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栀栀闻言笑了:“去吧!”她知道小樱有这个本事。 见李栀栀笑了,小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轻轻走了出去,自去寻找厨房。 尚佳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转身回了堂屋,这才发现堂屋里光线甚是黯淡,便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厮走了进来,一一点着了屋子角落里放的料丝罩灯和八仙桌上放的一对烛台,又走过来点着了李栀栀右手边红木小几上放置的一盏半透明羊皮灯。 尚佳早已躺回了他最躺的锦椅,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李栀栀鼓起勇气,道:“尚大人,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听到她叫自己“尚大人”,尚佳丝毫不觉得不妥,依旧保持半躺在锦椅内的姿势,道:“晚些再回去吧!” 他吩咐天和带着玉明备下的礼物,带着两个官媒去了梧桐巷李家,还特地叮嘱天和须把动静闹大一些。此时天和怕是刚带着官媒去了梧桐巷,正在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呢! 栀栀在他这里,家里自是没人应门,不过经过天和这么一番做作,梧桐巷的人自然都知道栀栀是他尚佳的未婚了,谁再敢打栀栀的主意,也需掂量掂量了。 等此间事了,他再陪着栀栀回去,把此事完美结束。 李栀栀见烛光中尚佳一脸的若有所思,似不打算多说,便也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小樱用托盘端着两个白瓷茶盏走了进来。 她先把一个白瓷茶盏放在了尚佳身前的茶几上,又把另一个茶盏放在了李栀栀右手边的小几上。 守备府大厨房里材料倒真是齐全,因为怕李栀栀饿了,所以小樱特地泡了两盏梅桂泼卤瓜仁茶。 带着花香和瓜子味道的温暖茶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尚佳这才意识到有些饿了,他姿势不变看向李栀栀:“你饿不饿?” 李栀栀真的饿了,便老老实实“嗯”了一声——她好怀念守备府大师傅的高妙手艺! 尚佳见她如此,不由笑了,坐起身道:“我也饿了!” 李栀栀见烛光之中尚佳的小虎牙又偶峥嵘,便专注地看了过去。 尚佳的笑容一闪即逝,他叫了方才点灯的那个小厮进来,吩咐道:“谷雨,你去厨房吩咐大师傅,让他预备四样拿手小菜,再备些碧粳粥。” 谷雨答应了一声,给尚佳和李栀栀行了个礼,这才退了下去。 李栀栀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发现又甜又香又暖和,很是喜,便拿起银汤匙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尚佳又躺回了锦椅中,见李栀栀吃得这么香甜,他的心中很是放松,便躺在那里看着她吃。 正在这时,景秀回来了,立在外面禀报道:“大人,人已经带回来了!” 尚佳闻言,立即起身出去了。 他到了外面,景秀这才低声回道:“禀大人,姜英和王三正在小玉宝巷子尤银姐家中嫖宿,当场被我带了回来,如今正关在外院羁押房里。” 尚佳点了点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景秀跟上,两人一起大踏步出去了。 从赤霞观出来,姜大户便和好兄弟王三秀才直奔小玉宝巷子尤银姐家,两人搂着尤银姐和其姐尤金姐吃了一下午酒,端的是乐无比。眼看着天快黑了,他便拿出从青山道长那里请来的仙丹,和王三秀才一人一粒用酒送下,然后搂着粉头取乐去了。 谁知刚了衣服钻进香的被窝,正房门就被踹开了,一群鲁汉子冲了进来,把他们这两对鸳鸯硬生生分开,而他和王三秀才则赤着身子被捆了手脚,用锦被一裹就抬走了。 此时姜大户赤身体平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虽然身上还盖着尤银姐房里的锦被,却依旧冻得直打哆嗦,不过最令他痛苦的不是严寒冰冻,而是他那个说不得的部位——青山老道的仙丹太霸道了,那里涨得发疼,若是不小心触到,简直是针扎一样,疼得姜大户直打哆嗦。 王三秀才就在姜大户身旁平躺着,正在痛苦地呻着——他快被一泡给憋死了,憋得膀胱痛,那里也疼得很,那种一波波发散开去的疼意,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听到好兄弟王三秀才声音不对,姜大户便问道:“王三弟,你怎么了?” 王三秀才声音疼得发颤:“我……我想……” 他不说则已,一说姜大户也立刻有了意,觉得膀胱开始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清秀的青年提着一盏白纱灯笼走了进来。 姜大户忍痛抬头去看,认出了灯笼上“守备府”三个字,便竭力抬起头看了过去。 虽然疼得眼睛发晕,他却依旧认出了跟在青年后面进来的守备大人尚佳,当即哀哀求告:“大人!求大人饶命啊!” 见尚佳面无表情继续往自己走来,姜大户的心顿时被恐惧笼罩,慌忙道:“尚大人,小的是姜英,是京中郑太师的亲家——” 尚佳见锦被之下姜英身上微微有个隆起,险些被恶心吐了,眉头紧锁走了过去,抬脚便踩了下去,用力一碾。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姜英那里被踩折了,他活活疼晕了过去。 王三秀才在旁目睹了全过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守备大人走了过来,抬起了右脚的六合乌皮靴。 他顿时两眼翻白,当场吓晕了。 尚佳从羁押房出来,淡淡吩咐景秀:“等柳辛和尉迟琏回来,让他们把捉拿回来的人都关在羁押房里,和姜英和王三关在一起,明一起送到提刑所。” 柳辛和尉迟琏都是尚佳麾下的校尉,此时正带领士兵搜索全城风月场所和赌场酒楼,以肃清宵小和鬼蜮之徒,保护全城百姓安全。 而蔡提刑很听尚佳的话,尚佳预备送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 景秀答了声“是”。 尚佳在前面外书房换了新靴子,又重新洗了手,这才回到内院堂屋。 此时大厨房刚把晚饭送过来,李栀栀正在等尚佳呢! 厨房的大师傅速度很快,一接到守备大人的吩咐,便心制作了四样小菜——一碟红糟鲥鱼、一碟酿螃蟹、一碟爆炒鲤鱼肝和一碟烧蛤蜊,又备下了白面蒸饼和碧粳粥,然后就让小厮送了过去。 这些菜肴都美味之极,李栀栀正坐在那里垂涎滴,见尚佳回来,顿时喜极了,笑盈盈起身接:“尚大人回来了,快用晚饭吧!” 尚佳这才意识到李栀栀称呼自己为“尚大人”,心中也说不出什么,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心里很能存住事情,也不多说,坐下陪着李栀栀开始用晚饭。 用罢晚饭,尚佳和李栀栀一时无事,尚佳窝在锦椅中想心事,李栀栀闲坐品茶,堂屋里静谧而安详。 正在这时,玉明回来了。 玉明被尚佳派去独山赤霞观面见新任知府郑晓,通报今夜守备府夜巡全城之事,因此回来得有些晚。 尚佳依旧懒洋洋歪在锦椅中,淡淡问道:“郑大人怎么说?” 夜幕刚刚降临,独山便开始起风。 大风席卷着山的松树,松涛犹如山呼海啸,汹涌而来,令这山中道观愈发孤凄。 位于半山的第四重院落却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一个又胖又黑的说书女娘端坐在正房内的绣墩上,怀抱里抱着琴,一边拨弹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唱着《火焚绣楼》,一个人制造出四五个人的动静,简直是热闹非凡。 郑晓裹着雪白狐裘窝在锦榻之上,身上盖着大红织金面的缎被,背后倚着一个大红织锦大靠枕——正因为身体病弱,子过得寡淡无比,所以郑晓格外的喜热闹的彩,喜生命力顽强的人。 他十分专注地听着书,秀美的脸苍白如玉,黑泠泠的眼睛中带着一丝笑意,嫣红的弯月嘴角微翘,似是十分愉快。 想到自己庶兄的未来丈人姜英即将面临的尴尬痛苦,想到李栀栀今夜要受到大大的惊吓,郑晓真是开心极了,只恨不能亲临现场去欣赏一番。 平常跟着他的亲随怀英被郑晓派到梧桐巷李家去了,此时侍候陪伴郑晓的是他的另一个亲随怀真。 怀真悄无声息立在房里,似乎本不存在一般。 正在这时,小厮在外面禀报道:“禀公子,守备府派人求见。” ☆、第 33 章 “父慈子孝” 听了玉明的传话,郑晓依旧歪在那里,垂下眼帘开始思索。 尚佳把话说得漂亮极了,说什么“新年临近,为保护全城百姓生命安全,守备府决定不辞辛苦夜巡三,搜索全城风月场所和赌场酒楼,以肃清宵小和鬼蜮之徒”。 既然尚佳口口声声全是为了百姓,那么他郑晓作为知府,还能说什么? 郑晓疑惑的是尚佳究竟为何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夜巡全城? 玉明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知府郑大人的吩咐,眼睛却悄悄打量着郑晓的房间。 这房间的颜太热闹了,目不是金就是红,雕花门扇上糊了绿纱,看得玉明脑仁都疼了,恨不能夺门而逃。 而郑晓静悄悄倚着一个大红织锦大靠枕窝在锦榻上,垂下眼帘,似乎在想心事。 他身上裹的狐裘雪白,可是他的脸却更白,白得几乎要发青了,眉睫又浓秀,在烛光的掩映下,长长睫在眼睑上打下丝丝缕缕的影,再加上弯月嫣红如血,整个人瞧着如同玉人一样,又像死了一般,更是令玉明骨悚然,恨不能夺门而逃。 锦榻一旁立着一个青衣少年,小脸俊俏,身形笔直,静立在那里。 那个又胖又黑的说书女娘端坐在门内的绣墩上,怀抱里抱着琴,也是默不作声——她是东京瓦肆中有名的说书孙大娘子,最善说热闹戏文,也被郑晓从东京带了过来。 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又看了孙大娘子一眼,玉明确定自己尚在人间,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郑晓的大脑千回百转,曲里拐弯地把尚佳夜巡全城之事和姜英预备偷袭李栀栀联系在了一起,终于为尚佳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便抬眼看向玉明,有气无力道:“好了,我知道了。” 玉明告辞之后,郑晓依旧窝在那里想心事。 尚佳既然出手,庶兄的未来岳父怕是会更惨,想到这里,他的角便翘了起来,心中愉快得很。 只是有了尚佳的保护,那李栀栀今夜怕是受不了什么惊吓了,这又令郑晓有些小小的遗憾。 不过这都算不得什么,因为有曲折有挑战才更有趣呀! 他病恹恹地想:尚佳和李栀栀妄想花好月圆郎才女貌,想得倒是美!有他郑晓在,一定会让尚佳和李栀栀劳燕分飞各西东! 郑晓继续思索。 他从李栀栀想到了她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尚佳,又从尚佳身上想到了当今永泰帝的宠臣翰林学士尚天恩大人,终于从尚天恩身上找到了一个缺口。 尚天恩善属文,能诗善画,尤擅园林,是陛下清客一般的存在,等闲还离不得的。 只是这位尚学士虽为陛下清客,身处清贵之极的翰林院,却利熏心,十分渴望大富大贵。 分析了尚学士之后,郑晓又开始在心里伸出指头扒拉自己那为数众多的庶妹们——他的庶妹太多,郑晓又从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因此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适龄庶妹。 他在家中是个小霸王一般的存在,连郑太师都不敢大声和他说话,他那些庶兄和庶妹们在他面前更是一丝地位都没有的。 郑晓他爹郑太师年轻时俊美不凡,他的那些庶女自然个个貌美如花,除了不是从郑晓他娘肚子里爬出来,出身上吃些亏外,其他无论才貌,还是陪嫁,在京城闺秀中都是数得着的。 把自己的庶妹们扒拉了一遍之后,郑晓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嘴角又翘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却又灿若花。 孙大娘子觑了郑衙内一眼,见他沉思良久之后自顾自地微笑,怕是又酝酿出了什么谋诡计,便默不作声继续等待。 郑晓想出坑害李栀栀和尚佳的计策之后,哑声道:“继续唱吧!” 在孙大娘子热闹不堪的说唱声中,郑晓闭上了眼睛——他终于睡着了。 立在一边侍候的怀真又等了一阵子,这才轻轻一摆手,示意孙大娘子退下,然后轻手轻脚帮郑晓躺成舒服的睡姿,又为他整理好身上搭盖的锦被,这才在旁边的窄榻上躺了下去。 公子身体孱弱,夜间身边是不能离人的,一向是他和怀英轮值夜。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