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落泪沾边草 一片暮靄沉沉,如一丝丝柳絮,殷红杂青紫,就要噬这片天空。我穿着一袭淡粉缀樱圆群,彷彿就此隐没在烈火一般的黄昏里。 偌大的荒野寂静一片,静謐无比,只剩吱吱喳喳的虫鸣。权朔说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在森林的尽头等我,或者,我会回。 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看着他模糊而憔悴的脸庞,与我相较,他也没好多少。 一年不见,恍如隔世。 我抑内心所有的悸动,心脏就像遭受重击,心跳也漏了好几拍。喉咙乾的发烫,烧灼蔓延,隻字片语都吐不出来,只得贪婪的多看他几眼。 「近来可好?」我们对视良久,他的珠眸仍旧犀利如鹰,终于他开口问候。 「託皇上的福,一切安好,皇上可好?」站在大片荒野中,他没有穿上彰显自己地位的明黄龙袍,而是换上我最悉的那袭月牙白长袍,显得他更加尘。 顏坠就像是高级毒品海洛英,不吃时全身难耐,身体的每一神经都在痛,骨头就要崩裂。一旦服用就戒不掉了,再攫取,也只是把自己得身伤,落得一败涂地。 我的帝王,你何苦此般为难我。 「好。」漫长时不见,我们的对话竟然落得只剩短暂而生疏的寒暄。 「凝宓,为什么不回?」顏坠的眼神中透着哀求,我别过头不忍再直视他,我怕再看,我就走不了了。 直到顏坠再次凌厉的喊着“凝宓”二字,就如同野的长嚎,声音在荒野树林中回盪,久未散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终于我歇斯底里的大吼,眼泪夺眶而出,顏坠倏地惊慌失措。 「因为我是姚凝宓,是个早该消失在你这个大宋帝王生命里的人。早在你登基前我就该死了,只怪我笨,笨的不知道自己姓姚,我不想害了你,也不想害自己。」原本一切都在正常进行,顏坠把我送回现代,营造我在火灾中死去的样子。 直到我再次回来,歷史的一切都了轨道。 「我解释够了吗?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我一口气吐出实话,并没有比较舒坦,气氛反而更加僵冷,我背对着顏坠,看不见他出的神情。 拜託让我离开吧,他知道我懂歷史的一切,他若不放我走,将有更惨痛的结局。 清楚思考过后,顏坠仍然不语,直到我拖着沉沉脚步逕自离去,他还站在原地。刮过树林的瀟瀟凉风,像无限个低语的斥责,我全身的神经正一点一滴的痛。 「凝宓,不管你姓什么,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都会护你一生周全。」我怔住了,打了个冷颤,这种悉的觉就像回到从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也不是享尽三千宠的贵妃。 这些年过去,他还记得在神珠跟前许下的诺言,那真挚而动神珠的话语,说要护我周全。 我停在原地,双脚彷彿被水泥凝固动弹不得,不知何时双眸早已透,下的泪水烧灼的烫着脸。 我回眸,看了顏坠最后一眼。对不起,我必须狠下心,旋即转头,我们不能再彼此伤害了,若继续下去,后果惨痛,没有人受的起。我收起了思念,敛去情意,要筑起高墙。 再见了顏坠。 「魏泱。」顏坠低沉的磁嗓音最终吐出这二字。我全身瞬间被冰冻,从脚趾到头顶,泪墙倏地崩解倒塌,泪珠如水库溃堤。 有多久,没有人再喊过这个名字。 有多久,没有人再唤我魏泱。 这个名字背后的苦痛,只有顏坠一人懂得,所有记忆涌上,只有他一个人懂我啊…… 我认输了,这下我是走不了了…… 顏坠从背后拥上我,我就像破碎的石柱倾倒在他怀里,良久,我们都不语,只听得鸟语和风吹过的颯颯声。 受心灵的契合,身体终于不再是离的,这样的一个拥抱,是我渴望一年而贪婪的。 「只要你在,任何后果朕都会承担。」顏坠低沉有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 从此,我就坠入无底深渊,直到多年后再想起,不过痴痴的笑着,笑着自己的愚昧。 毕竟在歷史的脚步下,任何人事不过都是螻蚁,难以颠覆。 白玫的刺,能护人,亦伤人。 - 现在是冬樱花开的好时节,花影如旧,灿烂耀眼。但浮华还沉浸在灰雾里,难以自拔,浮华门的匾额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连过往浮华外的生机,都因无人照料而树木乾枯。 顏坠为了庆祝我回,决定在花影设宴,邀请琹贵人、盼贵嬪、石头师父、皇后以及其他人来参加家宴。 请来了着名舞伴舞,不让我想起了风姿万千的桐花台。今夜的花影得飞羽觴而醉月,顏坠温柔的拉着我的手入座,令人称羡。 我一袭紫綾绒珠群,发上一枚朱红玛瑙凤凰花簪,惊艷全场。反倒是一旁的琹贵人一身米白波纹裙,不施粉黛,素雅而诡异,这种温婉并不属于她。 大宴上,盼月的眼光始终盯着顏坠,在她姣好的脸蛋上总透着若隐若现的忧鬱,也许是被困在墙里太久了。 如果这个时代有心理医生,肯定声名大噪,超级好赚。 至于綰扉仍蒙着白纱,等到眾人入座,鸣笛奏乐,才开始这场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筵席。 顏坠喝的微醺,身体侧在一旁的软金躺椅上。毓琹踏着轻盈步伐过来要向我敬酒,出一截白玉似的皓腕,觴杯中的甜酒漾,我好似就沉溺在着甜腻的汪洋中。 忽然一道银刀光闪过,只觉颈边一阵冰凉。 我马上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颈边似有千万隻蚂蚁正啃食着,刺痛凉逐渐扩张。 是毓琹……她藏在袖口的匕首,划了我一刀。 「是你和盼月这个货,合谋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下陪伴他。」毓琹再次高举匕首要刺向我的心脏,置我于死地,而我的双手无力…… 瞬间,那把匕首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玉笛打飞,玉笛亦沾染了我的血跡。 「拿下毓琹,快宣太医。」顏坠瞪大珠眸,额边青筋爆突,毫不犹豫的撕下金黄的袖口绸缎,绕我的颈部替我止血。 「凝宓别怕,朕会护你周全。」从顏坠的语气里,我第一次受到他战慄的发抖,向来沉着而冷凛的眼神里,被担忧和急躁所替代。 顏坠帝王的完美形象,又因我而崩毁。 在我闔上眼睛前,还直直盯着顏坠际旁那支和他珠眸一样发出熠熠金光的,不坠笛。 - 睁开眼,伤口隐隐发出灼热的疼痛,脖子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花影充幽幽的自然百合花香,人们安分的静静来回走动,一点都不像刚掀起腥风血雨的样子。 「凝宓,别担心,朕不会让你留疤的。」顏坠坐在沿,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坚韧的眼神充怜惜。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皇上!琹贵人自縊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跑入殿内。良久沉默,只听得顏坠隐隐下了一口冷气。 「毓琹加害宓贵妃,实在罪不可恕,她倒是自行了结。嬪妃自杀乃大罪,朕便看在她曾怀有龙嗣,赦免株连之罪,至于后事,差人处理吧。」顏坠草草了事,他异常的愤怒,在我以后看来,都不过是讽刺的言语。 顏坠待了一下,仔细叮嘱下人一番过后,便慢步离去。我望着他頎长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如同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亲近。 「朕不能再让你受苦了。」离去前顏坠口里还喃喃自语的说道。 那道伤痕,从此开啟了我难耐的后炼狱。 约莫是几週过后,我坐在一张梨花木雕梳妆台前,由着雪霽给我上药。 「娘娘别担心,皇上赏了这么多药膏,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雪霽指了一旁桌案上堆成小山的药瓶。 「男人啊,都是在意容貌的。」看着我颈上各式的药,不知为何竟出现了这种想法,伤口儘管已经结痂,癒合了一半,但顏坠来花影的子越发的少。 从每一次,隔个两三一次,到现在一週了,都还见不上一面。 「娘娘何出此言,皇后娘娘的脸都那样了,还不是得皇上信任吗?」雪霽话语一出,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紧摀着嘴。 「什么?你说綰扉怎么了?」我心想不对,心下漏了几拍,一听到关于綰扉的事情,我瞪大眼睛,锐利的杀红了眼。 总觉背后还有什么在,风起云涌。 「娘娘恕罪,雪霽失言了。事关皇上与皇后,奴婢不能说。」雪霽连忙跪下磕头,眼神惊慌失措。 「快和本说皇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受不了她拖泥带水的要说不说,最终失去耐心的大吼。因为我再也无法去想像,在“纱后”这个美名的背后,还有着什么身不由己的原因。 「那……娘娘可别让皇上知道啊……」雪霽退缩的顿了顿,思考了下要如何说出。 「娘娘可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场祝融?虽然娘娘奇蹟似的生还,那一皇后娘娘还是綰扉姑娘时,一听见您的房里走水了,眾人拦都拦不住,执意要进去救您,可……谁知火势太大,綰扉姑娘被发现时脸已经烧伤半片了……」雪霽是惋惜,低下头不再多言,我心脏正弱弱的跳着,思考着我难以接受的一切。 綰扉太傻了……她那半脸的白纱……她被毁去的姣好脸庞……对不起,我再怎么弥补,也换不回她失去的一切了。 我对不起綰扉,怎么也还不了那份人情。 万分沉痛,亦笑着自己的愚昧。 - 秋风瑟瑟,从心底淌下的血,染红了秋里的枫叶。在巍巍墙中,没有顏坠的夜晚格外漫长,就像星星等不到黎明的那般冷寂。 这些子来,我渐渐有了往事成追忆的叹。 「娘娘,鉴鑾差莫海来说,皇上政务繁忙,不能陪娘娘用膳了。」雪霽捲起珠帘,我不有一丝担忧,多久之前,他也用同样的理由去敷衍另一个女子,直到她在偌大闈中殞落。 心头就像椎上芒刺似的,放眼整个花影,静默而冷清,唯有透过窗櫺的夕还给我一丝希望。 随着帝王的不踏足,所有繁华盛景随之消散。 我重新整理了心绪,到了瑟鸣前却还是却步不前。对綰扉的愧疚难以消减,区区一个后位,也不可能弥补。 罢了,到鉴鑾去吧,反正也顺路。 反正也想他。 「皇上在吗?」我髻上的翠珠苏步摇在阶梯上摇摇晃晃,影子摇曳。 鉴鑾的守卫森严,气氛肃穆。 「稟宓贵妃,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殿打扰。」侍卫恭谨说道。 「烦请大人替本通传一下。」我一手着衣角,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见上顏坠一面,居然这么困难。 约莫等了一刻鐘,莫海领我进了内殿,以宝石镶嵌的墙壁引了我的目光,好似我终其一生都会沉溺在着华而不实的虚浮梦里。 殿内的铜炉静静焚着助眠的檀香,白烟冉冉上升,却到不了天际。这些子,他睡的不好吗? 顏坠深邃的脸孔冷凛,犀利珠眸正审视桌案上的奏摺。 「顏……皇上。」什么时候,我也开始说了冠冕堂皇的称呼,被箝制在不属于我的规里。 「凝宓,你怎么来了。」顏坠抬头,环顾四周。 「想你了。」我走上前,贴近顏坠的膛,也许是我过于主动而尷尬的缘故,连呼都觉得困难。顏坠不发一语僵直的站着,他的身体充斥冰凉,明明靠的很紧,两颗心却像是离的。 - 一切,都还只是开端。 海依然在,天依旧蔚蓝,唯人已改,自从那之后,顏坠便更少踏足花影,我也拉不下面子到鉴鑾找他,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好似又被冰封,难以融化。 鉴鑾夜夜笙歌,舞群绕。 在寒冷的冬里,仍明显受的到鉴鑾光芒万丈,如暖一般。 听莫海说这些时,顏坠大部分都召年轻舞入伴随,偶尔会在水央待上一整天,不上朝,不召见任何大臣,不接见嬪妃,也许是水央里面的那位倾国倾城的神秘女子令他神魂颠倒吧。 我不怀疑自己的决定,回是对的吗? 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躺在遍地雪花的石板地上,虽然有雪鹤大氅盖着身躯,但冬里的寒冷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冷到骨子里,更一口口啃食我的神经,也许是心凉的缘故。 风吹了雪花,吹白我们的头发,当初说一起闯天下,你们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在出发苍穹山的前一,也是这样的雪,我们四人愉的躺在雪地里,诉说着美好的一切。 如今,只剩下我了。 「唉……」我一声长叹。 这一叹,致我被囚在深的心,致我破坏的歷史,致我空白的未来,致帝王冷落的心,致物是人非的一切。 致我们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现在,策是一国统领,权朔是北魏将军,顏坠是雄霸南方的君主,凝宓是人人称羡的宓贵妃。 过往的一切再难以妄想,自从拿到神珠后,那些开心的回忆,便只能追溯了。那荒唐的青岁月,对我已是遥不可及。 回后也消磨了近半年的时光,岁月匆匆。 顏坠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我心里始终愿意相信,在他心底还是有我的,只有我的。 我还记得他说过想要有和我的第一个孩子,要护我一生周全。 我轻轻拭去花瓶内琉璃花的灰尘,看着七彩的琉璃花,内心洋溢着温暖,却旋即寒冷彻骨。雪霽踩着沉沉的脚步,脸凝重的看着我,口一张一和,想说什么却言又止。 「娘娘,映雪传出消息说,盼贵嬪有孕了。」雪霽小心翼翼的说怕影响我情绪,可我手中的琉璃花瞬间掉落,破碎一地。 灵魂离躯壳般的空,松软无力,回忆伴随承诺瓦解,泪腺乾涸而刺痛。我最终瘫坐在地,思绪一片混杂,喉间无比酸楚转为难耐的烧灼。 章盼月,你凭什么? 顏坠,你为什么? 究竟还有多少,是我要的承受的,而我又承受的起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