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一年前如何来到浮黎一般,这是他独有的蓝绣小白花的小包裹,里面只有一个破旧的储物戒,曾经装过金金出品的一万张符咒。现在这个储物戒里装着一把长剑,是他出发之前,星弈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我给你的那份惊喜,小圆圆。”送别时,星弈这样对他道,似乎难得还有点紧张,“你送我双修当惊喜,我……不知道这把剑你喜不喜,若是不是特别讨厌,你可以留着。” 小凤凰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把通体暗红的长剑,光华涌动,凝聚着灼人的灵息。 他把剑抱在怀里,探头问道:“可是我不会用剑啊。” 星弈瞅他,向他伸出手:“那你还我。” 小凤凰不给,笑嘻嘻地抱着剑跑开了。星弈追出去几步,把他揪回来抱进怀中,警告道:“淬炼神兵时,熬过凤凰火与三味真火淬炼三百年的兵器,方才是绝世之兵,可遇不可求,万年来,我锻造过无数兵器,最终炼成的也只得这一把。你若是丢了,我就把你做成樱桃煮圆圆。” 他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用这把剑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小凤凰用力点头,眼神明亮。 星弈没要他送,他把小凤凰变了小鸟,圆捏扁地了一顿之后直接去了破军怀里,就这样匆匆地闭关了。小凤凰就自己收拾了小包裹,跟着破军和七杀启程前往单狐山,寻找凤凰明尊的踪影。按照行程,他们明便能够抵达。 小凤凰窝着睡了,睡了一半又被破军叫起来吃饭,是破军煮的大杂烩。 破军吆喝着:“我事先说一声啊,鸟粮我不会做,圆圆你得乖乖变人,好好吃饭,这是帝君给我代的。” 小凤凰就乖乖变了人。 吃着吃着,破军发现了不对劲:“小圆圆,你胃口不好么?” 小凤凰有点萎靡不振,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干粮,摇了摇头:“可能是赶过来太快了,有点晕云,所以胃口不好,不过没关系,我还带了很多醋仙草过来,这个很开胃的。” 七杀突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凤凰没注意到,他摸了半天,耐心地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张明珠纸,然后是一堆黑不溜丢的糖腌醋仙草,一字排开。 他很快就用手指拎起一个啃了起来,还盛情邀请破军和七杀一起吃。 破军撕下一小片仙草尝了一口,差点没酸得翻白眼,赶紧将剩下的还给了他:“这也太酸了罢,圆圆,你自个儿留着吧。你牙口还好吗?” 小凤凰有点犹豫:“真这么酸吗?”他期待地看了七杀一眼,问道:“七杀哥哥,你觉得这个好吃吗?微兼和破军哥哥都说很酸,可我真的觉得好吃的呀,我最近天天拿这个下饭。” 七杀怔愣了一下,突然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你天天拿这个下饭?” 那副神情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小凤凰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挠头问道:“啊,是这样的,七杀哥哥,我的牙口还很好,没有什么问题的,你要尝尝吗?” 七杀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摇摇头道:“不了,你自己吃就好了。” 小凤凰又在储物戒中找了半天,而后找到一个果子想要给他:“那七杀哥哥你吃这个吧,我看你今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个很甜的,很香很好吃。” 七杀有点僵硬地道:“不用了,我——” 小凤凰却变了小鸟,主动叼着果子跳过去,认真地把果子给他放下了。这小鸟放完了果子还不走,只是好奇又期待地看着七杀,有一点羞涩:“七杀哥哥,你还从来没有摸过我呢。” 七杀:“?” 小凤凰起他圆润的肚皮,拍了拍小翅膀,跳上他膝头,又把小脑瓜垂下来放在他手心,谆谆教诲道:“七杀哥哥,你要是也晕云吃不下饭,可以摸摸我来放松心情。” 七杀迟疑着看着他,试探着伸手在他小脑瓜上摸了几下,而后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用两手指拎着这只小胖鸟,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 破军在旁边嬉皮笑脸的:“他吃不下饭,没准儿能把你吃了。过来,圆圆,让我摸摸你,今晚就睡在我这边罢,别说你这小羽还暖和。” 七杀瞥了破军一眼,破军同样也正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刹那锋完毕,各自收敛,气氛却剑拔弩张。 只有小凤凰一个人吃了几颗醋仙草后睡得香甜无比,他摊着两个小爪子靠着他的小包裹睡着了,还打着声气的呼噜。 深夜,他们暂时休憩的山陷入一片寂静,呼声缓缓起伏,但真正入梦的只有一只小鸟。 时至凌晨,七杀突然起身了,走向口。 他经过破军时,破军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有意无意地问了句:“星君,去哪儿?” 七杀简短答道:“睡不着,透透气。” 破军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寸步不离地一路跟他出了山,出去之后,他才慢悠悠地接了一句:“正好,我也透透气。” “是么?”七杀挑眉道,轻轻笑了笑,“是,山里活动不开,在外边也免得惹人注意。你盯了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解决一下了?” 破军轻佻地笑道:“话别说得这么暧昧,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七杀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整张脸都变得通红——恼羞成怒的模样,下一刻,锋芒四起,几乎刺痛人的眼睛,他自手中变化出一柄青的长刀,寒光绽放,透着愤怒与杀气:“你——” 破军站在原地不动,手中却也开始暗暗结印,深的兵刃缓缓成型。他仍然保持着那种接近嘲讽的笑意,但眼神却格外锐利:“七杀星君,你有时候不免也要反思一下,为何你是这样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为何独独你一个人开不起玩笑——月老的前任姘头多到能排队绕浮黎一圈,我们天天笑他,他也乐呵的。而星君,你这种的——往小了说,这叫不识风趣,刻板板正,往大了说,就是小肚肠,睚眦必报。” 他手中仿佛出烈焰,最后凝成实形,成为一把火红的长剑,威势比七杀手中的那把剑更盛百倍不止,正是星弈送给小凤凰的那一把。 他挑了挑眉:“要打吗?这把剑是我找圆圆借的,浮黎帝君花费万年心血打磨出的唯一一件绝世神兵,你想试试吗?” 七杀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收回了手中的剑。 破军点点头:“看来你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晓得什么叫做以卵击石。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吗?七杀星君,你为什么这么恨帝君,非要他入魔不可呢?若是理由得当,说不定我还能手下留情,让你在众仙面前溜得几分颜面。” 他轻声问:“沈睿,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呢?” ——沈睿。 这个名字唤了起他们共同的记忆,仿佛时光倒退,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如在眼前。 当年,孽龙出世,星盘主人随手落子,杀破三星会照,投映人间。残暴嗜杀的皇帝被贪星影响,与自己的母妃联手害死当朝皇后与皇长子。 大理寺少卿沈睿发现此事,将之上报礼部尚书,同禀紫王林微兼,在回京路上被杀。世人都传,这位大理寺少卿很有些疯疯癫癫,从不入世,落得如此下场也在意料之中。 七杀也点点头:“我是沈睿。” 破军问道:“你想干什么?” 七杀垂下眼:“为皇长子……为你报仇。” 破军没有很意外的样子,只是摊了摊手:“我也没想到你能对我有这么深厚的情,不过,我能问一声为什么吗?我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帝君当时投生为紫王,就因为当时他没有选择帮你,你就记恨到现在?” “我不是记恨这个!”七杀猛地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如果没有他,我们会是这个下场?他说江山安定,无需再翻旧账,可其他人凭什么死?他们凭什么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他,浮黎大帝,凭什么控星盘,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和命运?你不恨吗?你的人不恨吗?玉兔当年差点没了命,你被封了个什么兔儿神,受众鬼笑!这不是他干出来的好事吗?”七杀了口气,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至于我?我和你一样原本是凡人,死后归位七杀星,我本来可以摆我这样的格和人生的,只要我能转世——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南斗七星之首,我一生都只能这样了,专司戾与克杀,人人对我退避三尺,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不愿意!我不想在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里呆到羽化!” 他说到后面,话音已经变得十分尖锐了,仿佛说出这些话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一般:“凭什么他自己不去?他要别人退魔抗衡星盘,难道最该入魔的不是他自己吗?那条烛九是我设计放过去的,他果真就决定入魔了,真不愧是黎明中的浮光!他能补救星盘,那他打算怎样补救别人的命运?” 破军静静地看着他:“那你想要他怎样?” 七杀深一口气:“我要他修为走岔,理智丧失,让他尝一尝被人控命运,当一个无心无情的傀儡的滋味!你以为单狐山还有人吗?单狐山只有那群蠢凤凰!魔界中人已经聚集起来了,并非隐退,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浮黎。等他发现的时候……你猜猜他到了第几重呢?强行在魔道基不稳的时候使用力量,你猜猜看,浮黎大帝会不会走岔呢?” 破军的脸越来越沉。 七杀却一改往的冷淡自持,越来越兴奋,眼底泛着暗红的光:“星盘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世上,六道混又如何?命在自己手里就好了,轮不到他那种自私的人去心!” 破军闻言暴怒,上前一步拎住七杀的领子,狠狠地将他掼向地面。长剑发出凄厉的悲鸣,毫无阻碍地钉穿了七杀的肩膀,疼痛伴随着剧烈的眩晕,让七杀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破军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踹得他呕出血来,他厉声问道:“自私?闭关时他教我们的东西你都忘了吗?当年的星位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七杀剧烈地咳嗽着:“这不是理由,他能用别人的星星去制那条孽龙,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去制?” “你当他没有?”破军把他提起来,狠狠地一拳砸向他清秀的脸,“你当他没有?!下凡?羽化之劫都过了的上古神仙,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下了凡?” 七杀痛得一直在发抖,破军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放开七杀,有条不紊地擦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才低声道:“早在修炼时我就觉出不对劲了……帝君棋风一直偏向稳妥,八分可破的局,他要下到十分。当年那颗孽龙星,我们杀破三星不住,所以他按照五行土克水,放了土灵的玉兔的星星进去制孽龙,除此以外,他还把自己的紫微星也放了进去。” “这事连他自己都忘了,下一次凡,抹除记忆,星星归位,谁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你以为他没有;你凭什么以为他没有?”破军看着地上的七杀,眼神中还有些怜悯,“大家都是身在杀破中的人,帝君下了凡也无缘九五之尊,自己还因为那个孽龙皇帝的无端猜忌而死,他和他喜的人因此活活分隔三世,要说代价,这代价还不够吗?” “至于我为什么要帮他们。”破军长出一口气,“他与圆圆在凡间时,曾与江陵城主好。帝君把当年的凶案内情告诉了江陵城主和他的小军师,嘱托他在合适的时机替冤死的皇长子翻案,他那时已经到自己命不久矣。你归位之后的第五年,他们为我平冤昭雪,为我兴建庙宇,这事上他不欠我的。” 破军冷声道:“我承诺过要实现那只肥凤凰的愿望,便绝不会食言。我跟定你了,七杀,你若是想来一步,都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第76章 小凤凰一点都没觉察凌晨时身边的这两个人都出去了的事情。他醒过来时, 周边无人,七杀和破军都走了, 只剩下外面骤降的雨声,滴滴答答的, 通透凉。天光晦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他用小翅膀了眼睛, 跳起来转了转, 在自己的小包裹旁边发现了两张叠起来的字条。 第一张是破军写的:“圆圆, 昨天发现新线索,我和七杀准备连夜解决一些事情,我们兵分两路, 你一人去找明尊罢,这个重任就给你了。乖啊好好吃饭, 不用减肥, 反正也减不下来的。” 小凤凰:“?” 第二张是七杀写的:“我送你的醋仙草过期了, 不要吃。” 小凤凰再低头一翻,这两个人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一趟, 居然把他储物戒中所有的醋仙草都取出来丢了。 小凤凰不死心,又翻了半天,果真连一颗仙草叶都没有找到。事实上就是, 他被孤零零地丢在了这个山里,而且没有零食吃了。 这颗雪白的圆球有点沮丧。他又把那两张纸条叼起来看了看,而后啪啪地用小爪子踩了踩,再一股坐了上去, 思考着他接下来的计划。 他独自一鸟浪迹天涯上百年,练就一身在外面饿不死冻不着的本领,认路快、反应机,最终成为了梵天最优秀的快递员。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单狐山的凤凰族到底住在哪里。这万年深山错综复杂,阔大无比,他也没有很大的把握能从他那些据说入了魔的族人们手中抢走他的偶像凤凰明尊。 他咕哝道:“我应该找微兼学打架的。” 他决定等雨停之后,就背着他的小包裹游一翻,至少先把地形搞清楚。单狐山的雨和北天的不同,北天向来是雨携裹着碎雪落下,这里却温暖又润,梧桐与竹林繁茂丛生,入眼是一大片水汪汪的绿,小凤凰一想到这里有可能是他原本的家乡,不由得有点出神。 他看了一会儿后,自己不情不愿地吃了几个他带来的甜果子,而后做起了减肥。口垂下的雨幕中,这颗小圆球东跳跳西跳跳,时不时地扭扭他绒绒的小股,张开他短短的尾羽,正跳得起劲时,淅沥雨声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正向这个山靠近。 小凤凰警戒地停下了动作,保持着跳的一个蹬腿儿的姿势一动不动,仔细聆听。 雨声中夹杂着微沉的呼声,还有嘻嘻速速的响动,仿佛有什么柔软带刺的东西刮擦过岩壁。下一瞬,小凤凰刚决定探出头去瞅瞅的时候,眼前便横空飞来一大团赤金的影子——哐啷一声,砸得他东倒西歪。 小凤凰爬起来瞅了瞅地上那一坨影子,惊喜地叫道:“明尊哥哥?” 紧接着,口走来一个陌生的男子,浑身淋得透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他还没来得及口气,一大团炙热的凤凰火便唰唰冲去了他脸上,吓得他赶紧就地一个打滚儿,避开了。 定睛一看,地上有一颗圆滚滚的白小豆丁,正双翅叉,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单狐山止捕猎凤凰!凡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饶不了你!” 男子:“……” 他摸了把脸,而后往后一跳,躲开了第二道凤凰火。小凤凰气势汹汹地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把小爪子等到他连上了,他急忙举手喊停:“等等!你不认识我,但我其实是你的——哥夫!对,哥夫!你叫我嫂子也行!” 小凤凰疑惑地看了看他。 男子写下武器示意自己的清白无辜,又冲着地上的凤凰明尊原身努了努嘴:“喏,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捕猎凤凰的猎人,我是月老那个家伙请过来帮忙的。本来我的任务是盯着破军和七杀,但我看他们自己把问题解决得非常好,干脆顺路就帮你把这只大凤凰带过来了。你放心,他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 他走进山东,下外袍拧干,用它擦着自己头发上的水,抱怨道:“你们凤凰都这么肥的吗?嗯?这只大凤凰看着美丽纤瘦,背的时候才知道,重死我了……哦,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白泽,以前是给浮黎帝君写圣旨的,后来跳槽去了黄帝那儿编写山海经。上古时期我做纸张生意,后来退休了。” 小凤凰好奇地看着他:“你是月老哥哥的姘头?那你是哪一位啊,我听说他有十几个前任来着。” 白泽:“……” 白泽不动声地捏了捏手腕:“不好意思,就是我,全是我。我退休后没事干,就建了许多个化身投影,自己和自己打打叶子牌、开开茶话会什么的,十几个我一起周游四方,惬意的很。谁知道他跟我分手之后那么蠢,一找一个准,一找一个准,新任恋对象不是我就是我的化身,还自以为经验丰富,和好多人谈了恋。我有什么办法呢?” 小凤凰:“……”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