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眼前一道白影闪过。 纪云开飘在窗外。 周月明的视线刚移过来,纪云开就开口了:“你不高兴?” “什么?”周月明没反应过来。 纪云开皱眉:“是因为谢锦城提亲的事情?” 周月明微讶:“你知道?” “嗯,知道一些。”纪云开神情如常。当然他知道的并不仅仅是“一些”而已。他低声道:“这个人,不是良配。” 见他仍飘在外面,白雪纷纷,并无一片雪花落在他身上。不过他在这样的天气里,仍是一身单薄的白衣,难免让人到分外清凉。 周月明后退了一步,秀眉微蹙:“纪云开,你先进来说话,外面冷的。” 虽然他可能觉不到冷。 纪云开眸光轻闪。 周月明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他毕竟是个男子啊。转念一想,鬼和人不一样。 第20章 生辰 纪云开“嗯”了一声,一晃眼,已经穿墙飘了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让他进入她自己的私人所在。他看着她:“卿卿……” 他们离得近,他声音低而慵懒,仿佛就在她耳畔。 周月明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大自在。她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你方才说什么?” 见她脸上泛起粉红,如同扫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方才的话题,纪云开忽的心头一跳,移开了视线。 “……哦”纪云开回过神,“我说那谢锦城不是良配。” 他跟着谢锦城飘进谢家,时间不长,但所见所闻,也足以判定那不是良人了。 停顿了一下,纪云开神情如常:“谢家看着高门大户,不过他房中,他房中美婢颇多……是个贪花好的……” 听他提起谢锦城,周月明垂眸,闷声道:“我知道。那天在金光寺外,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还好我哥已经回绝了。”她忽的想到一事,有些奇怪地扫了他一眼:“这你也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么?” “嗯?”纪云开怔了一瞬,“是不记得,我就随便转了转,正好转到谢家。看到一些该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周月明将信将疑,有这么巧的事吗?不过既然纪云开这么说了,她也就没再多问,只是点一点头。她迟疑了一下,换了话题:“纪云开,鬼要过生辰吗?” “什么?”纪云开微愣,心念急转,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果然,他听到她低了的声音:“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 纪云开的生辰在十二月十九,周月明一直记得这个子。在他留书出走之前,每年到了这一天,父亲安远侯必然在府中设宴,给他过生辰。 周月明话一出口,又隐约有些悔意,特意提起他的生辰,难道是准备给他庆贺么?可他人已经离世了,到了生辰这一,应该不会有多开心吧? “哪一天?”纪云开挑眉,“十二月十八?” “十九。”周月明口而出。 纪云开微一沉,双眉不自觉皱起。他对他生前他们的关系越发好奇了,她知道他的生辰,他们应该不是不这么简单吧?他想了想,摇头道:“不过了。” “……哦。”周月明莫名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几分尴尬。 还好,青竹的声音忽然响起:“姑娘。” 周月明应了一声,转而看向纪云开:“纪云开……”示意他离去。 大约是怕青竹听到,她声音极轻,眼睛也亮亮的,似乎还带着一些恳求之意。 纪云开心里蓦地一软,角不自觉扬起,哪里还有不应允的?他点一点头:“嗯,我先回去。” 他话音刚落,便穿墙而出,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这场大雪下了一天两夜才停止。 大雪过后,天更加冷了。 宋嬷嬷担心周月明受寒,将她的黛青大氅找出来给她裹上。 清早太升起,积雪初融,积雪被清扫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周月明揣着手炉带着青竹前去晖堂给祖母请安。一出房间没见到纪云开,她有些意外。以前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啊。 “姑娘在看什么?”青竹好奇地问。 “没什么。”周月明摇头,继续往前走。 给祖母请安后同她一道用了早饭。周月明在晖堂略坐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刚走出晖堂没多久,青竹就和一个小厮差点相撞。 那小厮也不多话,匆匆忙忙就往前走。 青竹微恼:“跑这么快做什么?没瞧见姑娘也在么?撞了我事小,就不怕撞着姑娘?” 小厮瞥了一眼周月明,连忙告罪:“姑娘莫恼,不是小的不知礼,是谢太傅和谢家公子拜访,小的急着去请侯爷……怕客人久等,这才跑得急了一些,冲撞了姑娘……” 周月明心里一咯噔:“你说谁?谁来拜访?谢太傅?他来做什么?” 太傅谢渊曾是帝师,他亲自登门拜访,在她看来,大约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孙子那在金光寺外的失礼道歉,二是为孙子提亲。 她想,前者的可能或许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知道。”小厮挠了挠头,“带了好些礼物。” “礼物?”周月明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寒意穿过厚实的大氅浸入身体。她深一口气,挥一挥手,轻声道:“你去吧,以后小心些。” 那小厮刚一离去,周月明就吩咐青竹:“去打听打听,谢太傅来做什么。” “诶。”青竹应一声离开。 周月明心头沉沉,一直在想着,如果真是求亲,父亲会不会同意。她心想,应该不会吧。哥都拒绝过一次了,父亲应该知道那不是良配。但她又忍不住想,万一父亲碍于谢太傅的面子呢…… 万一父亲真应下来,她又该如何回绝? 直到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还全是这些担忧。 “卿卿……” 骤然听到纪云开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纪云开……” 纪云开“站”在她不远处,见她脸庞雪白,眸盈盈,睫羽轻颤,不安与紧张清晰可见。他心里一沉:“怎么了?是冻着了还是……” “谢太傅来了。”周月明补充,“就是那个谢锦城的祖父,还带着礼物……” “提亲?”纪云开皱眉。 “我不知道。”周月明摇头,“反正我不要嫁给他。” 如果那谢锦城是个良人也就罢了,可他年纪轻轻房中已储着几个侍妾,而且初一见她,就语言轻浮放浪。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嫁? 纪云开安她:“别担心,也不一定就是提亲,再说,你爹也未必就会同意。天冷,你先回房歇着,我去看一看。” 不等周月明说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周月明没有猜错,谢太傅确实是来提亲的。他次子早逝,谢锦城是二房唯一的儿子,是以他对这个孙子极为宠。 两天前,谢锦城告诉祖父,自己要娶安远侯家的姑娘为,还曾上门提亲,可惜被拒,想请祖父出面。 谢太傅闻言即是一愣。他很清楚这个孙子喜好女,房里已经有几个女人了。不过他怎么又周家姑娘了?还自己给自己提亲?哪有像他这样的?也难怪周家不同意。而且周家都拒绝了,他出马,难道人家就能改主意? 谢锦城祖父不同意,直接去了祠堂,哭起了自己的父亲,说若是父亲还在,自有父亲为他出面求娶…… 次子聪颖,可惜英年早逝,一直是谢太傅心中一大遗憾。当即心里一酸:“罢罢罢,你也别哭了,老夫豁出老脸,试一试吧。” 第21章 拒绝 谢锦城闻言大喜,连忙道:“什么试不试的?祖父只要出面,肯定能成。” 谢太傅皱眉:“老夫替你出面,成与不成另说,你自己也须得表现出诚意来……” “祖父放心,孙儿明白的,以前那些不好,都改,都改。”谢锦城忙道。 谢太傅盯着孙子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忍拂了他的意。是以,天刚放晴,谢太傅就亲自出面,带着孙子去了安远侯府。 简单寒暄两句后,谢太傅说明了来意。末了又不忘提起上次谢锦城自己前来,结果被安远侯府世子拒绝一事。谢太傅笑道:“也是他不懂事,哪有自己求亲的?我也是看这孩子心诚,才陪他来这一遭……” 安远侯讶然,不声打量着随行的谢锦城。见其相貌倒也过得去,但目光躲闪,并不大气,心下就有几分不喜。如果他没记错,谢太傅的这个孙子似乎不大成器,身上既无爵位,也无官职,仕途经济都不在行。若将来分了家,又该如何过活?这人比起云开,也差的太远了。也难怪绍元直接拒绝,连回禀他一声都不曾。 但是谢太傅是帝师,也曾指点过他功课,还帮过他不少。如今上门求亲,他一时也不好直接拒绝。 略一思忖,安远侯道:“竟有此事么?小儿居然从未提起过!这孩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随即吩咐小厮,去唤周绍元过来。 谢太傅含笑道:“兴许是世子觉得锦城胡闹,也就没有当真……” 谢锦城抢道:“伯父,小侄不是胡闹,小侄是真心实意,想娶令为。” 安远侯略一沉,冲谢太傅拱了拱手:“太傅有所不知,拙荆去世的早,只留下一双儿女。老太太心疼孙子孙女,接到身边抚养,难免娇宠一些,是以小女脾气坏得很……” 他话未说完,就见儿子周绍元大步进来。 周绍元冲安远侯与谢太傅各施了一礼,在一旁坐了。听父亲言下之意,想来不同意这桩亲事,他略松一口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果然听见父亲安远侯续道:“学生想着,多拘她几年,好好杀一杀她的子。至于婚嫁的事情,倒也不急。”他又看向谢锦城,笑道:“谢贤侄一表人才,不愁没有名门淑女为配。小女实在是……”他摇了摇头,甚是惋惜的模样。 谢锦城有些慌了,他赶紧向祖父使眼,希望祖父能帮忙周旋。 谢太傅轻咳一声:“子清过谦了,令堂出身大家,她教导出来的姑娘,又能顽劣到哪里去?我这个孙子才是被我宠坏了,比你年轻时候差远了……”他叹了一口气:“你年轻那会儿,老夫还曾想着择你为婿呢,可惜已经与张家姑娘定亲,没能成一家人……如今有个机会也不容易。你若是想多留姑娘几年,那谢家也能等。” 其实他也知道,安远侯已经是在婉拒了,只是他没法子,只能替孙子再争取一下。 听谢太傅提起旧事,安远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上登基前,做了多年太子。先帝疑心重,太子的子不好过,他作为太子近臣,当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谢太傅没少帮过他…… 纪云开早于周绍元来到正厅,原本看着安远侯并无答应的意思,还放心,但现在他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安远侯总不至于改主意吧? 一旁的周绍元忽的站了起来:“不是等不等的问题,太傅可能不知道……”他无视父亲不甚赞同的目光,镇定自若:“周家祖上留下了规矩,不可纳妾。舍妹自小在周家长大,没有容人之量,当不得贤,自然也配不上年少风的谢公子。” 他将“年少风”四个字咬的极重。安远侯虽不赞同儿子忽然开口,但是却不反对他这番说辞。 谢太傅面尴尬之,正说话,却听孙子已然抢道:“我都改的。”他勉强一笑,对安远侯道:“锦城以前不懂事,自打见了令,也知道自己之前荒唐。他在他父亲跟前发誓,从此以后,将那些病都改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