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颤声问:“我们以前认识?” “不,你不认识他。” 九宁笑了笑,长舒一口气,摊开手脚,一副大咧咧耍赖的样子,“他如果死了,那我也不必留恋这一世,结束这一切吧。” 那道冰冷的声音这次沉默得更久。 终于,声音再一次响起,毫无情地道:“也罢。” 既然那个人为她死了九世,给他一世圆又如何? 九宁缓缓闭上眼睛。 …… 前尘过往,都只是前尘过往。 以后再也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了。 不再有惩罚,不再有任务。 她要好好珍惜眼下这一世。 认认真真活一次。 ……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洒落。 九宁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一片雪白。 她愣了一下,想起梦中零碎的记忆片段。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周嘉行呢?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毡毯,而头上的雪白是毡房顶。 这时,毡房外传来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啊,听说你又捡到一个美人?” 一个人硬邦邦回了一句什么,先开口的人笑着走远了。 九宁掀开身上的毡毯,视线落到自己手掌上。 受伤的地方被包扎起来了,绑了厚厚的绷带。 明亮的光线漏进来,一人掀开帘子往里走,看到她醒了,声音拔高,道:“你醒啦!” 九宁抬起头,看到一个清瘦的青年站在门口,背着光,肤很深,一头梳成辫子的卷发。 两人对视了很久,青年脸变了,叉着怒道:“你竟然不认得我了?” 这娇气的姿态…… 九宁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阿延那。” 那个曾经想抢走她,被周嘉行吓破胆子的少主。 “你救了我?” 被她认出,阿延那立刻转怒为喜,捧着一碗热马走进毡房,“对,是我救了你。喝了。” 九宁接过热马,“我二哥呢?” 阿延那翻了个白眼,悄悄啐一口,道:“我昨晚出去找走失的羊,刚好捡到你们。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汉人最讲究规矩了,我不能怠慢你,就把他放在养羊的毡房里。让你睡我的毡房。” 语气正经,但其中的幸灾乐祸不言自明。 九宁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阿延那吓一跳,接住那碗热马,放在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别浪费呀……这可是我拿羊皮换来的……” 九宁走出毡房,快步走到另一座毡房前,掀开帘子走进去。 毡房里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墙角挂了弓箭的毡墙下,周嘉行卧在毡毯中,脸上的血痕冻伤了,没有涂药。 九宁嘴颤抖着,俯身,碰一下他的额头。 他呼均匀。 “二哥……”她笑中带泪,摸他的脸,“你再不醒,我就走了。” 这一走,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眼泪滚下,低落在周嘉行浓密的眼睫上。 九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许久后,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一刹那,九宁仿佛能听见花海盛开的声音。 更多泪水涌出眼眶。 那双浅的眼眸慢慢眨动,终于睁开。 九宁一个字说不出来,俯身吻他的。 他嘴巴干裂,上一块块死皮,她咬住他舌尖轻轻一咬。 周嘉行眉头轻皱,抬起手,糙的指腹摸到她脸上。 她的脸被冻得通红。 九宁抬手抹掉眼泪,凶巴巴地道:“以后你再敢这样,我就纳妃!” 周嘉行凝望着她,握住她的手。 “疼不疼?” 他轻轻抚摸绷带,生怕疼了她。 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关心她。 九宁眼眶热,点点头。 “当然疼……你不知道,为了找到你,我吃了多少苦……我怕打仗,可我还得硬着头皮到前线来……你这么重,我怎么拖都拖不动……那么多……” 她絮絮叨叨说完这些天的经历,闭一闭眼睛,靠在周嘉行膛上,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吃了很多苦,可这一切都值得。 只要他能活过来。 每次都是他让步,每次都是他来救她。 她说好要和他并肩一起走,他们才刚刚起步呢。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从大婚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了,你本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知道不停打仗……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 以前她就发觉了,不过她想着来方长,时间久了,周嘉行会相信她的。 结果这个人居然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所以她一定要亲自来救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周嘉行轻抚九宁的手背。 意识慢慢清醒,他想起昏前的事情。 他仿佛还回了一趟长安,看到她坐在灯前看书。 还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只要他不醒过来,她就能自由。 彻底的自由。 于是他糊糊沉睡。 直到他听见她在哭。 不停地哭,哭得娇气又骄横,一边哭一边骂他,要他赶紧醒过来,不然她就不喜他了。 永远不。 她怎么能哭呢? 她就该高高兴兴的,骗他也罢,真心待他也好,不管怎么样,她都该高高兴兴的。 “九宁……”他轻吻她的头发,“我经常做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复一地仰望天上的星辰,有一颗星子格外美丽,格外高贵,挂在碧蓝深空,熠熠夺目。 有一天,他偷偷捡走这颗跌落的星。 周嘉行淡淡一笑,拥住九宁。 “捡走那颗星以后,我忽然发现,这颗星只有回到天上才会快乐。” 他声音沙哑。 “我知道,你来历古怪……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该困着你。” 他隐隐有种觉,大概他死了,她就能解。 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为她安排好一切,他贪恋她,渴慕她,恨不能把她牢牢束缚在自己身边。 但就像他还是放手让她走那样,他给她选择的自由。 九宁叹口气,抱紧周嘉行。 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又酸又。 还为之气结。 “你以为我嫁给你的时候不高兴?” 周嘉行不语。 九宁嗤的一声笑出声,“因为大婚的时候我没打采?二哥,我确实热闹,风光……不过我更在意嫁的人是谁,而不是一场给别人看的婚礼。大婚的时候,我是累的。你试试戴那么重的头冠走一天,还得去宗庙拜祭祖先……” 她抬起头,俯视周嘉行。 “二哥,我很高兴,我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留下来,以后就不会走了。我就是要烦你,烦你一辈子,你一辈子都得让着我,对我好……”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