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愁一面看着,一面发问。 “还在前方,过了这一片望江楼的范围,便是中域左三千所在,过不远便是崖山山门。”扶道山人的声音在风里,依旧显得清晰有力。 见愁想了一下,却咋舌不已:“我们来时是望江楼地界,飞了这许久,还没过望江楼?” “早着呢。” 扶道山人笑了一声,颇为洒然。 “望江楼原在江海 界处,连通海陆,海上陆上的灵宝仙药器用都在此处汇集,所以望江楼算是我十九洲的土老财,由此也扩充出了极大的势力范围。光是望江楼所辖的区域,便与整个中域左三千等大。” “……那么大……” 见愁有些无法想象。 扶道山人摇头叹气:“只可惜,也没有什么用,修界从不以势力范围论英雄。” 这倒是。 依着自己一路之间来的见闻,所有人都对崖山敬重有加,或是忌惮,或是嫉妒,却还从未听人提起过什么望江楼,想来不是一路。 见愁对望江楼也不 兴趣,她转问道:“那剪烛派与无妄斋呢?” “你是想起聂小晚那丫头了吧?”扶道山人倒也明白她心思,“我崖山与中域左三千各大门派都有联络,出了这样大的事,想必张遂处理好之后会托师门长辈送消息到崖山来,无妄斋只怕也是一样,届时你便会知道,不必很担心。” 见愁听了,慢慢点头。 自登天岛一别后,她最担心的也就是聂小晚了。 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 扶道山人倒是看得很开:“修行岁月漫长,千百载都是弹指一挥,相聚有时,迟早还会遇到的。若你认真修行,三年后便是左三千小会,必定能碰上。若遇到什么旁的事情,指不定还不要那么久。再说了,无妄斋距离崖山也不算很远……” “不算很远是多远?” 见愁忍不住问。 扶道山人慢慢掐了掐手指,轻飘飘道:“唔,以筑基期修士的修为来看,也就飞个七八天吧。” “……” 见愁无话可说。 她如今不过是个堪堪炼气修为的入门者罢了。 “对了,那师父到底是什么修为?徒儿听他们说,师父很厉害。” “我么?” 扶道山人眉 一扬,一副谦虚的口吻。 “你师父我不很厉害,三百年前已经是入世修为了。” 见愁立刻掰着手指数起来。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入世! 第六重! 见愁如今大约也知道修道这每一重境界的提升有多困难,忍不住惊叹:“三百年前便已经是入世修为了,那师父如今肯定有第七重返虚或者第八重有界了吧?” “……” 这一瞬间,扶道山人真的好想直接停下来,把无剑一 ,直接砍翻背后这个瓜娃子! 气,呼气。 气,呼气。 扶道山人终于还是…… 冷静不下来! 他站在剑尖张牙舞爪地喊:“你以为修炼是什么?吃饭喝水就能长个子吗?都说了修为一旦过了出窍就都是修心了,三千年也未必能修得大圆 !你还问师父是不是返虚或者有界了!你说,你到底对山人我有什么不 !你说!” “我……” 我说不出来! 见愁哪里知道那么多?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过了出窍就是修心了?! 只是瞧扶道山人这恼怒的模样,见愁实在不敢顶嘴半句,非常识时务地道歉:“是徒儿见识浅薄了,师父勿怪,勿怪。” “哼!” 扶道山人这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山人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 “多谢师父。”见愁乖乖缩在后面,“那师父如今的修为是?” “……哦,修为么?”扶道山人摸了摸怀里大白鹅的羽 ,云淡风轻道,“出窍啊。” “那也很厉……” 厉害…… 个头! 见愁舌头都险些打结,反应都慢了半拍:“出窍?!” 不对啊,三百年前是第六重入世,怎么三百年后反而到了第五重出窍了? 见愁想不通,修炼回去了,扶道山人到底怎么做到的?! 扶道山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咕哝道:“山人都说了,过了出窍就是修心,修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出窍期还是入世期有那么重要吗?哼,你给山人一打入世期修士,山人一样打得他们 地找牙!好了,山人修为多少干你个小 孩 事,不许再多嘴!” 见愁终于知道自己这师父有多不靠谱了。 她幽幽在扶道山人背后道:“徒儿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救了那么多人,他们都忘恩负义了……” 这都是被 的啊! 扶道山人懒得搭理,假装没听到:“风好大,风景真好,看我左手一只 ,右手一只鸭,今天吃 了,明天吃什么……” 说着,竟然还哼了起来。 见愁心里默默道:你不还抱着一只鹅么? 前头扶道山人怀里的大白鹅也不知是不是 觉到了危险,扑腾了两下翅膀。 扶道山人只以为它也是兴奋了,哈哈一笑:“好鹅好鹅真聪明,下面就是崖山了!” 见愁一怔。 扶道山人朝着下面一个方向一点,便道:“徒儿站稳,我们下去了!” 啊? 见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 觉到整个无剑立刻朝下沉了一下,接着竟然以一个俯冲的姿态,朝着下面落去! 那一刻,见愁觉得自己仿若一颗坠地的 星! 深蓝 的毫光,在莽莽原野上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坠落在了苍苍群山之前! 见愁落在了一座河边的高台上,乃是用一整块的石头雕刻而成。 过了河边的浅滩,便是一条奔 的长河,高悬于河上的乃是一条长长的索道,铺着颜 沉黯的木板,像是风吹 晒,有些年头了。 河对岸,则有一座苍翠高山。 见愁极目朝上远眺,却看不见山巅到底在何处,白云漂浮在山 上,阻隔了旁人的视线。 扶道山人站在见愁身边,看了许久,许久。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他慢慢地朝前面走去,伸出皱纹 布的手掌,搭在索道旁长了青苔的木桩上,一声长叹:“从索道过去,便是崖山了,这一条道,叫崖山道。” 崖山道。 见愁顺着索道望去,对岸,便是崖山。 这一座山,太高,太陡峭,面对着河岸的部分,像是一道绝壁,上面似乎隐隐有些建筑,不过隔得太远,见愁看不分明。 扶道山人没有解释更多,他只是当先抬步朝前走去。 索道很长,从河对岸的低矮山丘上延伸出去,并非过河便停止。 见愁发现,这一条索道,竟然是朝上的。 一路走过去,脚下大河奔 ,浪涛咆哮,有濛濛水雾弥漫起来,扑到见愁的脸上,润 一片。 人在索道上走动,难免有些晃动。 见愁险些怀疑自己就要从这桥上摔下去。 好险。 她抬首前望,索道斜斜向上,竟然连接到了对岸那一座山的山 位置,尽头都在云里,让人以为这一条索道乃是天梯,直入九天一般。 崖山道,还有很长。 整个这一路上,扶道山人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他们走到了对岸河滩位置的时候。 见愁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她怔怔地望向了河滩:“师父,这……” 这是什么? 巨大的河 依旧奔 而去,东岸的河滩上,荒草丛生,一片青绿。 然而,这荒草之中,还有一座又一座的坟堆,或大或小,将见愁的整个视野都排 ! 成百上千座坟! 成百上千座碑! 它们都在这一条索道的下方,所有经过索道的人,都相当于踩在这上千座坟的头顶上。 那一瞬间,见愁只觉得天好像也不那么亮堂了,眼前陡然有无尽的幻象展开。 孤冢千家,孤坟千里。 风怒号,从这千座坟间奔过,只带得荒草摇动,沙沙一片响。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