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先进技术。 而要手术的疼痛问题,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燃眉之急。 吴议曾经仔细研读过各大医科典籍,发现历朝历代以来被外科医官推崇的,都是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种传闻中的麻醉汤剂早已失传,吴议寻遍了数本医经,都没有找出一个完整的麻沸散的方子。 如今外科常用的是曼陀罗、罂粟等有麻醉作用的药草,但撇开这些草药的麻醉效力不谈,其本身的毒 和成瘾 就已经是个大问题,如果将这些草药引入方中,说不定就会酿成弥天大祸。 吴议可不想提前给中国引来鸦片之患。 自从新罗前线归来,吴议就一直想重新研究出一种既没有上瘾 ,又可以达到麻醉效果的方剂,可惜诸事 身,一直没有充裕的时间和适当的时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