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天生面瘫,萧齐并不能看出弟弟的心思杂 ,只当他是撞昏了头,起身拉过他的胳膊,俯身将他带出了假山之外。 ****** 明媚的 光蓦然披洒而下,温暖得不像话, 腔里的寒意慢慢被驱散。 强烈的光线如此刺目 人,脚踏实地的 觉如此真切,萧绎闭眼深 了一口气,心头的不安与困惑逐渐平定了下来。 是重生还是一场梦,走下去便知,权当赌一赌。 反正他已是去过鬼门关之人,运气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面瘫萧绎的这些千转百折的心思,可没能在脸上显 半分,所以他的大哥只看见自家弟弟朝 仰着一张白玉小脸……上面那只大大的王八。 “噗嗤……”少年心 ,萧齐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来。 不妙不妙,弟弟的眼皮子一拉下来,王八的两只小爪便完整地 了出来,画工虽然 糙了些,但胜在神似啊。 萧绎听到大哥隐忍的笑声,睁开眼,顺带把大王八的小爪收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大哥笑什么?” 作为一路看着弟弟长大的大哥,萧齐虽知弟弟一向是这副模样,还是轻咳两声收住笑意,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到他面前:“你的脸脏了,快擦擦罢。”说罢立马别开脸,竭力 住上翘的嘴角。 萧绎眉心一动,想皱眉,奈何面瘫做不到,难得见大哥笑成这样,心下奇怪,走到假山后侧的池边往下照,看见水面倒映出那只黑漆漆的大王八,顿时想笑。 不是因为这王八画得丑,而是他瞬间便记起了这是谁的手笔。 当年他也没少被捉 ,这王八被画了不少回,回回出自同一人之手,叫他能记不住吗?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一位未遭萧景下毒手的王爷。直到他死前,仍旧被萧景好吃好住地养在京城康王府里,毫无建树,活得跟只猪似的,也难怪疑心极重的萧景懒得动他。 这一脸的墨汁干得差不多了,用丝帕干擦也擦不掉,萧绎索 蹲在池边往脸上泼水,双手来回抹了好几把,才将那张脸恢复原貌。 “这 头热辣辣的,待久了怕是要中暑。”萧齐将干净如初的丝帕收入怀中,与平常一般,自然而然地牵过弟弟的手,“大哥带你去母妃那儿喝些凉茶,解解暑。” 八岁的萧绎却手一抖,浑身起了 皮疙瘩,倏地将手从大哥的掌心 了出来。 笑话,尽管他的身体变回小时候的模样,可他的心不曾变过,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被少年拉着小手走,成什么样儿了?即便这是他敬 多年的大哥,即便画面看起来可能十分和谐……但他心里别扭啊! 萧齐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回头见他将双手收到背后,冷着小脸看向一边,以为他气自己方才笑话他的脸,连忙到他跟前弯 问:“怎么了,不高兴?大哥跟你道歉,刚刚不是故意笑你的。” “没有。”萧绎在身后 握双手,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低声解释道,“我手脏,大哥莫要牵我。” 萧齐当是什么事儿,这点小事他哪里会介意,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没事,大哥又不嫌弃……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话音未落,弟弟已然风一般往前走了,他叫都叫不住,只好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前头的萧绎脸上无一丝表情,脚下生风。 一个大男人被人拍拍头这种事儿……该死!简直不能忍! 他知晓以前小时候大哥也经常这样对他,那时他觉得,大哥真是世上除了母妃外最温柔的人了。 可这会儿,他只会想起过去养在脚边那只老是蹭他腿,要他摸头的小花狗! 作为一个内心抓狂却连表情都做不出的面瘫,萧绎表示……心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 更第一天~有人撒个花吗~ 嘿嘿嘿~ (原2.15,2.27修排版) ☆、【二】 曾经生活了足足十多年之久的地方,萧绎便是再抓狂,也不至于走错路,待萧齐追上他时,两人已行至兰桂 前。 兰桂之名素雅清新,可瑜贵妃所居的兰桂 ,装潢摆设却偏向 致华美之风。上好的白玉瓷瓶至少摆了两处,且不说门边的琉璃灯,便是垂挂门前的珍珠帘,亦是令人惊叹不已。 若非主人深受帝王宠 ,区区一座 殿,如何担得起这等尊贵之姿? 瑜贵妃一身桃红 装,婀娜多姿的身段隐于层层丝衫罗裙之下。听殿外守门的小太监给来人请安的声音,挥退了在旁为她捏腿的宜 ,坐起身来,静静望着由远而近的 儿,唯有发梢斜飞的玉步摇在微微晃动。 “儿臣给母妃请安。”一高一矮两个少年迈进殿内,齐声喊道。 瑜贵妃勾 笑笑,朝两人招招手:“快到母妃这儿来坐,可别在外边儿晒坏了。”又向旁边的宜 吩咐道,“去端些解暑汤来。” “是,娘娘。” 萧绎暗自端详这位姨母的模样,许是因其后来一直保养得宜,倒是与他记忆里所差无几,依旧妆容 丽,媚眼如丝。 另一边的宜秋端了冷巾子,给两位皇子自个儿擦汗。 萧齐本就没怎么活动,利落地擦了把脸后,便习惯 要帮弟弟擦背。弟弟人小手短够不着,他做哥哥的没少帮他擦。 可他这手才刚伸到领子里,萧绎便突然一缩脖子,一边拉下他的手,一边不动声 往宽榻中间的小桌挪,直接睁眼说瞎话:“我方才擦过了。” “是吗?”萧齐倒是没留意,但见他气定神闲将巾子放回宜秋的托盘上,挑了挑眉,“真擦了才好,不然当心受了凉。” 萧绎没说话,反而坐在小桌左侧的瑜贵妃,看不下去儿子当哥哥当得跟个老妈子似的,轻声斥他:“齐儿,绎儿都多大人儿了,你莫要总像待三四岁孩童般待他。你不嫌丢人,他也嫌。绎儿,姨母说得对不对?” 萧绎知晓大哥是好意,也知晓,若他点了头,大哥可能会有些伤心。可为了 后不必再承受突如其来的,令他浑身不舒服的各种“疼 ”,他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大哥脸上的表情僵掉了,幽幽叹了口气。 想以前阿绎小小个的时候,不哭不笑,任由他 圆按扁,牵个手摸摸头都会被阿绎乖乖地望着,可有趣了,现在怎么像突然长大了许多,一点儿都不好玩? 哎,弟大不中留啊。 正当萧齐在心中默默惋惜之时,宜 捧着两碗解暑汤上来了。 走着路无甚 觉,碰到清凉冰 的汤水才知道口渴,萧绎几大口喝个清光,将瓷碗放回托盘上,却听瑜贵妃闲闲地问话:“今 你俩去何处了?” 萧齐如实回答:“儿臣在弘文馆习课后,途径御花园,撞见三皇子等人在欺负二弟,便出手阻止,与二弟一同回来。” 当今大南朝设立弘文馆为皇家学府,除却太子由太傅单独授课外, 六周岁的皇子和 八岁的公主在弘文馆习课,也有其他的王公贵族子弟, 据身份、年龄和学识程度分开教授。 “阿绎又被欺负了?”瑜贵妃凑过来上下打量,幸好未曾发现伤处,还是皱眉抱怨了一句,“那几个着实是皮了点儿,尤其是四皇子,除了吃睡便是作 人,真不知凝香 那位是如何教的……” 她口中的四皇子正是画王八的小胖墩儿萧恒,生母是凝香 的淑妃娘娘,与瑜贵妃、李皇后一样,在章和帝龙潜之时便嫁入东 。 说起这位四皇子,萧绎倒忆起两桩事儿来。 在他八岁这年夏初,萧齐大病了一场,上吐下泻,卧 一个月才痊愈。而萧恒则不知犯了何事,惹得父皇 然大怒,将其 足于凝香 半年有余,连带着淑妃也受了冷落。 如今想来,这其中莫不是有何关系? 他了解父皇,晓得他最不喜儿子们为权为势相互争斗。若有人做出伤害兄弟之事,无论大小,父皇一律重罚。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因这某一人而破坏其他兄弟间的和睦,故而多数时候会 下消息,仅作公开处罚而不问责。 以前他对其他皇子漠不关心,自然不曾刻意深究个中缘由,现下他既然知道,就得提醒大哥留心提防。 萧绎打定主意,可一抬眸,望见正给自己递来点心的单纯少年,又将话咽了回去。 如何开口?说自己因为重生而得知此事? 这等连他自己都未曾确定的事,贸贸然说出口,莫说无人相信,若不慎引来其他莫须有的怀疑,事情便愈加复杂了。 多想无益,距离出事的时间所剩无几,只要他 寻机与大哥待在一起,还怕撞不见萧恒下手的时候?届时他再使计阻止,定要免了大哥受这份苦。 最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天 见晚, 灯初升,兰桂 的 人准备上膳了。 瑜贵妃留侄子一块儿用膳,说了两句得不到响应,便摆摆手让他自个儿回他母妃那儿,反正两 相隔不远,不出一刻钟便能走到。 努力忽略黏在背后那道恋恋不舍的目光,萧绎忍住打寒颤的冲动,快步转入 道。 其实他并非不能理解,十一岁的萧齐为何对他如此殷切,大抵是因他在同辈里年龄最大,却并非嫡子,几个兄弟中仅与自己最为亲近,便将所有对弟弟的疼宠都付诸他的身上。 到底还是年幼,正是热衷于玩乐的时候,他曾因受人排挤自怨自艾,可地位尴尬的大哥又能比他好多少? 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道寂静,四下无人,萧绎不紧不慢地走,再拐个弯儿,便是惜云 了。 当年他十六岁离 前往秦 城,与母妃就此一别,至死未再相见,内心的不甘与遗憾,强烈得他如今忆起,仍觉心痛不堪。 他自小便不得父皇宠 ,母妃受他拖累,得父皇临幸的次数愈发稀少。 但她从来不曾嫌弃他,给予他所有她能给予的母 与温柔。无论他在外头遭受多少风出雨打、落井下石,只要回到惜云 ,看到母妃静立于殿门前,浅笑着唤他“绎儿”,他 心的愤懑抑郁,便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母妃温暖的怀抱。 所以当他知晓母妃孤零零地死在后 之中,才愤怒得 将萧景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那般温和良善的母妃,至死都记挂着他,托人送信来,让他千万莫要为她做任何傻事,否则她便是死也不得安心。 可最后呢? 母妃郁郁而终,他为萧景所杀。 不争不斗,结果却落了不得好死的下场。 望着不远处 灯高挂的 殿,漆金的三个大字依旧大气端庄,萧绎 下心中 ,握紧身侧的拳头,一步一步走近。 这一回,他必不叫母妃,再受半点儿苦。 “绎儿!” 一声轻柔却又焦急的喊声遥遥响起,萧绎站在台阶下,看着母妃依旧美丽的 悉面容,一身素净 装衣袂飘扬,几乎不顾仪态地奔下来,竟忍不住 落下泪来。 他的母妃还在……竟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等候已久的云昭仪紧紧搂住儿子,已然泪 面,一声又一声唤着他的名儿,支离破碎,仿佛如何也唤不够一般。 直唤得萧绎终于仰着头,滑下两道泪光。 ****** 待母子俩平复下来,饭菜俱已凉透,下人们手脚利落端下去重新热热。 萧绎面无表情地望着母妃哭红的双眼, 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手伸到一半才发现自己预估错误,手臂不够长,只好在母妃 惑的眼神下转了方向,指了指她身后:“菜好了,我们用饭。” “好。”云昭仪应道,声音微微沙哑。 席间,母妃一如既往地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些,才能长好身体。 他曾经嫌母妃啰里啰嗦,此刻却只觉温馨,低头飞快扒着饭,并未留意云昭仪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 楚府。 夜 深浓,院内一片静谧,只有女人痛苦 抑的尖喊,一声接着一声,直叫得候在产房门外的楚元心口揪紧,恨不能冲进去守在 身边。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