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心思太多的人,其实并不好,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让她来想却是想得颇为复杂。 楚王抬眼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少女,一身苍青 国子监学生常服,本来沉稳的颜 却因着对方肤白皮 ,所以将对方显得年纪极小。明明年纪就不大,这么一穿更显得稚 如娃娃,若不是少女脸庞的轮廓十分 致,早已 离了女童的范围,楚王还觉得一如当年。 见她魂不守舍的磨蹭着手里的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楚王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 毫笔放回笔搁上。 “你入了国子监后,被分到了太学院?” 九娘点点头,摸不清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楚王还要问。 “五经之中,必须选修两门,你选的是哪两门?” 九娘抬头望了楚王一眼,倒也没有遮掩,“左氏 秋和礼记,本是想着简单点儿,可是似乎一点都不简单。” 说到最后,小嘴撇了撇,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 楚王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讥讽九娘单纯,瞧低了 传多年的儒家典籍。楚王自幼好学,自然明白其中的博大 深,可是想着她才不过十三,正是豆蔻年华,又哪里懂这些,不 心有些软了。 “你在兰陵学过什么?” 这种先生询问学生学业的口气,让九娘不 垂下了小脑袋, 觉格外的心虚。 当年上族中女学时并不觉得,总 觉自己还算学有所成,此番来到国子监之后,虽九娘表面上并未显 什么,只是这一 便能看出那些她以为来偷摸打诨的贵族子弟,其实并未她所想的那般无用。至少从今 所见所闻就能看出,随便拉出一个大抵也比自己这连半吊子都称不上的强上许多。 “除了一些基础的,只学了一点‘孝经’和‘尔雅’。” 此时九娘已经不敢说自己学全了,来到一处大天地,方知自身其实是井底之蛙。 楚王点了点头,“你倒也知晓自身的不足,别以为那些学生都是去混 子的,世家贵族之女你既知晓都不是简单的,又怎么能妄论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你以为入了这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是来干什么的?” 避祸?混 子? 这是首先出现在九娘脑海中的想法,不过见楚王特意提出来说,就知晓不是。 九娘虽没有回答,但眼中表现的就是这个意思,楚王不 摇了摇头。其实也不能怪九娘,她两辈子的经历大多都是在后宅厮杀,虽因为和楚王的这层关系,九娘多少比其他后宅女子多了一分锐 的目光与先见之明,但到底没有接触过太多外面的事,自是不若楚王这种已经参与朝政大事的男子。 楚王不言望着九娘,九娘凝神想了一会儿,小声道:“念书?” 觉自己似乎被瞅了一眼,九娘赶忙道:“可能有些人是为了念书,以期为自身 后谋个好前程,例如那些庶民子弟和庶出的子弟。但还有些人不是,他们是替家族来……拉拢和结 的。” 最后这句话说得声音有些大,说完后,九娘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楚王不以为然地点了点,“你能知道这些说明你还不笨,这种情况以太学院和国子学两院最为严重,其中国子学因着不论身份,只要学问出众者俱可破例进入,一旦能进入国子学, 后前程大抵不差,也是父皇用来挑选栋梁之才的所在,所以平 里大家都比较收敛。但是太学院因为充斥着各类贵族世家官吏子弟,倒是要比其他几院情况复杂的多。” “当 让你去国子监念书,本王便想到这一情形,不过到底你是女子,很多有关朝政上的事并不会牵扯到你身上去。本王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在院中多看少说,是非当避则避。当然,避不过,也不怕。” 九娘乖乖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当 本王曾答应过你,为你开学启蒙,可惜当时碍于要回长安便作罢。此番你既基础不稳,本王自当为你补漏解疑。从明 起,只要本王有闲,待你散学之时,便会命人载你来此处。” “啊?” 九娘很惊讶,以至于有些目瞪口呆。 楚王瞥了她一眼,又提起搁在笔搁上的笔,“今 你且回去,退吧。” 作者有话要说: ps:明天见, ☆、第63章 42.0 ==第61章== 楚王的心思不要猜。 这是九娘积累了两辈子的经验,因为你猜也猜不透。 九娘一向自认还算是个聪慧之人,可若是和楚王比起来,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鉴于上辈子的经历,九娘一直对楚王 含着至高无上的敬仰,这无关于其他,而是在于心志。对于一个走一步看十步之人,他的心思永远是深沉莫测的,而庸人只有事到临头才会发现端倪。 九娘自认她在楚王面前,就是那个所谓的庸人。 楚王提出给九娘补漏解疑,九娘自然不会当成表面那么简单,她自动按照上辈子经验认为楚王此举肯定是别有深意。 可是真的有深意吗? 截止至今,九娘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自那次从私宅离开,之后九娘每 散学后都会被接去私宅,不过见到楚王的时候却很少,只有那么可怜的两次,其他时候则是一个胡子头发都白了的老者教她。 九娘并不认识这名老者,这老者除了与她讲课,平 里并不与她多说话。九娘也能看出这处私宅不同寻常,倒是没有不识相的多问。每 来了,便是到那间单独辟给她的堂舍中学习,学上一个时辰,便会有人送她回安国公府。 这些 子,安国公府内十分平静,九娘早出晚归,并不与府中之人打 道,一些暗里的纷争倒也暂时波及不到她头上去。不过莲枝等人在家,也没少打探许多消息与她听。 据闻,朝霞郡主这些 子格外高调,早先 子还会做戏去安荣院请安问好,此番也不知是那次厌胜之事的后遗症,还是萧杭一直不给她好脸 刺 到她,她如今连表面和谐都不做了,似乎十分怨怼萧家人之前的态度。 那 芙蓉园夜宴,隔了一 承元帝便发下圣旨,经钦天监和礼部共同商议,十月初八乃是一个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好 子,所以太子大婚之 就定在十月初八。 八月中旬到十月初八,中间不过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换成一般世家子弟的婚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筹办不好,更何况是一国的储君太子。不过承元帝决议如此,举朝上下自是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现如今一般小事都不敢往上报,一切皆为太子大婚事宜让道。 九寺之中除了大理寺、宗正寺以及太府寺,其他六寺并同礼部和内侍监尚 局俱是开始忙碌起来。 朝霞郡主也是这个借口,外甥女大婚,当姨妈的怎能置之不理呢。 往王家去,恨不得住在自己姐姐家中。其实朝霞郡主一个做长辈的,又能帮个什么忙呢,也不过是张嘴吩咐两句,自有下人去办,且王家那么大一家子,也用不上她。 萧家众人俱知她的心思,朝霞郡主这一切行举不过是在做给萧家人看罢了。可是明白也无用,如今只能暂且忍气 声。 王家人这阵子很风光,朝霞郡主也很风光,更不用说是昌平公主了。 对于昌平公主来说,这就像是天上掉下一块金子,正好砸在她的头上。自己哥哥的心思自己清楚,别看昌平公主喜 搅三搅四,不该碰触的忌讳一概不去碰触。只要太子一 不死,成王赵王那些个皇子一点机会也都没有,早年昌平公主不是没生出其他念头,但是事关太子,她却是不敢妄然去挑战亲哥哥暴烈的脾气。 如今太子要大婚了,娶得还是她嫡亲的外孙女,现如今在王家人以及昌平公主眼中,太子是不是个病秧子已经不重要,只要王家的女儿能诞下一个小皇孙,以后王家就是板上钉钉的天子外家,而她则会是皇后乃至皇太后的外祖母! 多么光辉荣耀! 长安城内众人皆知这一道理,所以看待王家乃至昌平公主一脉,格外的讨好。当然有讨好的,自然也有眼红巴结甚至忿恨的,太子大婚此番挡了多少人的路,坏了多少人的好事,自是不用说,众人也都知晓。所以与此同时,长安城四处表面因太子大婚显得喜气洋洋,实则背地里的暗动一直没消停。 不过这一切都和九娘没什么关系,现如今她的所有 力都放在国子监学业上面,明知道安国公府如今是一团浑水,她自然不会没事搅和上去。 在国子监呆得这半个月来,九娘也对国子监里的情形大致有个印象,确实如楚王所说,其内玄机甚多,但因着她是女子,倒也没什么事找来她头上来。 九娘在国子监一贯的少言寡语,很少与人打 道,那 之后关于九娘的身份便在国子监里暗中 传,因此想讨好九娘的女学生也不少,不过她一概秉持着亲切有礼,再多却是没有了,都是人 ,自然懂得过犹而不及的道理。 唯一称得上亲近些的,就只有那个阮灵儿了。 现如今九娘对阮灵儿的身世也有所了解,惊诧之余不免觉得有些狗血。 阮灵儿的身份并不差,其父乃是尚书省的右仆 阮大人。这阮大人平步青云之路颇让人 到惊奇,本身乃是一寒门子弟,因学识过人才华横溢而入了国子监,从国子监一名律学院普通学生一路入了国子学,之后为承元帝看中,从六部中的一个普通官员,一路升至尚书省正四品左丞。之后前尚书右仆 徐大人告老,由当时才年逾四十的阮成茂接了这右仆 一位。 所以说,这阮成茂能有如今这个地位,除了本身能力确实让人侧目,让素来 才若渴的承元帝非常欣赏以外,更多的则是来自于老丈人徐仆 的铺路搭桥。 徐仆 本身也是寒门出身,为人清正廉明,在朝中颇有威望,早年凭着一己之力坐上这右仆 之位的,一坐就是二十余载,不光深得先帝与承元帝的信任,门下学生无数,可谓是桃李 天下。 有了徐仆 的帮衬,阮成茂自然是事半功倍。 而阮成茂也确实当得起老丈人徐仆 的力捧,为官近多年来一心为民,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都对得起他这个右仆 之名。不过人无完人,很少有人知晓当年阮成茂身上也是有为人诟病的地方。 寒门子弟历来娶亲早,阮成茂也不例外。阮成茂在未进国子监之前,便由老母 持着在乡下娶了一房 室。之后阮成茂在国子监崭 头角,顺利入朝为官,按理说其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可是世事从来无常,阮成茂在长安城崭 头角之时,早已有人对他打上了主意。 那人就是前右仆 徐大人。 当年阮成茂也算是徐仆 的门下之一,不光青年才俊、人才出众,且其心 学识都颇为让徐仆 十分欣赏。徐仆 一心为民,清正廉明,却在子嗣之上颇为艰难,几十年来就是近晚年时得了一女,当时他与老 本以为今生无后了,得了一女自然如获至宝。 有了子嗣和没有子嗣,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徐仆 自然要开始为女儿以及为徐家以后打算。恰恰阮成茂的出现,让其留了心,经过一番考验,徐仆 对阮成茂甚为 意。 至于阮成茂已有 室,这种问题是不被徐仆 放入眼底的,齐律上对男女婚姻关系限制严格,可到了他这种层次上,却是没有人敢与他为难的。 于是事情便理所当然的开始进行了,阮成茂休 再娶,休 的理由是无后。 阮成茂的原配确实没能为夫君诞下一名男丁,甚至连阮灵儿都是阮成茂入朝为官之后才怀上的。阮家家境贫寒,阮成茂之所以能一路扶摇直上,早年离不了其老母和贤 的 持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少不了,尤其家中供一个读书人,其艰辛可想而知。阮成茂原配不是没有怀上过,却因太过劳累小产了两个。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一个糟糠之 ,又哪里比得上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师之女。且世人都知晓娶了徐家的女儿代表什么,没有人能顶得住这种 惑。 当年没少有人对阮成茂诟病,可又能怎样呢,举朝上下皆知之事,徐仆 泼了几十年的老脸不要,谁敢与他为难,没看见承元帝都没说什么吗?再加上阮成茂确实能力出众,办成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众人倒也渐渐将目光放到其能力之上,不再关注私事。 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私事总是要与大义让道的。至于阮成茂的原配与其原配所出之女境遇如何,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阮成茂原配被休没多久,便郁郁寡 兼积劳成疾去世了,阮灵儿作为阮家的嫡长女,其母逝世时还小,从小由祖母带大,待其长至七八岁的时候,祖母逝世,从此变成了一个没人可依靠的小可怜。 阮成茂忙于朝政,续弦的徐氏倒也极少与阮灵儿为难,就是忽视她罢了。截止至今,外面人只知晓阮家有个千金阮孟玲,却不知阮孟玲还有个嫡姐阮灵儿。知晓阮灵儿还是其来到国子监念书后,可是知道又怎么样,阮家上下一概对阮灵儿忽视,阮孟玲年幼且天 刁蛮,虽屡屡有针对阮灵儿之举,但倒也没有对其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世家名门在外人眼里,是光耀至极的,实则哪家子没有些类似这种腌臜事,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尤其阮灵儿素来懦弱胆小。 甚至连九娘知晓了阮灵儿的身世,除了对其抱有怜悯之心,也不能做其他,毕竟这是对方的家事,旁人又怎好多言。 这一 ,待散课钟声鸣起,九娘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九娘,外面似乎要下雨了,你没有带伞,若不然我去宿馆拿一把给你。”阮灵儿望了望窗外道。 阮灵儿是住在国子监宿馆的,逢休沐之时才会回家,这在一众贵女之中实属罕见,不过阮灵儿倒是处置若素。阮家是有给她配一名婢女的, 常在宿馆照料她饮食起居,每月的花用也从不少她的,让阮灵儿选,她觉得呆在宿馆里反而自在些。 九娘看了看外面的天 ,天黑 的, 沉得厉害,不过这会儿倒是还没有下雨。估摸了一下从这里到侧门的路程,她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么近,家里来接我的马车就在侧门,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那你快走吧,免得待会儿下起雨来。” “你也赶紧回宿馆,别在教舍多呆。” 两人道了别,便分头离开教舍,九娘急急往侧门处走去。 天 沉沉的, 得极低,给人一种 迫 ,不由自主所有人的脚步都迅速了起来。到了侧门,远远看见那辆 悉的马车,九娘三步两步便走了过去,上了马车。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隆一声雷响,将还未在马车上坐定的九娘,吓得就是一惊。 九娘不 皱起眉来,这鬼天气! 风越发大了,将车帘吹得上下翻动,小翠上前将车门合上,马车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往前驶去。 此时自然不是回安国公府,而是往升平坊那处私宅而去。 从位于务本坊的国子监到升平坊的私宅,要经过好几个坊市,行至半途,便听得车外,雨哗啦哗啦开始下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此时天地之间除了这狭小一隅,似乎完全都被淹没在一片雨声之中。 “若不然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九娘道。 小翠望了望窗外,上前推开车门和外面的车夫说了几句什么,仅这一会儿的时间,且车门就只开了一道口子,九娘便能 觉到外面的狂风骤雨有多么猛烈。小翠缩回头来,额前的发被吹得 七八糟,脸颊也被雨水打 了。 “车夫说附近没有避雨的地处,且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还不如一鼓作气赶回宅子里去。” 九娘点点头,不再多言。这车夫载了她这么久,虽 里很少对话,也是看得出对方是个极为谨慎稳重之人,既然能说出这话,自是有把握。 大雨之中,一辆马车踽踽独行。 升平坊的私宅,温暖干燥的书房中,早已明了烛火。xtjIDiaN.cOM |