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编故事,你是父母早丧的面相。”袭明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刘念暗暗吃惊,没想到袭明不仅通炼制,还善于相术。他张了张口,半晌才道:“我想走。” “理由呢?” “不能留。” 袭明轻笑一声:“不许留在不弃谷的人不少,不能留在不弃谷的人却屈指可数,不巧的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八哥突然怪叫一声,利爪抓着屏风,将它硬生生地拖倒,自己拍了拍翅膀,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屏风坠地,稀里哗啦,出端坐后方石的袭明。袭明倒是淡定:“不必管它。你过来。” 刘念犹犹豫豫地上前两步。 袭明伸出手,手掌向上,白皙的手掌递出无声的邀请。 刘念止步。 两人对峙,一时无声。 最后,还是刘念率先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去碰触那只手,恭恭敬敬地行礼:“谷主。” 袭明手掌一翻,灵活地钻入刘念的怀中,用两只手指将噬魂炉夹了出来。 刘念回神要抢已迟了一步,被袭明一掌推出了五六步。 袭明左掌拖着噬魂炉,右手食指轻轻地抚摸过它凹凸不平的花纹:“魏小人总提《万魂录》,噬魂炉在其中排名第一百零五十五,没想到竟真有人将其炼制出来。可惜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刘念惊道:“难道,这个噬魂炉是假的?” “不假,也不真。”袭明拿着炉子在手心中翻来覆去地把玩,“这是魔修用的,你一个道修要之何用?” 袭明既知它的来历,保不齐也知道它的使用方式,事到如今,刘念也顾不得袭明是否在试探他,实话实说:“我的一位朋友可能被关在里面。” “哦。” 刘念道:“不知谷主可有办法将他救出来?” 袭明道:“没有。” 回答如此干脆,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希望遐想。刘念黯然。 “我没有,靳重焰有。” 刘念皱了皱眉。袭明试探得太过明显,他不得不怀疑这次是否也是。 袭明道:“万年寒玉不但可以使尸身不腐,还可以冻结法器。加之,通天是道修第一大派,对付魔修的法器很有一套。若有靳重焰相助,你的朋友或有一线机会。不过问题是,如何让靳重焰帮你。” 刘念道:“请谷主指点。” 袭明道:“他时刻不离玉棺,足见看重,何不从它下手?” 刘念道:“如何下手?” “这是你的事。”袭明突地脸一变,对着窗户的方向冷哼一声,“你打翻了屏风撞破了窗,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 八哥两只脚在窗台上愤怒地踩来踩去:“你与他在房里做什么勾当!竟不许我回来?” “放肆!”袭明挥袖,将八哥从窗台上赶了下去,收回视线,对刘念冷冷地说,“你也出去吧!” 刘念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讨要回了噬魂炉,顺从地退了出去。 沥青在门口等他:“谷主怎么说?” 刘念道:“我在想想。” 沥青道:“不弃谷是人间圣地,这次离开,后未必有回来的机会,你要三思。” 刘念含糊地应了。 第二,沥青带他去了袭明的书房,说是袭明准许他暂时使用。 说是书房,却如杂物间,各种书籍混放于一处,横七竖八,堆积如山。 刘念一边看书,一边整理,一边继续研究噬魂炉。功夫不负有心人,倒被他研究出了一点名堂,比如说,用火烧它,它的温度就会升高,能听到鬼魂在炉里哭号。若是遇水,鬼魂们就会破口大骂。刘念试着与他们谈,他们竟然能听到。从此,刘念又多了一项任务,安抚炉中鬼。 可惜它们鬼多嘴杂,经常听不清楚他们讲得是什么,更不用说找到文英。通过它们的嘴,他掌握了不少炉中的情况,包括只要他不用火烧,炉里就会很太平。 如此一来,他也放下忧心,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袭明的书房里,寻找答案。 一,他正在房中整书,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回头一看,就见靳重焰扛着玉棺站在院落里。 光自他的头顶洒下。 白皙的面容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如神祗般高高在上,叫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靳重焰轻轻地放下玉棺,冷冷地看向一脸傻样的他:“藤黄?” 刘念一怔,半晌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新名字。 靳重焰丢了一个袋子给他:“意吗?” 刘念捡起袋子,将里面东西倒在手里。看清东西时,他摊开的手掌一颤,咬紧了牙关。 靳重焰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意吗?” …… 意。 如何会不意? 他最后一次求靳重焰寻找的就是它,白昆仑石。他本想镶嵌在麒麟玉甲上,以它为阵心,设一个防御阵,可惜,靳重焰并没有答应。事实上,那次是他们在他自爆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而散。 也是那次,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靳重焰渐疏远的原因。 不过四个字,贪得无厌。 第8章 魂断处,梦醒时(七) 刚想通时,他悲伤过,生气过,甚至不顾一切地追去天梯山,想要解释清楚。 犹记得去的那天气很好,风和丽,碧空万里。远远地看天梯山,斜入天际。他在山下估摸着雾缭殿的位置,就有两个童子找上门来,听说他要找靳重焰,都面难。一个回禀,一个留下接待他,说是接待,却没茶没水,只拿眼瞪着。 过了一炷香,那个童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靳重焰的师叔。 这是他第二次见封辨达,第一次是他带着靳重焰千山万水地赶到通天时,封辨达是接待人。 只是这次,封辨达的脸不似上次那般温和,冷冰冰的,看他的眼神充了轻蔑:“这次又短缺了什么吗?还是火麒麟血不够使,想要重焰再去抓两只来给你玩耍?” 刘念的脸白了又白,忍气声地说想见重焰。 封辨达道:“他这阵子要闭关冲击分神期,没有时间为别的事分神!你真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 刘念咬着下,低声道:“请师叔通融,我就想与他说……” “谁是你的师叔!”封辨达喝断他的话。 刘念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封辨达道:“你千里迢迢护送重焰回来,通天上下都很。但是,有重焰父母的那些收藏作报酬,也算是两清。你后遇上什么难事,通天力所能及,自会庇护你。重焰潜心修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拿来烦他了。”说罢,也不管刘念听不听,一甩袖子,就带着两个童子回通天。 刘念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地反驳:“我没有收报酬。那不是报酬,我只是想……” 想追上阿惜的脚步,炼制出他能用的法器。 可惜他的解释,只有清风聆听。 思绪从旧事中离,掌心的白昆仑石像烧红的木炭般烫手,刘念慌忙缩手,白昆仑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靳重焰面一黑,冷声道:“不意?那要什么才能使你意?” 刘念捡起白昆仑石,入袋中,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又怕他伸手来接,两人离得太近,将袋子放在地上,退后了两步道:“小人不明白上仙之意。” 靳重焰道:“袭明说,你若意,那笔帐就了了。” 刘念一惊。袭明已经肯定他的身份了吗?还是说,这又是另一个试探。 靳重焰见他不说话,越发没耐心:“到底如何?” 刘念道:“上次的青麟蛟心已是极好,我很意。” 靳重焰松了口气道:“当真?” “不敢欺骗上仙。” 靳重焰扛着玉棺扭头就走。 刘念捡起白昆仑石追上去:“上仙,你的东西!” 靳重焰脚步一顿,心情错杂,半晌才道:“给你吧。” 需要它的人已经不在,他又何必再要它。 刘念看着他渐行渐远,低头看白昆仑石,突然笑起来:“原来,你也不值什么。”笑着笑着,脸上有点,伸手一摸,竟了。 “没出息。” 袭明站在廊檐下,八哥停在他的肩膀上,跟着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袭明皱了皱眉:“别油加醋。” 八哥对刘念说:“原来你不是个东西。” 袭明右手往左肩轻轻一拂,将它赶走。 八哥飞起来,却不跑远,绕着袭明的脑袋飞:“你又赶我走!你又想与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两个男人,也不知羞!” 袭明道:“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八哥道:“说得好像我求着你才能吃到饭一样。”冷哼一声,拍拍翅膀飞远了。 袭明对刘念道:“为何不要万年寒玉?那块寒玉这么大,随便切个角下来,也够用了。” 刘念道:“少主与谷主的事,小人不敢手。” 袭明道;“你可知,你的一声意,让我少了多少乐趣。” 刘念道:“看来,谷主所托非人。”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