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缓步走进长廊。 门口侍立的亲兵小声道:“郎主,公主等您等了一个多时辰。” 周嘉行眼帘抬起,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示意众人退下。 亲兵躬身退出,走到长廊另一头戍守。 寝内室灯火稍暗一些,周嘉行拨开幔帐往里走,目光落到朦胧烛光笼罩住的卧榻上,脚步顿住了。 九宁倚着隐囊,侧身半卧,一头浓密乌发洒半张卧榻,眼睫错,正在酣睡,面前书案上一堆摊开的信报、书信和卷册。 睡着也好,没法和他发脾气,不会偷偷摸摸带着侍女逃之夭夭。 周嘉行慢慢朝九宁走过去,坐下,手撑在她身侧,俯身看她。 自从她再回到他身边开始,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分歧,她没有再用消失这种办法来表达她的怒气。 生气了会直接告诉他,会和他发牢,倒是高兴害羞的时候会别扭。 她眉心微蹙,娇脸庞在烛光中散发出淡淡的光泽,肤如凝脂,松散的衣襟间透出淡淡幽香。 周嘉行靠得更近了些。 九宁似有所觉,嘴微微张开,发出几声轻哼,慢慢睁开眼睛。 夜风从罅隙吹进来,珠帘轻轻晃动,烛火摇曳,室光影潋滟动。 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眸,带了几分蒙之意,如笼了薄雾的汪汪秋水。 周嘉行忽然按住九宁的手,低头吻她。 九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嗯嗯啊啊想出声,嘴巴被堵住了。 他冰凉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身上也一股冷凉气,舌却是火热的,霸道的,住她的,不停吻。 九宁头脑一片空白,被他带着整个人躺进他怀中,轻轻战栗。 良久,周嘉行放开她,气息重,炙热的眼神像带了力道一样落在她脸上,烧得她头昏脑涨的。 她平躺着,一时有点发懵,片刻后,猛地清醒过来,拽住周嘉行的胳膊。 “二哥……” 周嘉行眸更深。 出声之后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声音有多娇,九宁赶紧清清嗓子,坐起身,手还拽着周嘉行的袖子,“李昭答应了?” 她衣襟散,墨黑发丝垂落下来,双颊像抹了胭脂一样,透出几分嫣红,眼睛水汪汪的,还带了几分水润,神却一本正经。 周嘉行盯着她,点点头。 他拿出诏书,放在书案上,展开给她看。 九宁随手挽起长发,凑到书案前看完诏书,叹口气,“你就不怕我嫌累不答应呀?” 闲话家常的语气,就好像摆在她面前的不是继位诏书,只是一份普通的账单。 周嘉行看着她,确定她没有发怒的迹象,沉默半晌后,道:“不会累着你。” 朝政的事有大臣心,他主持改革,她会很清闲。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还是……” 不等他说完,九宁扑哧一声笑了,手指点着那份诏书,学着他的样子,拖长声音道:“我晓得,朝政还是在你的掌控中,我还是得听你的,是不是?” 说完,不在乎地挥挥手。 “你懂得多,管得多,只要你管得好,朝政听你的就听你的罢!” 每次都要凶巴巴地警告她,哪一次真的成真了? 周嘉行不说话了。 九宁松开他衣袖,低头看诏书上官员们签下的名字。 沉默着的周嘉行突然拽住她的手臂,让她抬起头看自己,“为什么不生气?” 九宁拨开他的手,叹口气,眼角一挑,白他一眼,“生气有用吗?你这病改不了……” 周嘉行脸有些冷。 九宁笑笑,轻轻地拍拍他的脸,“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他要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她也希望能留下来多陪他一些时。 周嘉行不语,神缓和了一点。 九宁微笑,继续捧着他的脸,“看我多善解人意,你得好好珍惜我。” 周嘉行看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双眸,低下头,吻她的眼睛。 他喜吻她的眼睛。 九宁没动,等他抬起头,伸手扯他的脸皮,“说吧,那次我好像吃醉了酒一样……都和你说什么了?” 周嘉行身子僵了一下,扭开脸。 九宁双眼微眯,强行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 “我自己记得一些……二哥,那样的胡话,你也信呀?” 她说的自然是真话,不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当真。 二哥当真了,还为此煞费苦心。 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只是骗他的,那等她继位以后羽翼丰,完全可以和其他大臣联合起来除掉他? 真傻啊…… 傻到一边患得患失,嘴硬说不信她,又一边把主动权送到她手上。 九宁心里微微发酸。 周嘉行垂眸看她。 “那不是胡话。” 他隐隐有种觉,她会消失,这种觉深入骨髓。所以他不敢冒险。 九宁心中微叹,手搭在周嘉行肩膀上,直起身,吻他的脸颊。 她得对他好一点。 周嘉行似乎愣住了,坐着一动不动。 等她放开他退回原位后,他猛地扫开卧榻上的书案和一旁的隐囊,用力握住她肩膀,俯身着她躺下。 九宁只来得及看一眼卧榻旁那一地凌,视线就被挡住了。 周嘉行捧着她的脸,重的呼吐在她脸上,低头,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狂地吻她。 吻得她嘴角发麻,差点不过气来,他才松开一些,看着她的眼睛,单手一点一点扯开他自己衣袍上的系扣。 九宁脸上烧得通红,眼珠转来转去。 周嘉行捏住她下巴,浅眼眸里翻腾着藏不住的|望,“看着我。” 九宁瞪他一眼,这种时候就不要讲究这些了好不好?她没经过这种事,还不习惯,就是不敢看怎么着! 哐当一声轻响,一本奏折从周嘉行衣服里滑落出来,摔在卧榻上。 周嘉行动作停下来,拿起那本叠起来的奏折,角微微上扬。 九宁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周嘉行突然不急了,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宽大的手掌盖在她小腹的位子上。 九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拉住他的手。 摸她肚子做什么? 周嘉行俯身,嘴擦过她的耳朵:“不会累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过几年,等有了继承人,好好培养他长大。” 九宁一开始没听明白,视线落到那份翻开的奏折上。 从脸颊到脖子,顿时红透。 那是周嘉行的求婚书。 周嘉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是你继位后批改的第一份奏折。” 语气沉重,威胁之意显无疑。 …… 这年入夏前,天子驾崩,雍王李昭、卢公、西川节度使杨昌、京畿附近节镇和长安世家推举长公主继位,改元长安。 长公主于登基之,下旨将于一个月后下嫁节度使周嘉行,与之共同摄政。 同时雍王李昭发布檄文,控诉河东军十大罪状,言周嘉行将亲率大军讨伐河东军,号召各大节镇出兵助阵,为先帝李曦报仇雪恨。 举世震惊。 …… 消息传到绵病榻的李元宗耳朵里,他面无表情,静坐了片刻。 幕僚们惊慌失措,七嘴八舌讨论对策。 李元宗听得不耐烦,摆摆手,赶众人出去。 他的儿子们留了下来。 李元宗靠回枕上,忽然狞笑:“周嘉行这人,够狠!” 儿子们不解其意:“他哪里狠了?长公主才是真有本事,不知道是怎样的国天香,竟然能哄周嘉行拥护她登基……” 李元宗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一群蠢货!周嘉行娶了长公主,长公主登基,以后长公主生下来的继承人,还不是他周嘉行的种!” 儿子中的一个疑惑道:“是他的种又怎么样?他自己当不了皇帝。” 李元宗冷哼一声,“所以我才说他够狠。” 在王朝走上末路之时,天下节镇蠢蠢动,都想趁着这世过过皇帝瘾。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